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一瞬间 崩坍停止了…… 残缺的月亮, 被上帝藏进浓雾, 一切已经结束。 沉重的山影, 代表模糊的历史, 仍在默默地记录。 ——顾城《结束》 她整个傻了。旧电影一般回望他们爱情故事的点点滴滴,试图从中间找出必 然悲剧的蛛丝马迹。她怎么也找不到,就像一段优美抒情的音乐戛然而止。相爱 时,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突然被绞了磁带。更像在高速公路上突如其来的刹车,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怎么也爬不出翻车受伤,晕头转向的痛苦感觉。当她夜里 起身去洗手间,从幽暗的走廊再摸黑回到冰冷的卧房时,就会听到“芯”“芯” 的轻轻呼唤,她哭了。昨日还回旋耳边亲切温柔的声音,今宵已无影无踪消失在 风中…… 亲爱的,你会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么? 面对这样无望的爱,这样无奈的人,这 样惨痛的伤,竟还是不舍,难离难弃,女人啊! 你的名字真的叫弱者吗? 盲目的倔强是灵魂穿透了底线坠入无底黑洞而做出的最后挣扎,沉默与忍耐 都是维持自尊的表象。 芯在爱恨之间徘徊,一时想,他的做法太不男人了,一时又想,他的做法真 是太男人了! 算了,还是什么也别想,静观事态发展吧。在美国,凡事都在考验 人的忍耐性,稍~性急就吃苦吃亏,犯“冒进”错误。放慢自己的步子,随遇而 安,好心总会有好报。 伤感的歌声萦绕耳旁:“对你的思念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 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 好想再见你一面。 秋天的风一阵阵吹过,为什么留下这个结局让我承受?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 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为你付出这么多, 你都没有感动过? “ 一段死去活来的感情沧桑在心上遗留的痛,久难愈合,天阴飘雨就隐隐作痛。 如此沉重一击,几乎彻底摧毁了她的自信,很长时间她都不能抚平伤痛,不能忘 掉疯狂飙车中被突然抛出的挫折感与失败感。 晚上双木来电话,谈了他对两种不同文化冲突,不同种族男女交往的看法, 既有安慰,也有劝告。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竟是蔷薇打来的,说很关心她的 心情,想陪她在公寓附近随意走走,聊聊。 芯和她出去转了转,回来仍不能缓解心口的堵塞,失意和伤痛。索性早早躺 下,让睡眠来治疗精神的创伤。 月光透过窗帘,淡淡倾泻在墙壁在地板,寒冷如冰。想到老爸信中说,你要 办的已经全办完,往后再没人帮你,一切全靠自己了。心顿时揪成一团,欲哭无 泪。 真是见鬼了,这个月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转折跌宕,情绪一直处于极度不稳 定状态。连例假都来了两次! 从未有过的现象,从未有过的灰暗与绝望,芯彻底 领悟了什么叫雪上加霜! 欲哭无泪。 那一夜她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晦涩梦魇沉沉压住心脏。乌云遮住月光。猫头 鹰在凄厉地尖叫。蝙蝠的黑色翅膀扑打在教堂尖尖的顶端。潮湿阴冷的路面,一 个女人孤零零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走向巷子纵深。墙角处有流浪汉伸出颤抖而肮 脏的手,老朽而苍凉的声音——“行行好吧! ”一只幽灵般的野猫倏忽窜过…… 从冷漠的大厦出来,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哪里。从与前夫恶梦惊悸到厌恶厌倦, 冷战冷漠的僵持,心如止水寒冰。直到冷战双方绝望的境遇中柳暗花明出现另一 种可能……她神情恍惚踯躅在月光如水的海滩。一个恶梦,完结了。另一个恶梦 又开始了。为什么人生总是恶梦连连? 为什么失望总在希望之后接踵而至? 依旧是回到幽暗的小屋。没有开灯,她无意识地按动电视遥控器,屏幕上迅 即闪动的是一张张怪脸,莫名其妙的不能解读。急促怪诞的伴奏音乐引出屏幕画 面不断地变动,闪现,城市在路轨交错中迷茫地延伸,男人女人疯狂舞蹈的脚。 变幻莫测的舞步,在幽暗模糊的背景里。一个女人完美的脸。惨白的神色。伤感 的片断。落雨。 车窗前雨刷忽而左忽而右,不停的晃动。面目不清的男人脸。 一个男人洒脱地在都市大街穿梭行走。随之消隐。 图象支离破碎,语言失去任何功能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