第四十章 吴省兰被关在京城监狱内,他正在读书时,外面传来传报声:“和大人到!” 吴省兰急忙站了起来。和珅走了进来,说:“师傅,好自在呀。”吴省兰一把抱住 和珅的腿,说:“和大人,想死我了。”吴省兰痛哭流涕。和珅急忙哄着吴省兰: “不必,不必,我事务缠身,未能及时关照先生,使先生受苦了,现在好啦,这就 出去吧。”吴省兰恍若梦中地看着和珅. “外边虽然换了主子,可这章程还是咱们 定的,我已替你交了议罪银子,这就出去,还坐你的位子去吧。”和珅说。“哎呀, 你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吴省兰说。“先生你怎么能这么说,折煞和某了!” 嘉庆皇帝与朱珪身着便服,走在街上。“……和珅暗送王如意,声称要做朕的 胯下鞍马,以拥戴自居,却又处处用太上皇要挟朕,在朕面前言必称太上皇,一把 他自己的话也转说成是太上皇的圣旨。老师,我打算从和珅的羽翼下手,抓住他的 马脚。”嘉庆说。“和珅乃我朝心腹之患,但他受太上皇恩宠,有太上皇罩着他, 所以他一向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对你而言,我还是那句话,韬光养晦、虚与委蛇。” 朱珪说:“朕明白师傅的意思,必诛此獠,但不是现在。”永琰说。朱珪说:“你 还记得我给你讲唐德宗时卢杞的故事吗?卢杞为相,怨黩之声嚣然天下,可唐德宗 却说:”众人都说,卢杞奸邪,我为什么不知道呀?‘此典也适用于和珅!“”朕 记住师傅的用心了。“永琰说。 远远地,福长安也着微服在跟踪朱珪与嘉庆。朱珪扭头看时,福长安急忙隐身 躲藏。“就是现在,我们身后跟着一条尾巴。”朱珪说。嘉庆回头,也看见躲躲闪 闪的福长安。“福长安必是和珅所派。”朱珪说。“和珅狗奴才,如此蔑视朕躬! 竟然派人监视朕。”嘉庆说。“对和炼这种嚣张气焰要给点颜色,但这事由我和王 杰来做。皇上应该放出话去,说自己一心依靠和珅治理四海之事,对和中堂丝毫不 得轻慢。”朱珪说。嘉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好好!” 和珅对长二姑说:“家里有何惹眼之物,能往外边挪动的就往外边挪动挪动, 免得招人眼红。”“这么说,你有麻烦了?”长二姑说。“麻烦?我不找别人的麻 烦他们就得阿弥陀佛了,谁敢找我的麻烦?”和珅说。“那你这是……”长二姑说。 和珅有些烦躁地说:“别问那么多了,小心谨慎,有备无患。”和珅说着走了出去, 长二姑愣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十多个和府仆人正把大玉石从假山顶上取下来。“这镇宅宝物你让他们搬掉, 和府不会因此而倒霉吧?”长二姑说。“我问过风水先生,此物若不出和府大院, 皆可镇宅。放在这里大招眼了。”和珅说。突然,几个仆人一失手,大玉滚落地上。 和珅呵斥仆人:“小心点!磕碰出一个碴儿,砍了你们脑袋!”“那要放在什么地 方?”长二姑问。“地下,地底下!……朱珪王杰闻出味儿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和珅说。 军机处“密记处”,福长安把一份名册账簿放在嘉庆面前。“怎么,吴省兰这 等重要人犯,交了议罪银就没事啦。”永琰说。“皇上,这是和中堂吩咐按照议罪 银章程办的。”福长安说。嘉庆恼怒,但又强忍住,说:“这些账册朕要拿去仔细 看。”“皇上,和中堂说……”福长安说。“难道和中堂不让朕看这些账簿?”嘉 庆说。“那倒没有。”福长安说。嘉庆和颜悦色地说:“和中堂办事,朕最放心得 下。朕只是看看,别无他意。”福长安躬身送嘉庆皇帝出门,眼瞅着嘉庆与太监走 远。他转身从另一侧门溜出。 养心殿前,和珅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兴冲冲地走来。福长安躲在台阶后低声 叫:“中堂大人……中堂大人!”和珅看见福长安鬼鬼祟祟,就有点不高兴,他走 了过去。“光天化日,你鬼鬼祟祟,反而让人起疑心。什么事?”和珅说。“皇上 来密记处,把议罪银账簿拿走了。”福长安说。“皇上怎么突然想看这些账簿?肯 定是朱珪老猴子的主意。好啊,一报还一报。我这儿正盯着他呢!”和珅说。 王杰、和珅站在养心殿内太上皇面前,太上皇翻阅着一本小册子。这就是和珅 刚才在殿外拿着的那本小册子。和珅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王杰低声问:“你又想敲 诈谁了?”和珅瞪了王杰一眼,低声回敬:“我是那种狗拿耗子的人吗?”太上皇 翻阅两下,不想看了,说:“这好像是永琰的诗。老喽,看两行字,眼睛就花喽。 我问你和珅,你给朕看这个干什么?”和珅上前,替皇上翻到后边,说:“太上皇, 你看后边这三首。皇上这样示恩于自己的师傅,与君臣礼仪也不符。奴才怕……这 样下去,朱珪会骑在皇上头上,以辅佐朝政的名义左右皇上。这样下去,岂不乱了 朝纲。奴才担忧,不得不禀奏太上皇。”太上皇一听,脸色就变了,细细地阅读起 来。“果然有示思的意思。王杰,你也看看。朕想听听你的见解。”太上皇说。王 杰躬身向前,从太上皇手里接过册子,翻看起来。“王大人,你与朱珪交情深厚。 大是大非之前,千万不能文过饰非呀。”和珅说。“不是我与朱大人交情深厚,而 是朱大人、和中堂与在下三人曾经交情深厚。大是大非,王杰自当认真,绝不在皇 上与太上皇之间,挑拨离间。”王杰说。和珅震惊,说:“你……什么意思?”和 珅扭头观察太上皇,但太上皇老态龙钟,没有听见王杰的话。“你们俩嘀咕什么? 王杰快读诗,朕要听你的见解。”太上皇说。王杰合上册子,说:“太上皇,臣以 为皇上诗中只流露出对师傅的感情,并无过言。看不出皇上要专宠朱珪一人。臣还 听说,皇上也曾说过,要倚重和中堂治理四海,难道单凭这句话,就能断定,和中 堂要要挟皇上吗?”和珅一惊,说:“你……王杰!”太上皇笑了,说:“算啦! 你们俩到一起,抬不完的杠。你们俩的话,朕都不想听。”突然放声大笑,问: “老百姓有个说法,你们俩可曾听说?”王杰、和珅不知道太上皇想说什么,都摇 头。“奴才愚陋,王杰更就是一个木头疙瘩!请太上皇明示!”和珅说。太上皇笑 着说:“一个槽里拴不了两头好叫驴。”王杰、和珅一愣,也随着笑了起来。和珅 指着王杰说:“要说驴嘛,他才是真正的犟驴。”王杰生气地说:“和珅,和中堂!” “朝中谁不知道,你是个犟驴。”和珅说。“太上皇,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来。” 王杰说。“讲来听听。”太上皇说。“丰绅殷德小的时候,和中堂与月瑶嫂子对儿 子疼爱得不得了。特别是和中堂,下了朝回到府中,趴在院子里,让儿子骑。月瑶 嫂子说啦,和府有马、有驴的,干吗总让儿子骑你?和中堂回答,儿子太小,害怕 从马背上摔下来。有这事吧,和中堂?”王杰说。和珅知道王杰欲拿自己开玩笑, 很不高兴,说:“太上皇不想听你唠叨。”“往下讲啊,下面发生什么啦?”太上 皇说。“终于有一天,丰绅殷德骑在和中堂背上,指着一旁拴着的驴说,阿玛,我 要骑那个真驴。”王杰说。王杰、太上皇爆发出笑声来。和珅见太上皇高兴,尴尬 地赔着笑。“太上皇听明白了?和中堂做人不实诚,做驴也是假的。”王杰说。三 人又是一阵笑。 嘉庆在书房翻阅着议罪银账簿,很气愤,一拍桌子,说:“传和珅来见朕。” 太监应声:“喳。”和珅走到皇宫大殿门口,故意将外衣扣子解开,走了进去。永 琰坐在龙案后。和珅匆匆走了进来,在永琰面前跪下,说:“奴才和珅奉旨前来。” “这么多要犯交点议罪银就没事啦?科场舞弊案如此大的案子,也能用议罪银抵消!” 永琰说。“皇上说的是吴省兰吧?”和珅说。“你不知道这等钦犯不在议罪银之列 吗?”永琰问。“陛下登基,天下大赦,他们的罪过皆可减免一等。”和珅说。 “天下大赦,朕怎么不知道?”永琰说。“嘿嘿,这个,是太上皇定的。奴才以为 太上皇定是与陛下商量过的。”和珅说。永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就算交了议 罪银子,也得在刑部走个手续吧?”永琰说。“奴才不是不管刑部嘛,陛下就得去 问刑部了。”和珅说。“和大人的意思,是要朕将刑部也划到你名下喽,就如和大 人衣冠不整来见朕,是因为礼部也不是你管辖的一样吧?”“哎呀,奴才哪里敢, 奴才一听皇上召唤,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就往这儿赶,这不,连扣子都没来得及系。” 永琰走到和珅面前,说:“你站起来。”和珅站了起来。永琰替和珅系着扣子。 “哎呀,怎么敢劳烦陛下……”“日后你劳烦朕的事情只怕还多着呢。和大人,你 这衣服旧了,朕明日就让人专门给你做上一件。”“多谢陛下。”和珅说。 一件新官袍摆在金殿龙案上。文武百官列班站好。永被对和珅说:“和大人。” “奴才在。”和珅说。永琰将官袍拿起来。和珅急忙上前跪下,双手接过。“试试 合不合身。”永琰说。和珅站起来,太监帮忙给他穿上。和珅穿上官袍,两手却仰 不出来。官袍的袖口太紧,和珅怎么挣扎,手就是伸不出。“怎么,不大合身吗?” 永琰问。“袖子紧了一些。”和珅说。“是你和大人的权太大了吧?”永琰问。和 珅一惊,问:“陛下,什么意思?”永琰伸出拳头在和珅面前晃晃,说:“你拳太 大了。”和珅笑了,说:“全仰仗太上皇提携,皇上思典,奴才吃胖了,是胖了点。” “是吗,那么在你和大人眼里,朕与太上皇哪个更贤明一些呀?”永琰说。“作臣 子的,怎敢背后议论君父?”和珅说。“这么说倒是朕的不是了?”永琰说。“岂 敢岂敢,既然陛下问到了,奴才就斗胆说上一句,太上皇有知人之明,陛下有客人 之量,都是百世难得的明君。”和珅说。水淡哼了一声,说:“退朝!” 嘉庆书房,朱珪、王杰坐在嘉庆皇帝面前。“朕就算容得下河流山川,也容不 下这个败类!”嘉庆说。“如今我大清像一只透风漏雨又渗水的大舟,皇上若微服 出去走走,就会看到举国上下已经不是太上皇梦想中的盛世了。别的不说,一个千 臾大宴,和珅索贿于督抚藩台,督抚藩台又向下属知府知州摊派,府州官员再向知 县索要。知县只有敲诈百姓了。苦不堪言的是这些百姓……”朱珪说。嘉庆震惊地 问:“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各地官盗勾结,沆瀣一气,原因就在这里。”王 杰说。“朕看各地奏折,都是风和日丽,四季平安啊卢嘉庆说。”皇上还不知道, 那军机处由和珅把持着,各地奏章来了,先由福长安负责誊写一遍。皇上、太上皇 看到的只是副本。“王杰说。”和珅塞上疏,擅秉朝政,罪不可赦!朕这就禀奏父 皇,请求微服私访。“嘉庆说。”微臣愿扈从皇上体察民情。“王杰说。”不可。 “朱珪说。王杰、嘉庆一愣。朱珪解释说:”皇上若有心体察真相,此事就不能禀 报大上皇。“王杰点点头:”对,太上皇知道了,和珅也会知道。“这时,太监进 来禀报:”皇上,礼部传郎吴省兰求见。“”他来干什么?我不喜欢这个人。“嘉 庆说。”一定是和珅派他来的。“王杰说。”看他卖什么药!“朱珪说。 嘉庆正襟危坐大殿,对太监道:“让他进来。”太监传吴省兰,吴省兰叩见皇 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吴省兰,你来见朕,有什么事?”嘉庆问。 “微臣来当差。皇上不知道吗?太上皇让奴才伺候皇上左右,替皇上打理文案杂务。” 吴省兰说。嘉庆震惊,问:“太上皇的意思,还是和中堂的意思?”“当然是太上 皇的意思。臣以为皇上知道这件事。皇上难道不知道?”嘉庆笑笑,说:“是和中 堂的意思也没关系。和中堂英才盖世,他秉朝主政,太上皇放心,朕更放心。这满 朝文武,朕细细观察起来,还就和中堂办事,朕放心得下。”“那是……那是。” 吴省兰说。“和中堂是你教导出来的弟子。弟子如此,师傅也一定不错。你来朕身 边,朕很高兴。”嘉庆说。“能够侍奉皇上是太上皇、皇上给臣最大的荣耀。” “好啦,你先下去吧。”吴省兰叩头,退出去。嘉庆的脸色即刻变得恼怒。 嘉庆书房内王杰、朱珪等候皇上。嘉庆一脸怒容进来。“和珅欺朕太甚。时机 一到,必杀此儿!”嘉庆说。朱珪关切地问:“吴省兰说什么了?”“和珅打着太 上皇的旗号,把吴省兰派到朕身边来当差。”嘉庆说。“这……不是监视皇上吗?” 王杰说。“和珅的花花肠子真多,这样一来,皇上就此被狗盯上了。”朱珪说。三 人一时无言。“青莲有下落吗?”嘉庆问。“我已经派人四处打探,现在还没有她 的消息。”王杰说。一提到青莲,朱珪就愧疚地低下头,说:“这是臣的权宜之计。” 嘉庆叹息道:“朕乃一国之君,让一个女子替朕受过……朕心里有愧啊!”“应该 惭愧的是老臣。”朱珪说。 养心殿里,一个太监搀扶着太上皇走向龙床,另一个太监走了进来禀报:“太 上皇,青莲派人送回密折。”乾隆停下。搀扶乾隆的太监说:“明天再说。”乾隆 却转身向外间走。青莲派的信使一身玄衣,他恭候着太上皇。太监扶着乾隆走了出 来。信使跪下叩头。乾隆坐下,问:“青莲现在何处?”“正从山西赶往安徽。湖 北。”说着,呈上密折。乾隆接过密折,却没有看,放进袖筒内。 王杰正在书房看书,院子里一阵响动,王杰警觉地站起来,问:“是青莲吗?” 砰的一声,一飞镖扎进柱子上。镖头下有一张纸。王杰吃惊,取下一看纸上写的, 更为吃惊,就向外走。投飞镖的人迅速离开,他就是青莲的信使。王杰开门出来, 院子里已经无人。王杰喊道:“青莲……青莲……” 和府客厅,福长安对和珅说:“中堂大人,有人在山西看见青莲。”“青莲失 踪多日,她去山西……是找月瑶吗?她们俩倒是合得来。”和珅说。“是那样我就 不担心了,好像青莲没去见月瑶,她似乎有什么急事从山西匆匆南下了。”福长安 说。“你怀疑她受王杰指使?”和珅说。“还是多一个心眼好,中堂大人您说呢?” 和珅陷入沉思,说:“看王杰这几天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是真不知道青莲去了哪里, 还是演戏给我们看?” 嘉庆皇帝穿着衣服从毓庆宫卧室匆匆走出来,朱珪王杰在等候。“是有青莲的 消息吗?”嘉庆问。“可能是青莲,但她没露面。给我留下这个纸条,皇上看。” 王杰说着,把纸条递给嘉庆。嘉庆匆匆看纸条上的字。“怎么还有一块大玉?和珅 用它作镇宅宝物了?他的胆子也太大了,无法无天了。”嘉庆说。“这个,一种可 能是青莲发现这块大玉,因而给王杰留下纸条;还有一种可能,根本就没这块大玉。” 朱珪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上,我奏请连夜暗查和府。”王杰说。嘉 庆看着朱珪,问:“先生,您说呢?”朱珪想了想,说:“若没有这块大玉,王杰 就上了和珅的当。这件事交给我办吧,吴省兰整日守着毓庆宫,皇上不能微服出宫 私访了,王杰趁和珅没有准备,悄悄下去查访,有了确凿证据,不怕和珅死狗不认 账。” 和府院子外,朱珪带着一干衙役走来,衙役们有的在外面站定,有的跟着朱珪 走了进来。 和府院子内,长二姑迎了上来,问:“朱大人气势汹汹,有何贵干呀?”朱珪 一笑,说:“老夫路都快走不动了,哪来的气势。和大人呢!”“太上皇找去了。” 长二姑说。“是这样,直隶府抓了一个逃跑的家人,他说是从你家逃出来的,我从 他身上搜出两个盘子。”朱珪说。朱珪手下两个行役拿出两个锦盒,锦盒里是两个 玲珑剔透的圭玺冰盘。“对,确是我家之物。”长二姑说。“这就好办了。这盘子 号称圭单冰盘,最是珍贵,我想除了和大人别人府上也不会有。就请夫人行个手续, 把贵府的原物拿出一两件来证实一下,我们也好结案。”朱珪说。长二姑向里走去。 朱珪趁机走到曾经安放大玉的假山前,细细地看,看出曾经置放大玉的痕迹。长二 姑走进屋内。朱珪攀上假山查看。长二姑突然又出来了,问:“朱大人您在那儿找 什么?”朱珪一愣,说:“刚刚看见一只蝴蝶,抓蝴蝶。”长二姑嘲讽地笑笑,说 :“是吗?”手指花园那边说:“这里蝴蝶多,朱大人还有这般的闲情逸致!”朱 珪真向花园走去,对行役们说:“都别愣着,和府是风水宝地,这里蝴蝶多。都去 抓蝴蝶,抓到蝴蝶有赏银。”衙役领会朱珪的意图,四下散开搜查大玉。长二姑震 惊地说:“朱大人,你把和府当荒郊野外了。这是当朝首辅的家。”朱珪笑笑,说 :“就是抓蝴蝶,又不是抓人!”“来人!”长二姑说。几个家了冲了出来。长二 姑比划着说:“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去帮助朱大人抓蝴蝶!”朱珪板起脸, 说:“我是奉旨来访,不看憎面看佛面,夫人也要客气一点的好。你们要是搅了我 朱珪的雅兴,我也不会让你们好受了!”家丁被朱珪的威势所慑,人人不敢动弹。 “朱大人,您这是说哪儿去了!快去喊老爷呀。”长二姑说。几个家丁向外跑去, 朱珪也不阻拦。 京城街道和珅的轿子迎面而来,两个家丁骑马迎上来。“老爷!老爷!”家丁 说。和珅掀开轿帘,说:“怎么了,看看你们的样子,火上房了还是贼上床了?” “朱珪带着人来府上,二夫人派奴才来找老爷回府。”家丁说。和珅震惊地说: “朱珪敢来抄家?”“那倒没有。朱珪带人在和府院内四处抓蝴蝶……”家丁说。 “抓蝴蝶?”和珅说。“说是抓蝴蝶,其实是找……二夫人怀疑他是来查找镇宅大 玉。”家丁说。“这个老猴子,找什么蝴蝶?我看是找死呢!”和珅说。 衙役纷纷回到朱珪身边来,一个个手里都是空的。“朱大人,没有。”一衙役 说。长二姑嘲讽地问:“怎么说没有?莫非朱大人”另有企图。“”他们说的是大 蝴蝶没抓住。“朱珪说。”多大的蝴蝶才算大蝴蝶?“长二姑问。衙役用手比划着。 长二姑冷笑着说:”这是乌鸦。有这么大个蝴蝶?“她说着,也用手比划。朱珪一 时不知说什么好。”朱大人,看来您真是另有企图呀!你擅自闯进和府搜查,打算 如何收场呀?“长二姑说。‘二夫人说笑吧!怎么是搜查呢?本来是对证圭玺冰盘, 这是我来和府的意图。抓蝴蝶,不是二夫人同意的嘛。”朱珪说。长二姑指着假山 顶,说:“你到那上面去,难道也是我同意的。朱大人!到底要在和府查找什么? 你就明说了,我还能不给你拿出来?”一个太监走了进来,说:“朱珪听旨。”朱 珪跪下。“太上皇宣朱珪立刻晋见。”太监说。“臣遵旨。”朱珪说。“等等,朱 大人!你把和府搞得底儿朝天,我要与你一道见太上皇讲理去。”长二姑说。 皇宫大殿,和珅站在乾隆身后,满脸委屈。长二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个不停。 朱珪跪在台阶下。“朱珪,这是怎么回事?”乾隆问。朱珪说:“禀陛下,直隶府 捕到一个逃亡家人,身上藏有皇家御用之物圭玺冰盘。臣经审问,该犯供认系和大 人的家仆。此事关系重大,臣只好去和大人府上对证。和府二夫人承认是和府的东 西,却不拿出家藏圭玺冰盘让微臣对证。臣以为和中堂乃当朝首辅,不敢强迫。事 情就这么简单。”说着,朱珪拿出两个圭玺冰盘来。“嘿,你这死老头子,怎么倒 打一耙?”长二姑说。“朱大人,老糊涂了吧!既是御用之物,我家怎么会有?” 和珅说。“可你的二夫人,已经承认这圭玺冰盘乃和府之物。”朱珪说。“我一个 妇道人家,让你朱大人吓也吓死了,哪里还认得清东西南北,只能你说什么我认什 么,还能有何办法。”长二姑说。“如若不是尊府之物,怎能出现在家仆之手?” 朱珪问。和珅:“我还正要问你呢。朱大人,你不是有意栽赃吧?太上皇,您听得 明明白白,可得为奴才做主。”乾隆含含糊糊地说了两句话,谁也听不清楚。和珅 凑到乾隆耳边,乾隆又说了一遍。“太上皇问了,谁指使你的?”和珅说。“索太 上皇,朱珪恪尽职守,不需他人指使。”朱珪说。乾隆连连摇头。“太上皇不信。” 和珅说。乾隆头摇得更厉害了。“看看,看看,看看你把太上皇气得如此这般,若 是因此龙体有恙,你朱珪难辞其咎。”和珅说。“拿纸笔来。”朱珪说。一个太监 拿过纸笔。“臣斗胆请太上皇把旨意写下来。”朱珪说。乾隆写了几句。朱珪拿过 来一看,笑了。“和大人,我给你念念。太上皇写的是:就算朱珪有意栽赃,可他 又不管内务府的事,如何会有圭玺冰盘?”朱珪说。和珅急忙跪下,说:“想必奴 才管理不严,被人偷走。可朱珪以此栽赃奴才,祸心可见……”长二姑抢着说: “对,就算是对证圭玺冰盘,你带着人,简直把和府上下翻个底儿朝天。”和珅说 :“朱大人,你告诉太上皇,到底想在和府查找什么?”和珅伏在乾隆耳边说着什 么。“有这种事?朱珪,这就是你的不对啦!你到底想干什么?”乾隆说。 “抓蝴蝶。”朱珪答道。“抓蝴蝶?”乾隆说。“太上皇,事情是这样的。微 臣看见和府前院假山上落了一只大蝴蝶,上前捕捉时,大蝴蝶飞了。正好,和府二 夫人出来看见,指给臣花园里去捕捉蝴蝶。臣想捕捉住这只大蝴蝶,敬献太上皇。” 朱珪说。“我根本没看见什么大蝴蝶!”长二姑说。说着,长二姑用手比划起来。 “你们说这么大。这世上有这么大个蝴蝶吗?说是乌鸦还差不多。”和珅讥笑地说 :“朱大人不会连蝴蝶与乌鸦都分不清吧?”“比二夫人比划的大多了。”朱珪也 伸开两臂比划。“太上皇,微臣看见的蝴蝶,这么大个儿?”朱珪说。乾隆困惑地 说:“有如此大的蝴蝶?你比划的像只骆驼。”“朱大人,你在哪儿见过骆驼大的 蝴蝶?你敢欺骗太上皇!朱大人,你不怕欺君之罪?”和珅说。“欺君之罪理当论 斩。可是……我在和府院子里确实看见了这么大个儿蝴蝶,就没有欺君一说。”朱 珪说。“朱珪!你把大蝴蝶给朕抓来看看。和珅也就没话可说。”乾隆说。和珅得 意地说:“对啊,否则欺君论处。”“太上皇,微臣看见是实,抓却不一定抓得” 住。蝴蝶长着翅膀,到处飞,微臣不知道它藏在什么地方……“ 朱珪说。“狡辩抵赖!太上皇……”和珅说。“和中堂,你家院子里的假山, 你比我清楚。这只蝴蝶落在假山顶上时,把假山顶儿都压平了。太上皇若不信,可 以到和府假山前看看。蝴蝶压出的痕迹,那么一大片,那么深的痕迹。这只大蝴蝶 呀,总有七八千斤重……”朱珪说。和珅惊慌起来。太上皇吃惊地说:“你说的像 块石头!”“微臣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可蝴蝶压出的痕迹昭然犹在。”朱珪说。和 珅一听就不敢再深究,说:“太上皇哪有工夫听你瞎说!”“朱珪!真有这么大个 儿蝴蝶?”乾隆说。“太上皇!如今太平盛世,天降瑞祥之物。和中堂、王杰新疆 之行不是带回和田大玉吗?这么大个儿蝴蝶出现京城,正是吉祥之兆。太上皇仁心 仁德,贪官污吏如秋后蚂蚌,百姓翘首等待斩尽贪墨蛀虫,我朝尽显太平盛世。所 以,才有这么大个儿蝴蝶。”朱珪说。“朱珪,听你说的跟真的似的!你真到和府 就是抓蝴蝶?”乾隆问。“太上皇请看!”朱珪说。朱珪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盖, 盒子里的蝴蝶翩翩飞舞出来。刹那间,殿内群蝶翩翩。“虽然大蝴蝶没抓住,臣抓 了一些寻常蝴蝶。”朱珪说。太上皇乐了起来。太监看到这么多蝴蝶也乐了。 和珅与长二姑生气,却无可奈何。“这回你可称心如意了?”和珅说。“好戏 还在后头呢!”朱珪说。乾隆却将头垂到公案上,怄然瞌睡。“好啦和大人,太上 皇睡着了,咱们走吧。”朱珪说。“你想这么一走了之?”朱珪指指乾隆,说: “不走,你还想打扰太上皇的瞌睡?如此你难逃其咎。”和珅只好跟着朱珪走了出 去。乾隆悄悄睁开眼,露出得意的笑容。 大殿外,和珅、长二姑、朱珪三人走下台阶。青莲的信使由一位太监引领,迎 面走来。信使仍然是一身玄衣打扮。朱珪与和珅都注意到信使。和珅叫住太监问: “小六子,这是……”太监看着信使不敢回答。“和大人,小人是行走江湖的郎中。” 信使说。“大胆小六子!你把江湖郎中领进官里来干什么?”和珅说。“和大人, 小六子哪有这么大胆!他是太上皇的客人。”太监说。说完,太监和青莲的信使匆 匆走了。和珅看着他们有点疑惑,问:“朱大人,太上皇怎么有这样一位客人?我 以前怎么没见过。”朱珪不热不冷地给了一句:“和中堂,你管事太多了,太上皇 的客人你也想过问?”“瞧朱大人说的!我做奴才的,怎么敢多嘴皇上的事。朱大 人!你也最好少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和珅说。“我是……”朱珪说。突然,朱 珪咳嗽起来,咳出血来。一阵眩晕袭来,朱珪扶着台阶墙壁坐下。和珅本能地伸手 搀扶住朱珪。长二姑在一旁小声说:“这种人早死了算啦!”和珅瞪了她一眼,说 :“闭嘴!” 大殿内青莲的信使把密折呈给太上皇。“青莲现在何处?”乾隆问。“已经从 湖北返回,已到江苏,准备取道山东返京。”信使答道。“哦!”乾隆点点头。 朱珪坐在台阶上还在咳血,和珅拍着他的背,很关切的样子。“朱大人,找个 太医来瞧瞧!”和珅说。“不用啦!老毛病,过会儿就没事啦!”朱珪说。“真不 用请太医?”“不用。”“有病还是要找郎中瞧瞧。我认识一位老郎中,回头我让 他去朱大人府上……朱大人,你真是老当益壮啊!有时候想想你,我心里真不是滋 味,难过得落泪啊!还记得太上皇发落你去济宁做知州,我在京城门外为你送行… …”和珅说。“历历在目!你那时候……心如清水,十几年下来,你已是一肚子黑 水了!”朱珪说。“朱大人倒是没变,清清白白,凄凄惶惶,惨淡一生。这么活着 有意思吗?朱大人,我打心眼里为你难过。”“我也为你痛心呀,和珅!有一个简 单的道理,和珅,你可是一辈子没弄明白。”“好哇,就像你赴济宁那次一样,请 赐教!”“一个屋子里放着许多玉石,来了一个小偷,要像玉石……”和珅有点不 高兴,说:“朱大人!你把……”“不是把你与小偷相提并论,我在讲一个道理。” 朱珪说。“和某洗耳恭听,说吧!”和珅说。一小偷苦就口袋里揣一点一玉石,可 能生活一下子就改变了;他若心狠点,背走几十斤、一百斤,他就突然暴富起来; 他若贪婪到家,想把屋子里的玉石洗劫一空,一下子想扛走上千斤,那他就得被玉 石压死,一点也享受不到了。“朱珪说。”朱大人,既然洗劫一空,他为什么不用 马车拉?“和珅问。”行窃小毛贼,他得背着玉石翻墙。怎么用马车?你以为像你 和中堂,从迪化把千斤重的大玉运送回京城,连军队都派上用场了。“朱珪说。和 珅生气地丢下朱珪,对长二姑:”走,走!“ 和珅在客厅吃惊地问吴省兰:“你说什么?皇上派王杰去了哪儿?”“具体什 么地方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微服下去的。好像是特使。”吴省兰说。“这么说王杰 这些日子称病没有早朝,原来他早就不在京城了!”和珅说。这时,福长安走了进 来,说:“和中堂,我们猜测的没错……”“猜测什么?没头没尾。”和珅问。 “王杰去了山西,悄悄去的。可见青莲是受王杰所派。”福长安说。“王杰也去山 西?”和珅问。“瞧,我没说错。”吴省兰说。“青莲还在山西?”和珅问。“青 莲不在,她又不见踪影了。王杰在山西调查粮库、银库的底账,这事不防不行。王 杰去山西,估计得了青莲的信。”福长安说。和珅若有所思,忽然想起来,对福长 安说:“这么说,王杰去山西,是得了青莲的消息。还有我昨天看见一个玄衣男子, 进宫见太上皇,样子有点神秘,你查一查,这人什么来路?” 皇宫大殿里老态龙钟的太上皇高坐龙椅,嘉庆坐在父皇身边。众大臣跪拜完毕, 分列躬身站着。和珅看看朱珪,出列。“太上皇、皇上,奴才有话要说。”和珅说。 嘉庆看着太上皇,没有言语。“讲吧!”太上皇说。“王杰是我朝重臣,今日突然 病倒,不能上朝。奴才请奏太上皇、皇上准许奴才带太医前去探望王杰,以体现太 上皇、皇上对王杰的思典。”和珅说。嘉庆听了吃惊,朱珪也吃惊。“难得和珅如 此关心同僚!你们都学着点,既是同朝做事,就要这样互相体贴,和睦相处。和珅 倒是提醒了朕,永琰,你带着太医,与和珅一道躬亲慰问王杰,看看他的病情怎样 了?”太上皇说。嘉庆只好说:“儿遵旨!”“太上皇深仁厚泽,能够持奉太上皇, 是我等微臣的荣幸。奴才这就去找太医,陪皇上一起去探望王杰。”和珅说。嘉庆 与朱珪交换眼色,两人都有点焦急。 朱珪匆匆走进王杰府院门,王杰的老仆迎上来说:“朱大人,我们老爷不在府 上,皇上派我们老爷去山西查案了。”“我知道。待会儿,和珅陪皇上来,你们千 万不能这么说,就说你们老爷找郎中看病去了。”朱珪说。老仆被弄糊涂了,问: “皇上派我们老爷去办案,怎么又上门来找?”“听着,你们老爷病了,这些日子 一直在家里歇息,刚刚出去找郎中。按我说的交代下去,回皇上话时不能说错了。” 朱珪说完,又匆匆地走了。老仆困惑地愣在那里。然后,匆匆走进屋内作交代。 王杰府客厅几个男女仆人站在一起,朱珪交代过的那个老仆对大家说:“都记 住了,就按这个回皇上的话,不能说错了。”院子里传来一声喊:“皇上驾到!” 一个仆人议论说:“哟,皇上真来啦!”老仆对大家说:“该于什么都干什么去!” 说完,自己惊慌地迎了出去。老仆跌跌撞撞迎出正屋,和珅陪着嘉庆走进来,他们 身后跟着太医、太监和大内侍卫。老仆跪下,说:“奴才叩见皇上!”“平身!朕 代表太上皇来看望你们王大人,王大人的病情如何?”嘉庆说。“病情……得问郎 中了。”老仆说。“不用问郎中,太医诊断,什么都明白了。”和珅说。“我们老 爷这会儿不在。”老仆说。和珅追问:“不在府里呀,去哪儿了?”“找郎中。” 老仆答道。“找哪个郎中?”和珅问。老仆不知如何回答。“和爱卿,既然王爱卿 已经找到一个好郎中,朕看,就可以回去了。太上皇的心意已经送达了。”嘉庆说。 和珅说:“奴才听皇上的。”却又逼问老仆:“你们老爷找的哪一个郎中,这京城 里有名的郎中没有我不熟悉的。”这时,王杰微服走进,风尘仆仆的样子。他看见 皇上与和珅,愣住了。王杰叩首,说:“臣叩见皇上!”嘉庆连忙问:“王爱卿, 你病情如何?”“病啊……好多了,好多了!”王杰说。“哟,王大人回来啦!风 尘仆仆的,去找京城哪位郎中了?”和珅说。“我找的这位,不是京城郎中。”王 杰说。“哟,那是去山西还是山东?好像你没说过要离开京城,难道你瞒着皇上私 自出京城了?”和珅说。王杰心生一计,把和珅拉到一边,悄声说:“实不相瞒, 王某去找月瑶嫂子了,劝她回京城来。家丑不可外扬!”他说着,把一张纸塞进和 珅手里。和珅一愣,以为是冯月瑶的信,急忙塞进袖简内,尴尬地笑笑,说:“这 么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嘉庆故意大声问:“王爱卿,你们俩嘀咕 什么?”“没什么,我找的这个郎中,跟和中堂认识。”王杰说。“和爱卿!”嘉 庆说。“是,奴才认识,认识!”和珅说。“王爱卿,和中堂请奏太上皇,传来太 医为你诊治。看来,你病情好转,朕这就回去奏明太上皇。”嘉庆说。王杰跪下, 说:“臣谢主龙恩!” 嘉庆皇上的銮舆起驾走了。和取王杰跪在门口恭送。待銮舆走远,和珅起身走 向自己的轿子,对王杰说:“看来,你我是有一点误会。”“是吗?”王杰说。和 珅取出袖筒里的纸条,一看,愣了。原来纸条是一张白纸,上面根本就没有写字。 和珅叫声:“王杰!这哪儿是月瑶的信?”他生气地把纸条丢给王杰。王杰捡起纸 条,煞有介事地看了看。“没一个字呀!”王杰说。和珅生气地说:“废话!”继 而,和珅又笑了,说:“跟着朱珪老猴子,你就能长什么本事!”说完,和珅上了 轿子。 朱先王杰来到破庆宫站在嘉庆面前,嘉庆正在翻阅王杰的奏章。“这么说山西 各府的粮库、银库都亏空着。”嘉庆说。“确实如此。臣扮作乞丐在山西暗访,有 天晚上遇上下大雨。一个老乞丐,带着巨去一处空房子避雨过夜。第二天起来一看, 那里竟是银库。”王杰说。这时,外面传来太监吵闹声:“吴大人……吴大人……” 嘉庆、朱珪、王杰向门口看去——门口太监拦住吴省兰。嘉庆对太监说:“让吴大 人进来。”吴省兰进来,叩头,说:“臣叩见皇上!”“有什么事,快说!”嘉庆 说。“皇上让臣抄写太上皇的诗,臣已经抄完了。”说着,把抄写本递给嘉庆。嘉 庆随意地翻阅,说:“很好,你先去吧!”吴省兰应声“是”,看看朱、王。 嘉庆、朱珪与王杰三人继续议事。“见一斑窥全豹,山西亏空如此,足见和珅 秉权带来的危害。还有,大玉之事。臣去和珅府查证过,他虽然把大玉已经转移, 但大玉压在假山顶上痕迹昭然可见。”朱珪说。“真有第二块大玉?好啊!我还是 被和珅蒙蔽了。”王杰说。“责任不在你,是和珅太狡猾了。”嘉庆说。“山西吏 治腐败,亏空之大足以证实和珅上下勾结危害之大。皇上应该下决心了。”王杰说。 “朕恨不得现在就把和珅拿下!可太上皇老迈失语,却又离不开和珅,和珅片刻不 在,他就大喊大叫,谁又听不懂他说什么。只和珅一人听得明白,谁知这里边有多 少假传圣旨之事。”嘉庆说。“太上皇对和珅如此信任。有太上皇在,就不能动和 珅,但我们可以早做准备。王杰应该即刻再去山东秘密调查。山东这些年一直由和 珅的亲信之人把持,问题只怕比山西更严重。”朱珪说。嘉庆称许地点头。 吴省兰在军机处对和珅与福长安说:“王杰从山西回来,好像给皇上递了一份 奏章。朱珪这些日子也天天去毓庆宫,不知道他们密谋什么。”福长安担忧地说: “王杰在山西一定查到什么了?”“我没有机会看到王杰的奏章。”吴省兰说。和 珅对吴省兰说:“你没法弄到王杰的奏章……其实,最让我不放心的还是朱珪。我 这就去找太上皇,一定要把皇上身边的朱珪搬开,不然,后患无穷。”说着,和珅 起身。 南书房乾隆一副昏昏老态。“主子,朱珪整天往毓庆宫跑,仗着曾经做过皇上 的师傅,事事钳制皇上,这样下去还得了?”“和珅说。”有这事吗?“乾隆问。 和珅:”千真万确!不信,主子可以问吴省兰。“不等太上皇发话,他就对太监说,” 传吴省兰进来。“太监走到门口,说:”吴省兰晋见!“吴省兰走进来,向太上皇 叩头:”臣叩见太上皇!“”吴省兰,朱珪经常去硫庆宫吗?“乾隆问。”天天如 此,有时一天来毓庆宫两三趟,现在他就在搞庆宫。“吴省兰说。‘他都干些什么?” 乾隆问。“指使皇上。”吴省兰答道。乾隆震惊地说:“什么?”“主子,朱珪以 拥戴白居,事事钳制皇上。外面都传开了……奴才不敢讲。”和珅说。“但讲无妨!” 乾隆说。“外面传说,好像朱珪是皇上,他时时指使皇上处置这个大臣,指责那个 大臣。大臣们人人畏惧朱珪,谈虎色变!”和珅说。乾隆恼怒地说:“反啦!反啦! 朕只以为朱珪一向爱逞能,没想他现在变本加厉起来。”“主子,奴才斗胆拟了一 道圣旨……主子看合适不合适?”和珅说着,把自己拟好的圣旨递给太上皇。乾隆 翻看圣旨,糊里糊涂地说:“这是朕的圣旨?朕已经下了这个圣旨……”和珅与吴 省兰交换眼色,他们见太上皇已经糊涂了,就将错就错。“太上皇圣明,昨日的口 谕,奴才已经记下了。”和珅说。“大胆朱珪!朕已经下诏,他怎么还在皇上身边!” 乾隆说。 和珅跑到毓庆宫向朱珪宣读太上皇圣旨。“朱珪听旨。”和珅说。朱珪急忙跪 地,和珅念道:“朱珪年老体迈,不能料理事务,特准告老归乡,颐养天年。太上 皇钦此。”朱珪伸手取下顶子,交给太监,说:“臣谢主龙恩。”王杰将朱珪搀扶 起来。嘉庆恼怒,似乎就要发作。朱珪瞥见嘉庆就要发火,急忙向嘉庆暗示。嘉庆 强压住恼火。“先生,晚生好羡慕你啊,虎斗龙争了一辈子,还能抽身隐退,安度 晚年……从今以后再也不用三更月五更鸡地忙乎了,闲云野鹤好自在……”和珅说。 “和珅,是你伪传圣旨将朱大人革了职吧!”王杰说。“你高抬我,高抬我了!我 是奉了太上皇的旨意……”和珅说。“哼,都是你向太上皇建议的!”王杰说。 “王爱卿,不可冲动。师傅年迈,行动多有不便。这也是朕的意思!”嘉庆说。 “臣下谢太上皇、皇上关怀!”朱珪说。“瞧瞧!太上皇、皇上多么圣明。皇恩浩 荡!惦念朱大人功在我朝,恩准朱大人休闲颐养安度晚年。朱大人,晚生这里向你 道喜了,有道是无官一身轻啊……”和珅说。王杰愤怒地看着和珅. “老朽谢和中 堂在太上皇面前为老朽美言,使老朽早日告退。闲云野鹤嘛恐怕就难了。”朱珪说。 “为何?”和珅问。“老朽跟贪官污吏斗了一辈子,这你都知道。还有一个贪吃的 大蠢虫未除,老朽仍是日夜寝食难安呀!”朱珪说。和珅一愣,说:“朱大人,难 能可贵,难能可贵!” 乾隆躺在上书房龙榻上,正在看《石头记》。和珅捂着脸跑了进来,说:“太 上皇,和珅宣旨,却被王杰、朱珪等人奚落了一番,这也是不给太上皇面子啊!” 乾隆念道:“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乾隆笑了起来,说:“你们都不是好惹的!” 朱珪对化装成叫花子样的王杰说:“眼下已是你死我活之际,你这一路,定要 多加小心。”“我这副模样前往,谅他和珅也料想不到。只是朱大人你……”王杰 说。朱珪凄然一笑,说:“我老了,也帮不上你多少,太上皇让我告老还乡,倒是 对我的恩典。”“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王杰说。“现在是飞鸟 未尽,狡兔未死啊!老夫怕是看不到那天了……”朱珪说。“先生何出此言?皇上 惩治和珅决心已下。”王杰说。“器鼠共存,老夫早就看透了,太上皇这口气喘一 天,和珅就会稳坐首辅一天!就是一座你我无法搬动的山啊!”朱珪说。“那皇上 呢?”“投鼠忌器,皇上又能如何呢?想来,太上皇,还有老夫,都是不日之人了! 只有他和珅还不知道自己是将死的鬼呢!”朱珪说着,又咳嗽起来,咳嗽声揪得王 杰坐立不安。朱珪叹道:“只是老夫觉得对不住青莲!让青莲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是否值得?也许这一切都是定数,你我的付出又有几多意义呢?”“先生为何这般 悲寒”呢?王杰觉得自从圣上临朝,和珅已是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了。 “朱珪仰天长叹道:”只是怕龙虎相斗,两败俱伤……“ 和府书房内吴省兰对和珅、福长安说:“皇上又派王杰重新调查山东粮库亏空 一案……”福长安吃惊地问:“这可如何应付?”“死人还能查案吗?”和珅说。 “明白了。”福长安说。“干得干净一点。王杰一定会乔装打扮。他有千变万化, 你有一定之规。”和珅叫道。“我想他会扮成叫花子。”福长安说。“守住京城通 山东的要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和珅说。福长安点点头:“我不会 放过这个机会的!” 朱珪走进永琰书房。“师傅。”永琰叫道。“我已永不录用,皇上如若召唤, 恐怕于你我都不便了……”朱珪说。“实在是有件古怪事情难以理喻,故而要请师 傅参详。”永琰说。朱珪看着永琰。“近日京郊往山东去的路上,突然有许多乞丐 被人所杀,经调查,是九门提督府的人干的,不知何意……”永被说。“坏了,王 杰有难!”朱珪说。 夜黑人稀的郊区道路上,扮成乞丐的王杰走在路上。两个黑影突然迎了上来。 一黑影问:“王大人吧?”王杰哑着嗓子说:“他妈的骂人是吧,老子这样像大人 吗?”“不管你大人小人,谁让你穿着这身行头!别怪老子。”另一黑影说。两个 黑影拔出刀向王杰砍来。王杰仓皇后退,眼看无路可退。两个黑影突然倒了下去。 王杰打着火镰,定睛一看,只见两个黑影的背上都插着一根致命的发簪。“青莲? 青莲!”王杰说。空谷回声,不见人影。 朱珪颤巍巍地走进永琰书房。“皇上!”朱珪说。“师傅!”永琰说。永琰给 朱珪让座,朱珪道:“老臣已经告退,再在宫中走动,多有不便!和珅耳目甚多, 告到太上皇那里,怕是对皇上理朝不利!那老臣就该罪该万死了!”朱珪说着,一 阵剧烈的咳嗽,永琰忙过去为他捶背。“你的身体?”永琰问。“不碍事的,老臣 经得住他们折腾!”“太上皇近来身体状况很不好,太上皇说什么只有和珅听得明 白,如此下去,朕很是担忧。”朱珪想了想,说:“太上皇身边离不开和珅,这是 绝好的借口。是时候了,可以摘除和珅权力了。让他守候太上皇左右,一日也不得 离开。既然和珅整日守候着太上皇,他就不能料理户部、军机处、内务府事务,他 的这些职位暂时由其他人代替。”嘉庆称赞地点头,说:“很好,正合朕意!师傅, 惩治和珅指日可待,你马上替朕拟诏吧!” 朱珪匆匆走着,他突然手捂胸口站下,喘息着,嘴一张一口血喷了出来。朱珪 摇摇晃晃的,继续朝黑深的巷子走去。朱珪跌跌撞撞地进了屋,一老仆人看他嘴角 有血痕,惊得大叫:“老爷,你又吐血了。”朱珪气喘着说:“你,先笔墨侍候。” 老仆人说:“老爷,我侍候你去书房。”他说着,扶住朱珪,一步一步地朝书房挪 去。朱珪端坐在椅子前,伏案拿起狼毫,那笔似有千斤重,在他的手中颤巍巍的。 朱珪喘息着。老仆人走了进来,端着一碗粥,一碟咸菜,轻声地说:“老爷,喝口 玉米粥吧。”朱珪摇摇头,示意他放在桌子上。粥和咸菜放在桌子上,粥还散着热 气。老仆人叹口气退出。朱珪蘸墨,在纸上一字一喘地写下了“和珅”两个大字。 录字写完,朱珪嘴中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喷在和珅两个字上,朱珪头一歪,倒了下 去…… 永琰正在批阅卷宗,一太监走上前来。“禀皇上,刚刚接到朱珪朱大人家里禀 报,朱大人昨夜突发急病,已告不治,于今日凌晨故去。”太监说。永琰愣住了, 说:“什么?”“朱大人去了。”太监说。永琰往椅子上一仰,泪水涌了出来,他 一字一顿地说:“朱大人!起驾朱府。”“喳。”太监说。 大雨滂沦,小巷中皇帝的仪仗走来,停在巷口。太监对轿内说:“禀陛下,小 巷太窄,仪仗无法通行,请陛下换马。”永琰下轿,太监牵过马来,永琰却步入小 巷。小巷越来越泥泞,永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太监跑上来,说:“奴才背皇上 进去吧。”永琰推开太监,踩着泥泞艰难地向里走去。大雨浇着他…… 简陋的木板床上安睡着朱珪,永琰扑在他的身上,喊道:“老师!老师!”老 仆人跪在永琰面前,说:“圣上,朱大人临咽气时说,他没写完折子,对不住圣上 ……”永琰泪眼朦胧。永琰抚摸着盖在朱珪身上的被子,被子已经破烂,露出棉絮。 永琰脱下自己身上的龙袍,轻轻盖在朱珪的身上。永琰打量着这个房间。简朴的家 具,清贫的陈设。房上向下漏着水珠。桌上放着那个未写完的和珅罪录,上面的血 迹清晰在目。望着桌上那碗粥和咸菜,永琰突然悲从中来,痛哭失声:“这是我老 师的住处吗?我老师就睡这样的被褥吗?这是我朝一品大员的居所吗?一品大员就 是如此之清寒吗?……”几个太监急忙跑了进来。水淡停止了哭泣,厉声道:“朕 命文武百官都来这里看看。顺便把宫里那些画师,不管中国的还是西洋的,都给朕 叫来,马上就来!”太监急忙跑了出去。 叫花子打扮的王杰策马疾驰着。 几个画师跪在永琰面前,其中有西洋画师。永琰红肿着眼睛,说:“你们听着, 把朱大人府中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给朕画下来,留此存照,免得后人不信,我大 清竟有如此一贫如洗的一品大员。”画师们开始画。文武百官一身泥泞陆续走了进 来,里面有和珅、福长安、吴省兰等人。和珅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屋子里 的清贫惊呆了。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他强忍着,还是股战不止。朱珪似是安详地睡 着。永琰流着眼泪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朕的师傅,我朝一品大员的归宿处。什 么叫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你们看明白了吗?”和珅等人齐说:“明白,明白。” “……这硬板床、旧棉絮,这碗剩粥,这碟咸菜,你们睁大眼睛看啊,看啊!看明 白了吗?看啊!”永被说。和珅眼睛造巡着,他看到了那带血的和珅二字,眼睛呆 住了。永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孰高孰低,谁上谁下,谁清谁浊,你们想明白 了吗?你们同朝为臣,同样的俸禄,你们是何样的陈设铺排,你们的银子是从哪里 来的?你们能给朕说清楚吗?!”和珅扑通一声,跪在朱珪灵前,大声哭叫:“朱 大人!朱前辈!”大家吃惊地扭头看和珅. 永琰跪在乾隆面前。乾隆的眼圈也红了。 乾隆呜喀两句。和珅在一旁抹着眼泪。“和珅,太上皇说什么?”永琰说。“太上 皇说,本来想让朱大人告老还乡,享受天伦之乐的……他不是,不是……”和珅说。 “不是什么?”永琰说。“不是享福的命……”和珅说。乾隆点头。一个太监走了 进来,看看嘉庆与和珅,小心翼翼地说:“太上皇……”太上皇对嘉庆、和珅说: “你们先下去,我有客人来了。”嘉庆、和珅退到门口时,正好青莲的信使进来。 信使直接向太上皇走去,跪下叩头。 嘉庆、和珅走出养心殿。“和中堂,这个人什么来路?”嘉庆问。“说是郎中。” 和珅说。嘉庆吃惊地说:“怎么,一直给太上皇看病的不是太医,是这个郎中。” “不,给太上皇瞧病的是太医。”和珅说。“那他来做什么?”嘉庆问。“奴才实 在不清楚。已经来找太上皇多次了。”和珅说。“你真不知道他吗?”嘉庆问。 “奴才怎么敢蒙蔽皇上呢!这个人,太上皇也没向奴才吐露过,他来做什么。太上 皇的事,奴才不敢问。”和珅说。 青莲的信使把密折递给太上皇。“青莲现在何处?”乾隆问。“在山东,不日 就能回到京城。青莲近日在山东救了一个人。”信使说。“救了一个人?”乾隆问。 “一个叫花子。”信使答道。乾隆自言自语地说:“叫花子!好!好一个叫花子!” 和府客厅,福长安对和珅说:“和中堂,我们失手了,王杰已经到了山东。” “这点事你的手下都办不好!”和珅说。“有人暗中救了王杰。不过,我已经派人 给山东巡抚送信,王杰在山东查不出什么结果。”福长安说。“什么人救了王杰?” 和珅问。“我推测是青莲,能救王杰的只有她了。”福长安说。和珅忽然想起郎中, 说:“今天,我在养心殿外又遇见那个郎中。他什么来路?皇上今天也感到纳闷, 还追问我郎中的来历。”“这个郎中很神秘。我派去跟踪他的人要么一去不还,要 么被他甩掉。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住在京城,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福长安说。“都去了什么地方?”和珅问。“山西、安徽、江苏。湖北、山东……” 福长安说。和珅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太上皇一直通过这个郎中跟各地督抚有 联络。”“这些督抚平日里受和中堂照料,若是这样,他们应该告诉中堂大人的。” 福长安说。“圣旨不可妄测,怎么能全信他们说的。”和珅说。 大殿里文武百官跪拜结束,分列躬身而立。“和爱卿!”嘉庆说。和珅躬身出 列。“朕听太医说,太上皇近日身体越来越虚弱,即日起你陪伴太上皇左右,一刻 也不要离开。早朝就不必来了。这么多大臣,只有和爱卿陪伴太上皇,朕放心。” 嘉庆说。“奴才遵旨!伺候太上皇、皇上是奴才的福分。”和珅说。“至于和爱卿 的户部尚书、内务府总管,成亲王!”嘉庆说。成亲王躬身出列,说:“臣在。” 和珅一愣,惊慌起来,福长安、吴省兰也跟着吃惊。“成亲王,你暂时担起这个职 责,朕命你为户部尚书、内务府总管。”嘉庆说。“臣谢主龙恩!”成亲王说。和 珅急了,连忙问:“皇上,那奴才……”“哎,和爱卿不要着急。因为你一刻不离 地伺候太上皇,朕让成亲王暂时代理户部尚书、内务府总管,等太上皇龙体恢复, 不用你日夜守候,你再回到自己任上。我朝首辅,非和爱卿莫属,和爱卿不要多虑, 首辅军机大臣一职,朕想让王杰暂时替你担一担,和爱卿意下如何呀?”嘉庆说。 和珅半信半疑地看着皇上,说:“奴才听皇上的,只是……太上皇……”嘉庆把和 抑的话堵回去,打断和珅说:“太上皇离不开和爱卿,朕也觉得,有和爱卿在太上 皇身边,朕最放心。”和珅用威胁的口吻说:“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养心殿伺候 大上皇卢嘉庆笑笑,说:”好啊!“ 养心殿里乾隆手哆噱着,在一张纸上写了几句。和珅念道:“朕在,你怕什么?” 和珅看了看,一把撕了,说:“主子,奴才不是怕。奴才恪尽职守,一直精心侍奉 太上皇。皇上听信王杰谗言,生生把奴才的首辅军机大臣抢去不说,奴才连户部尚 书、内务府总管都不是了。奴才岂不是跟溺职行走的官员一样了。”乾隆却头一低, 昏昏睡开了。和珅摇晃着他:“主子,祖宗,天老爷,你别光这么昏睡行不行?就 当您老人家可怜可怜奴才,奴才忠心耿耿地跟了你几十年啊,这关口上,你得下个 圣旨,制止他们的阴谋。”乾隆睁开了老眼,说:“啊!”和珅抓住乾隆的手,说 :“你写,首辅军机大臣仍由和珅担任,户部尚书、内务府总管不得换人。”“和 爱卿,你说什么?谁是内务府总管?”乾隆问。和珅着急地说:“哎哟,主子!这 关口你可不能糊涂!”“啊,你说不想做内务府总管了,那谁来接替更合适?”乾 隆说。“我的主子,我的老天爷。谁做都不合适,就我合适!”和珅急了。 养心殿外一太监看到和珅逼着太上皇下圣旨,转身走开。 流庆宫内嘉庆对成亲王说:“和珅任职以来,祸国殃民,你担任户部尚书、内 务府总管后,着力查清和珅把持户部、内务府以来所犯下的罪恶勾当。”“臣下尽 力去办,只是和珅经营这么多年,恐怕积重难返……”成亲王说。这时,太监跌跌 撞撞进来,禀报:“皇上,和中堂逼着太上皇下旨,不让首辅军机大臣给王杰做, 还说户部尚书、内务府总管只有他合适。”“和珅也太嚣张了!”成亲王说。“哼, 他又想用太上皇来压朕。太上皇怎么说?”嘉庆说。“太上皇已经……”太监说。 “但说无妨。”嘉庆说。“以奴才看,太上皇已经……糊涂了,他弄不清楚和珅的 意思。是和珅一个劲儿地逼着太上皇写圣旨。”太监说。嘉庆猛地站起身来,说: “反了他了!” 嘉庆走进养心殿,那个太监跟在他身后。他们吃惊地看到一一太上皇正在倾听 青莲的低诉。“青莲!”嘉庆说。青莲抬头看见皇上进来,说:“青莲叩见皇上!” “和珅呢?”嘉庆问。 和府客厅和珅跪在吴省兰面前。吴省兰吃惊地说:“中堂大人,这是?”“弟 子有事求师傅。”和珅说。“你我之间还客套什么?中堂吩咐就是了。”他搀扶起 和珅. 和珅悄悄伏在吴省兰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吴省兰震惊,连连摇手说:“使不 得,使不得!”说着,他就向外溜,和珅拉住吴省兰。“师傅,这不是弟子一个人 的事!我们是拴在一起的蚂蚱。”和珅说。吴省兰愣住了。“太上皇现在已经糊涂 了,这是惟一能保住你我职位的办法,惟一能让皇上跟太上皇一样重用咱们的途径。” 和珅说。“别无选择吗?”吴省兰问。“没有了!”和珅说。 老态龙钟的太上皇正襟危坐养心殿,嘉庆陪在他身旁。和珅站在太上皇身后。 王杰走了进来,叩首:“臣王杰叩见太上皇。皇上!”太上皇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 嘉庆替太上皇说:“平身王爱卿!此去山东有什么收获?”王杰看看和珅,说: “禀太上皇。皇上,粮库亏空一案业已查明,当年山东巡抚为瞒过钦差,偷梁换柱, 从粮商处暂时借得粮食蒙混过关。”乾隆睁大眼睛。“这是山东巡抚的口供,请太 上皇过目。”王杰说。和珅走过来,欲从王杰手里接过奏折,王杰却不递给和珅, 亲手把奏折递给太上皇。和珅尴尬地笑笑。乾隆手颤抖着翻看奏折,脸上闪出怒气。 乾隆呜噜一句。和珅对王杰说:“太上皇让你先退下。”乾隆猛的摇头。“太上皇 问你,还看到什么了?”永琰说。和珅惊奇地看着永琰。“一路之上,山西粮库、 银库也都亏损一空。太上皇、皇上,见一斑窥全豹,全国其他地方大致如此。”王 杰说。乾隆挣扎着,说出一句明白话来:“怎么,不是乾隆盛世了吗?……”“依 臣所见,半是天灾,半是人祸……”王杰说。乾隆看着王杰,想说什么,突然眼睛 一翻,倒下了。嘉庆急忙抱住父皇。和珅趁机责备王杰:“大胆王杰,瞧你把太上 皇气昏了!”王杰惊慌失措。嘉庆对和珅说:“快去找御医。”和珅急忙向外奔跑 而去。王杰、太监上前帮助嘉庆搀扶住太上皇。忽然,从太上皇衣袖筒里掉出一份 份奏折。王杰、嘉庆看着奏折吃惊。 王杰在军机处眼里含着泪看奏折,嘉庆走进来。“皇上,这些奏折都是青莲的。” 王杰说。嘉庆默默坐下,翻看奏折,说:“其实,青莲已经让父皇知道了真相。青 莲真是一个奇女子,一定还她一个清白。”一个太监匆匆跑进来,哭着禀报:“皇 上,皇上,快快太上皇,他……” 养心殿外,嘉庆、王杰跟着太监跑来,和珅焦急地站在门口哭着喊:“皇上… …皇上,快,太上皇可能……” 太上皇躺在养心殿床上,青莲坐在他身边。几个御医无助地躬身站在床前。室 内跪着后宫嫔妃、皇子皇孙。嘉庆匆匆走进,来到床榻前。太上皇一只手抓着嘉庆 的一只手,在自己另一手心写字。嘉庆读出字来:“青、莲……” 宫中!“场文武百官匆匆赶来,一个个跪地……突然,从养心殿里传出哭声, 文武百官也跟着嚎陶大哭。 太上皇静卧着。后宫嫔妃、皇子皇孙大哭。和珅哭着扑向太上皇,说:“太上 皇怎么丢下奴才就走了!”嘉庆拽住和珅,说:“和爱卿,太上皇平日里最信任你, 朕命你为守灵总管。”“皇上,奴才一定尽职尽责。”和珅说。嘉庆向外走,给王 杰暗暗示意了一下。“皇上,还是等一等吧。”王杰说。“不,朕一刻也等不得了。” 永琰说。嘉庆从跪地大哭的群臣中走过,看见福长安,说:“福长安!”“臣在!” 福长安说。“朕刚刚任命和中堂为守灵总管,朕任命你为守灵副总管。你们两个一 刻也不能离开。”嘉庆说。“臣遵旨!”‘福长安说。福长安起身向殿内走去。 搞庆宫里,王杰、成亲王等站在嘉庆面前。吴省兰站在一旁。“你们马上分头 行动,查抄和珅家、福长安家。”嘉庆说。吴省兰一听腿就软了,跌坐地上。王杰、 成亲王也很吃惊。“皇上,太上皇刚刚殡天。这样妥当吗?和珅已经是只死老虎、 瓮中之鳖……”王杰说。“刻不容缓,即刻查抄,并连夜写好奏章。朕明日一大早 就要和珅伏法。”嘉庆说。“皇上,眼下太上皇刚刚……”成亲王说。“你们抗旨 不成?即刻行动。朕今晚不睡,等你们的消息。”嘉庆说。王杰只好带头站出来, 说:“臣遵旨!”其他人也跟着说:“遵旨!”嘉庆走到吴省兰身边,说:“朕知 道,是和珅把你派到朕身边来。”吴省兰连连叩首,说:“臣知罪,臣知罪……” “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带着一班人,起草惩治和珅的诏谕。和珅干的勾当,你 是最清楚的。”嘉庆说。 吴省兰等人凑在宫中书房正写着什么,嘉庆走了进来。众人急忙跪下。“怎么 样,凑了多少条了?”嘉庆问。“已经八条了。”吴省兰说。“什么,和珅这等奸 佞,居然连十条大罪都够不上吗?”嘉庆说。“陛下放心,奴才不吃不睡,也要给 他凑够二十条。”吴省兰说。 和府院子王杰指挥兵丁抄家。家人被赶在一起。王杰对士兵说:“不得无礼乱 来,谁敢欺辱和珅家人,当斩不饶!”“王大人,我能否当面问问我皇兄。”和孝 公主说。“皇上有旨,不必见了。圣上说,公主与丰绅殷德曾经力谏和珅悬崖勒马, 资产不动。”王杰说。“我要资产干什么?我什么都不要啊!全拿去,全拿去,以 消家父之过啊!”丰绅殷德说。“这是圣意!”王杰说。长二姑披头散发走来,质 问王杰:“和中堂怎么说也是太上皇的重臣,你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此胆大妄为。” 王杰手指长二姑,说:“这个人掌握着和府的生意、家产,把她看好。” 太上皇的灵枢停放在大殿。和珅、福长安与几个太监守护着。王杰、成亲王走 了进来,他们身后跟着绿营禁军。和珅、福长安一看,大为震惊。“和珅、福长安 接旨!”王杰宣读道。和珅福长安跪下。王杰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和珅 秉政以来,蒙蔽太上皇,结党营私,向各地督托大量索受贿赂,致使吏治腐败,上 下痛心。着摘去顶戴花翎,交刑部审议。福长安追随和珅,犯下滔天罪行,一同查 办。钦此!”“和珅,你听明白了吗?”成亲王问。“听明白了。”和珅说。“福 长安?”王杰说。“明白了。”福长安说。“摘去他们两人顶戴花翎,拿下。”王 杰说。禁军上前摘去两人的顶戴花翎,正要拿下,和珅突然喊:“等等!”他不慌 不忙地拿出太上皇的圣旨。一我有太上皇的圣旨,看你们谁敢动我?“和劝说。王 杰接过圣旨一看,脸色突变。成亲王上前一看,也面面相觑起来。和珅冷笑,说:” 王杰,我早料到你的阴谋,所以求太上皇留下遗诏圣旨。“王杰与成亲王低声交换 意见后,王杰指着福长安说:”先把他带走。“绿营禁军带着福长安向外走。突然, 吴省兰走了进来,说:”和珅手里的遗诏是假的。“和珅震惊。王杰、成亲王看着 吴省兰。吴省兰跪下,说:”臣要揭露和珅,逼迫臣为他伪造这份太上皇圣旨。 “和珅扑向吴省兰,怒骂:”吴省兰,你这个小人!“”拿下和珅!“王杰说。众 绿营禁军上前捕捉和珅. 监狱内和珅正在祷告,嘉庆走了进来。”和珅,你的罪过 已经议定,一共二十条之多,你听好了。“嘉庆说。嘉庆示意,一个太监抑扬顿措 地念了起来:”一,无君无父;二,泄露机密;三,私乘辇舆;四,宫女作妾;五, 欺瞒军机;六,不丧先帝;七,妄改圣旨;八,把持户部;九,隐匿边报;十,拒 绝外著;十一,任用私人;十二,专断军机;十三,居位肆横;十四,称陵为墓; 十五,家有宝石宫中所无;十六,珍珠手串大于御物;十七,衣货千万;十八,窖 藏金银;十九,开营当铺与民争利;二十,纵容家奴随处勒索。还有,你逼迫吴省 兰伪造太上皇圣旨,又是一大罪过。“ “和珅,朕决定判你凌迟处死,你服不服?”嘉庆说。“没有经过刑部会审, 皇上就要判奴才凌迟处死,奴才不服。”和珅说。“你的罪过太大,经过不经过刑 部会审,都是凌迟处死!”嘉庆说。一个声音说:“等等!”是李侍尧走了进来, 他向皇上跪下,说:“和珅还有一大罪状,一皇上!”“讲吧!”嘉庆说。“和田 大玉本来两块,和珅为了得到和田大玉,害死伊犁将军勇泰。他将一块大王献给太 上皇,自己留下一块做镇宅之宝。”李侍尧说。和珅放声大笑,说:“这个时候, 墙倒众人推,鼓破乱人捶,你们这些小人以出卖和某来取悦皇上!当年,你们是怎 么巴结和某的,都忘了吧?”“和珅,你晚死一天,只怕罪状会多一个。”“李侍 尧说。 王杰疲惫地走进宫中,嘉庆迎了上去。“怎么样?”嘉庆问。“家产之多,绝 非一朝一夕可以查清。”王杰说。“大约有多少?”嘉庆问。“各项家产折合成银 两,总计不会下于八万万两。”王杰说。嘉庆大惊,说:“八万万两,居然比我大 清国库还要富庶!是我二十年全国上下的收入啊!看来父皇所说非虚,和珅这个宝 贝可真是父皇留给朕的最好的礼物。”“百姓听说陛下拿下和珅,上街鸣放礼炮以 示欢欣鼓舞。”王杰说。嘉庆点点头,说:“天助我也!” 大殿内,嘉庆皇帝高坐龙椅,王杰、成亲王、李侍尧、吴省兰等群臣分列躬身 站着。和珅戴着镣枷被押上来,跪下。“和珅,你要求刑部会审。现刑部会审已有 结果,九卿议政王都认为,杀和珅,整饬吏治,我大清方能重新振兴。因而刑部的 议决是立斩和珅. 和珅,你认罪吗?”嘉庆说。“奴才认罪。奴才斗胆问皇上,如 何处置丰绅殷德?”和珅说。 “王杰已经查清,丰绅殷德与公主对你贪墨一直反对劝阻,因此他们不受牵连。” 嘉庆说。“如此,奴才就放心了。”和珅说。“来人,将和珅推出午门凌迟处死!” 嘉庆说。几个禁军进来拖着和珅向外走,从王杰跟前走过时,和珅挣扎几下停下。 禁军硬拖着他走,不让停下。王杰示意禁军停下。和珅冷笑,说:“王杰,王中堂, 用和某的人头换来一个首辅,你如愿以偿了!”“你有今日,完全是自找的。咎由 自取,自作自受,就是没有王杰,还会有其他大臣站出来的。”王杰说。“谁?李 侍尧吗?”和珅说。回头看李侍尧,李侍尧尴尬地扭头,不看和珅. “李侍尧当年 要杀你时,是和某救了你。”和珅说。王杰正欲说什么,嘉庆恼怒地说:“推出去! 凌迟处死!” “慢着!”突然,殿外传来一声喊。众人扭头看,是青莲走了进来。“青莲, 你来的好。你在追查和珅一案中,立下大功。朕正想着如何嘉奖你。和珅的淑春园 颇为不错,幽静典雅,朕有意将其赏赐于你。你意下如何?”嘉庆说。和珅冷笑两 声,说:“没想你也从中捞到好处。死一个和珅,成就多少人的美梦,写历史的人, 会这么记住我和珅的、”青莲没有理睬和珅,对嘉庆说:“皇上,青莲挺身帮助过 皇上,也奉太上皇之命秘密到各地调查吏治、粮银亏空。皇上知道青莲做这些的目 的是什么?”“惩治贪墨蠢虫和珅. ”王杰说。“你错了,王杰。看来,虽然我们 心心相印,你却不了解我。皇上,青莲不需要什么赏赐,只求皇上对和珅格外开恩, 免和珅一死。”青莲说。和珅吃惊,嘉庆吃惊,王杰与众大臣皆吃惊。 “青莲,除了这个要求,朕什么都能答应你。”嘉庆说。青莲说:“有些事由 不得皇上。”说着,青莲拿出一份太上皇的遗诏。青莲继续道:“这是太上皇留给 青莲的诏谕。当初我答应秘密去各地调查,条件就是让太上皇留下一份遗诏,救和 珅一命。太上皇果然没有食言,青莲回到京城后给了这份诏谕。”和珅一听急忙向 青莲,其实向青莲手中的太上皇遗诏跪下,连连叩头,说:“太上皇,太上皇!还 是你疼奴才,还是你照顾奴才!我想你不会就这样撒手不管了!”嘉庆震惊,一时 不知道说什么好。王杰等大臣面面相觑。青莲把遗诏递给和珅,说:“你去找月瑶 吧,你们从此隐姓埋名,过寻常百姓生活吧!”和珅捧着遗诏,如同捧着救命稻草, 激动得嚎陶大哭,说:“太上皇,奴才就知道你不会丢下奴才不管。”嘉庆恼怒地 注视着和珅. 王杰失望地直摇头。 和珅颤抖着拆开锦囊,突然愣住了,说:“哦,不!太上皇!怎么这样呀?” 青莲急忙接过里边的圣旨,看了一眼,也震惊,惊叫:“冲堂大人,和大哥,我没 想到是这样?太上皇答应过我的。”青莲自己也急哭了。王杰从她手里接过遗诏一 看。王杰读出三个字:“留全尸。”他大笑着把遗诏递传给太监,太监递给皇上。 青莲又向嘉庆跪下,说:“皇上!皇上开恩!既然已经查抄了和府,就留和珅 一命吧!”嘉庆看着遗诏,说:“青莲,不是朕不给你面子,和珅曾经是太上皇的 重臣。太上皇有遗诏,而且是让你保存。朕只有遵照太上皇的遗愿办了!”青莲焦 急地说:“皇上,你再想想!再想想,你也是答应过青莲的!”转回头对王杰: “王杰……王杰,和珅曾经帮过你,救过你,你说句话呀!”“青莲,国法无情。” 王杰说。和珅大喊一声:“青莲!”青莲愣住。大家都看和珅. 和珅向青莲跪下, 柔和珅说:“青莲,和珅此生推一最对不起的一个人,是你,青莲!”说完,和珅 跪下,向青莲叩三个头,起身向外走,大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牢房内青莲向和碑敬酒,和珅戴着镣枷,青莲把酒送到和珅嘴里。两人都不说 话。青莲敬完三杯酒,自己喝了一杯,然后站起身向外走。“青莲,和珅欠你的, 下辈子还。”和珅说。青莲扭头看看,继续向外走。 青莲流泪向外走,身后传来和珅带着哭腔的狂笑。 外面传来鞭炮声。和珅说:“鞭炮声,想必是庆贺和某上路吧,我真不知道该 问谁,那么多人憎恨贪婪,仇视贪官,可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出自仇恨,还是发 泄呢?人啊,总是要自己将自己逼到不能适应的台阶上,你以为是官居极品,为所 欲为,实际上是上了断头台。我奋斗了几十年,挣扎了几十年,挣扎到了一个高位, 才知晓高处不胜寒,到处是敌视的眼睛。我靠什么立于不败之地?是钱让我周旋于 官场之中。是钱让我办到神鬼都想不到的事情!人啊,真是太软弱了。” 王杰走进来,他身后跟着戴着刑枷的长二姑。狱吏看见王杰身后的长二姑愣住, 说:“王中堂,你让我为难。和珅是重犯,不能让他的家人探视。”“通融通融嘛。” 王杰说。“皇上追究下来,小人吃罪不起。”狱吏说。“皇上若追究,就向我身上 推。”王杰说。狱吏不再说什么。 牢房打开,和珅抬头,见王杰、长二姑站在门口。和珅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 说:“没想临走前我们还能见一面。谢你了,王中堂。”长二姑走进去。王杰对狱 吏说:“给他们把刑枷打开。”狱吏有点害怕,说:“王大人,按规定……”王杰 命令道:“打开!”狱吏打开和珅、长二姑的刑枷。长二姑给和珅磕了两个头。然 后,两人的手紧紧地拉住。“阿德还好,公主也好,老爷放心上路吧。”长二姑说。 和珅对王杰说:“那我就拜托王大人,代我谢谢青莲了。我辜负了她!” 王杰府内青莲趴在桌案给王杰留纸条,写完,她带着包裹向外走。京外大道上 青莲纵马驰骋。 王杰回来,叫着:“青莲……青莲!”他看到青莲留下的纸条,又匆匆追出。 王杰骑马赶来,望着前面空荡荡的大道。在他身后有人问:“青莲走了?”王杰回 头看,是皇上永城狱中和珅用牙咬破手指,在纸上写了起来:“夜色明如许,哈余 围不伸。百年原是梦,甘载枉劳神。室暗难换晓,墙高不见春。星辰环冷月,缥纷 泣孤臣。对景伤前事,怀才误此身。余生料无己,空负九重仁。”一阵开门声,王 杰垂头丧气地走进来,他显然已经喝醉了。“怎么,青莲走了?”和珅问。“走了。” 王杰说。“求你一事。”和珅说。“说吧!”王杰说。“帮我照料月瑶,如果可能 常常去看她。”和珅说。“好的。还有二夫人吧。”王杰说。“她这个人刚烈,定 会随我而去的!”和珅说。王杰一愣,抓住和珅猛烈摇晃,怒吼:“你一生太贪婪 了。毁了你自己,毁了别人。”“知我者,长二姑也。”和珅说。“那你就走好了!” 王杰说完,转身往外走。和珅摇摇头。 女牢牢房王杰匆匆走进来,看到长二姑悬空挂着。王杰愣在那里。 更鼓声传来,和珅一个人喃喃自语着:“更鼓响了,这或许是和某在阳间的最 后一日了。朱珪,朱大人,趁着我这脑袋还在脖子上,和某就提前拜你一拜。可惜 你早走了一步,没看到和某的下场。朱大人,我们在阳间势不两立,就算到了阴间, 想必也难以相逢一笑。只怕我们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今天,你没能给和某送行, 和某也没法向你请教了,你这一辈子,到底图的是什么呢?两袖清风,能送你直上 青云吗?一辈子的清正,能让你名垂青史吗?不错,论做人,和某不能不说一句佩 服。可佩服顶得了什么?在内撑不起腰杆,在外撑不起门面。朱大人,和某拜你, 实际上等于拜的是自己,拜的是三十年前意气风发一心想要造福百姓的那个和珅. 只可惜,那个和珅早已死了,死了很多年了,连我自己也陌生了……”和珅哽咽起 来,“还有你,月瑶,都说家有贤妻夫不道横祸,可我今日就要身首异处。我知道, 和某有今日,决非妻不贤,而是己不肖。来世就算有相见的机会,我这没了脑袋的 身躯,你还能认得出吗?就算皇上开恩,真的留给和某一个全尸,这样的丈夫,你 还愿意认吗?不会啦,不会啦,今生今世你就已经将自己交给了青灯古佛,来生来 世就更不会再有什么情分了。我知道,你出家并非看破红尘,而是因为看透了和某。 和某在你心中,真的如此不可救药了吗?当年和某初出茅庐,是你力排众议,倾心 下嫁和某。你当年对和某的深情,不仅仅成全了我们的姻缘,更成就了和某的一生。 对一个男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得到女人的垂青更能让他神采飞扬春风得意的呢? 可我没想到,最早离开和某的也是你……月瑶,你受和珅一拜吧!和某只愿来世变 成一只木鱼,任你敲打,以偿还你这难以偿还的情债了。” 和珅又斟了一杯酒,说:“青莲姑娘,还有你,就算和某负了天下百姓,和某 也没有什么大可内疚的。天下百姓,说起来洋洋洒洒,可他们与和某有何干系?可 你就不同了,‘留全尸’是你用性命为和某争来的。和某何敢言谢呢?和某平生所 负,最深者莫过于你。冯月瑶,和某至少还给了她名分;长二姑,和某至少还给了 她富贵;可你呢,和某所给的,只有长途劳累,万里奔波,还有那一生一世难以启 齿的心路悲哀。月瑶可以出家,长二姑可以殉葬,可你呢,和某没脸面称你做红颜 知己!天下之大,不知何处有你的安身之处,难道真是天炉红颜,让你随风飘泊吗?” 和珅伏地磕了一个头,斟上一杯酒洒在地上,边洒边说:“乾隆爷,老皇上请 您也受奴才和珅一拜。你是个文治武功的十全皇帝,我和珅是你的十全大补丸,如 果说和珅以前多有言不由衷陷媚伺意之嫌,今日这一拜,却是发自内心。和珅是垂 死之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游鱼贪食,钓者诱之,人皆责鱼,我责钓者。 恕奴才说句不敬的话,奴才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皇上你才是最高明的钓者。和珅 这一世,积累的恶名让你钓起来送给嘉庆,成了他炫耀英明的标本;积累的财富被 你钓起来送给朝廷,成了后世取之不尽的金山。到头来皇上你还知道鱼的苦衷,最 后还给和珅留下一粒钓饵,留全尸。皇上呀皇上,子非鱼,安知鱼之痛苦?和珅原 本以为与你是鱼水之情,在你手下如鱼得水,今日方才知道:原来君为钓者,我为 鱼……” 永琰在御书房对王杰说:“朕想让福长安了断和珅. ”王杰一惊,说:“福长 安是和珅一案同党,不是即日将大辟处死吗?”“他福长安就是剩下半口气,也得 给朕当差!”永琰说。“臣明白了。”王杰说。永琰道,“你去福长安那里宣旨吧!” “臣遵旨。”王杰说。 牢中,一个狱卒像猫一样溜到栅栏前,轻声道:“和大人,和大人……”和珅 打了个机灵,忽地坐起。一团纸扔到了他的脚下,狱卒的声音:“这是长二夫人送 来的……还有这壶酒!”和珅紧张地把纸团展开,原来是一首诗:“白练一条君自 了,惆怅万缕妾何如,可怜最是黄昏后,梦里相逢醒却无……”和珅大叫一声: “长二姑,长二姑……”和珅叫声猛然而止,忽然惨笑起来:“长二姑,长二姑, 你为我一生忙碌,机关算尽,终落得一条绳子,绳子一条……哈哈……”和珅给自 己斟了一杯酒,说:“长二姑,你是上天送给我的奇珍异宝啊!和某原以为,夫妻 尚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对于你,和某更不敢寄予什么希望。,说老实话, 和某知道你心有灵犀,理财有方,可就因为你这份心计,所以和某一直对你放心不 下。谁曾想,你的一首诗,使铁石心肠的和某流出泪来。和某妻妾满堂,儿女绕膝, 最后肯与和某同行的,竟然是你这个半路相伴的女子。黄泉路上无旅店,不知今夜 宿谁家,长二姑,既然我们马上就要相伴上路,和某就不言谢了……” 和珅将一杯酒洒在了地上。和珅顿了顿,说:“刘全,还有你这个狗东西,想 想长二姑和青莲,和某更加憎恶你的不肖。你我何其相似乃尔呀!你这一辈子倒也 算物尽其用,在世上你也搜刮了不少,想必在阴间早已占下个好位置了,望你念及 过去的旧情,到了那边,咱们还做主仆吧。” 牢门打开,王杰带着一个双手托盘的狱卒走进关押福长安处。托盘内放着一条 白绫。福长安惊恐地往后挪动着身子,说:“王,王大人,是不是我老福的大限到 了?不是说秋时开刀问斩吗?为何提前了?我,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办……我要面见 圣上!”‘王杰拿出圣旨,念道:“福长安听旨——”福长安爬了过来,跪在王杰 的脚下,说:“罪臣接旨……” 福长安泣不成声,道:“罪臣做梦也想不到,临死之际还能给圣上当回差,吾 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重重地磕头不止。“福大人,行了,行了。”王杰说。 福长安一头青紫地问:“王大人,现在罪臣就去宣旨,将那白绫赐给和珅?”王杰 对狱卒说:“你去给和大人准备一下,香汤沐浴,送他上路吧!”“喳。”狱卒说。 狱卒退去,福长安说:“还沐浴什么?人死一堆粪土!”“我想让他干干净净,清 清爽爽上路!”王杰说。“王大人,罪臣办皇差,总不能穿着这身国服去宣旨吧?” 福长安说。“福长安,怕是你到死也悟不明白什么东西了……”王杰说。王杰说完 走出,福长安呆头呆脑地傻立着…… 和珅还在喝酒。和珅睁开了眼睛,只见几个狱卒抬着一只大木桶和几桶热水走 进,狱卒将热水倒进木桶里,袅袅的水汽升腾,和珅感到眼前一片迷茫。一个狱率 将一簸箕花瓣倒进木桶里。和珅疑惑地问:“这是……”狱率还未答话,王杰捧着 一提换洗的衣服走了进来。王杰将衣服放到和珅面前,对众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 退下。屋子里仅剩了和珅与王杰。 “王大人,你这是……”和珅说。“和珅,让我侍候你沐浴更衣然后上路吧。” 王杰诚恳地说。“王大人,和珅怎么担当得起?我……”和珅说。“此时此刻,哪 有什么王大人?我们有金兰之义,我没齿不忘当年你的救命之恩。”王杰说。和珅 怅然地叹了口气。王杰帮和珅解衣,和珅赤条条地坐进了木桶里,热水涌起。和珅 背靠木桶,闭着眼睛,但眼睫毛不停地抖动着,几滴清泪涌了出来。王杰也不说话, 拿起一条毛巾,沾湿水,在和珅的后背上轻轻擦拭起来。“我太脏了吧?我知道, 我太脏了……”和珅说。“我知道,我给你擦了二十多年,也没有给你擦干净一点 呀!”王杰说。 “这脏污是从骨子毛发里渗出来的,哪能擦得干净呀!贪婪权欲与我的肉体共 生,我今日之下场是让贪婪和权欲害成这样的。将我和珅打败的不是别人,而正是 我自己!”和珅说。“当年我们初识济南,我们羡慕的是臣心如水,痛恨李侍尧之 类的蛀虫,曾几何时,你就自饮盗泉,做了这类千夫所指之事……”王杰说着,使 劲搓着和珅的后背。“有道是白驹过隙,人生如梦如戏啊!”和珅叹道。王杰给和 珅搓着背,一面说:“和珅,你不是不智啊!你是自寻死路,死有余辜!”“王大 人你也要三思啊。你如今是国之栋梁,此次查抄和某的家产,正好弥补了王大人你 当家理财上的弱项,王大人,一日后我大清就要看你大显身手了。不过,和某也想 提醒你一声,凡事都是双刃剑,你们抄了和某的家,这原本不错,可你让大大小小 的朝廷官员看见了一个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实,原来大贪官和珅有这么大的家当! 共计八万万两白银,相当乾隆爷二十年的总收入!从今而后,和某人虽然去了,可 影子却永远留在了他们的心里。每个当官的心中都有了和某,和某变成了一个妖魔, 每日每夜,在每个官员的心中和某阴魂不散,与他们的良知天性搏杀……”和珅说。 福长安捧着白绫子走了进来。“王大人,这就送和某上路了吗?”和珅问。 “和大人是求之不得还是恨之入骨呢?”王杰说。“和珅已是死有余辜,只求一死 以警醒世人!”和珅说。福长安拿出白绫,说:“和大人到时辰了……”“你这奴 才,给人送白绫子也很威风吗?蠢货,你不想想,你的新主子会放过你吗?为何把 这个美差派给你?他是警告你,不要你步和某之后尘,亏你还长着脑袋!”和珅说。 一个太监走过来,将白绫缠在房梁上。“谢恩吧。”太监说。和珅看着白绫,说: “王大人你受和某一拜吧!”和珅含泪笑着,走向白绫。“天作孽,犹可违,人作 孽,不可活!”王杰说。“五十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时水泛合龙日, 认取香烟是后身。我走了,请记住,和珅的这条路,是一条死路!”和珅含泪走向 白绫。 一堆火笼了起来,王杰在烧着纸钱,一张一张地往火堆里放着。王杰喃喃道: “和珅,这钱干净,你在那边用吧!你用干净钱心里也干净,来世做个干净人吧!” 纸钱带着火飞起,像是魂灵游在夜空…… 黄昏落日下,紫禁城城墙越发显得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