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芯编报纸已开始熟能生巧,有些肆元忌惮了。 老总一般发稿是有规律的,版面分工给几位编辑,当日的基本稿件由他定夺。 虽然没点明哪篇稿为一条二条,但从他指定的通栏标题或者标题的字号大小上, 可以看出基本方针。芯最初是循规蹈矩、一丝不苟地将稿子排上版面。以后愈来 愈熟练,她就悄悄地变更老总的意思,把自己认为重要的放在前,其他放在后。 有时候忙,老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两次,她排版“走私”,将人情 稿放在本埠新闻头条。老总终审时看了冒火,大声咆哮:以后你再这样,我把你 的版扔出去! 同事们在私下对她眨眨眼,扮个怪相。偷偷在老总背后挥挥拳头,以示对打 工姐妹的同情。 芯埋头做版面,编发一条报道,标题醒目:“老板派百万花红,员工笑不拢 嘴。”感触多多。来美这些年,红包也就是奖金,拿得并不多。记得第一次拿红 包,是在新年。报社老顾问派发的。喜滋滋打开来一看·:五元。很惊讶。第二 天,老总也对刚上班的同事派发红包。打开一看:五元。这次不再惊讶。 回想在国内时,拿奖金稀松平常。月月有不说,还有一些不知名目的奖金, 绝对超过工资单上的数字。每年的作品参评,从专业领域,到市里,再到省里, 最后到了全国性的评奖,往往是一篇参选作品,可以多次拿奖金,气得那些不爱 写稿的同僚患“红眼病”。嘻! 不是在乎这个,此刻回味奖金红包的滋味没有丝毫懊悔的意思。本来么,自 我放逐,闯荡世界,早就把该丢的不该丢的一并丢个干净,那小小的奖金又算个 啥? 在资本主义社会给老板打工,私有企业,老板不靠精打细算怎么发财呢? 再 说,少了几个奖金也不会死人……她就这么和自己,和同事调侃,把诸多不如意 化为一笑。 无奈上下再怎么努力、怎么卖命,终敌不过市场竞争的残酷。局面仍是愈来 愈糟。 有人已经内外串通准备接管公司。先给老总施压,夺版面控制权。然后给芯 施压,要她发什么稿不发什么稿;什么稿放头条,什么稿放什么版面。 给责编打个招呼,算是先礼后宾,等大局定了,怎么玩就看新主了。 芯接了电话。什么也没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心想,你能操控一个地盘, 但你能操控人心吗? 谁怕谁呀? 大不了就炒我鱿鱼吧! 在竞争激烈的社会,变幻 莫测,谁也说不准明天如何,尤其吃文字饭的。从“今日不知明日饭‘’到稍微 的稳定——仍然很难。从老板到员工,都有不小的压力。她想最好的,就是跟着 感觉走,做好每一天,过好每一分钟,对得起自己就好。当然,在下班之后,夜 深人静之时,仍对着电脑用文字抒发感受,编织梦想。 “芯:你还好吗? 近来如何? 老是惦记着你,一个人在外真不容易。但你似 乎十分坚定自信,这一点我很喜欢。尽管我们分手的现状有点惨不忍睹,其他人 则认为很遗憾,可惜,或者说不值得,代价太大云云。 孩子生日那天凌晨,梦中清清楚楚看见你在后花园中徘徊,就是不进屋,那 种一心想见孩子的迫切愿望清晰地写在脸上。我偶尔走近窗台看见你,心中一阵 疼痛。心里喊着:这不是你的家吗? 怎么不进来呢?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拿起听 筒,果然是你的声音。这巧合( 梦着你时你来电话) 已不止一次了。先还嘀咕怎 么这么巧,这次则怀疑是否真有心灵感应? 但这感应如何能越过大洋呢? 这个科 学问题,还是留着下一代将来去研究吧。 看得出来孩子是很在乎你的信的。收到信或贺卡后,有说有笑,情绪突然的 高涨了许多,连走路都哼着小曲。我妈说这母爱的力量是无法取代的,我看也是, 真可怜了这孩子。记得她有次突然说,哼,我的心深得很,你们谁也猜不透! 吓 人一大跳,叫我不得不万分小心了。“ 接下来还有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薄纸:“回头看我的信,总感觉我对你 从骨子里并未了断情缘:就像是两小无猜一起走过来的,虽然出现了许多问题, 并不顺利,并不那么和谐,但毕竟早已血水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我们的 缺点弱点早已融在彼此的情愫之中,不可分割…… “把我们分开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是我的事业不那么顺,而你又想着突 破,不满意现状,包括对我各方面状态。两人由于方向不同导致差距拉大,情感 隔膜……我对于自己是否到美与你共同走完余下的人生路缺乏信心。放弃,撒手, 这对我也是一种很大的打击,我曾说过,差点打得我爬不起来。精神上垮了,一 度语不成句,别人说我有点痴呆症,傻了一样。 好在我经过一年的调整又恢复了……把这个阴影减少到最小,也找到了合适 的生活伴侣。“ 他说年初他看了一本书,说彼此血型相结合多半是戏剧性的,芯是理想主义, 他是英雄主义的,两类人多以戏剧性开始,以戏剧性结束,为什么? 理由一大堆, 总之是性格使然。 他还提起一个科学发现,说美国康奈尔大学教授公布了对五千对夫妻医学测 试结果,真正的爱情最多保持十八一三十个月。此后要么分道扬镳,要么是过波 澜不惊的家庭生活,原因是大脑分泌出的某种化学物质两年后产生抗体,当第三 者出现,这种物质便会死灰复燃,其纯真爱情同样也不会超过三十个月。“这个 发现恐怕对你对我都有点用。对爱情婚姻家庭生活的无知或期望过高或理想化可 能是我们的原因之一。许多人都逃不过这个周期,这有利于我们认识自己,认清 对方。” 接下话题一转,炫耀戴帽颁发学位证书,毕业典礼的荣耀。指责芯说他“既 然选择了做官的路”是不理解他,他对做公务员从来就没有兴趣。又说“我们相 处十多年,本不应该发生这样的误会的”。洋洋洒洒一大篇。表示他如何要走 “职业总经理”之路,他的宏伟计划,另外还要芯帮忙提供美国公司方面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