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 媒体的宣传炒作能力的确令人瞠目结舌,张震和还雪约会的事情立马就登上了 各大报纸头条,报社都以不同的噱头来吸引读者。其中为数最多的是关于“洛希神 秘女友”是“幸运女神”的报道。 原来,那天还雪他们和那位中奖的妈妈刚刚离别,记者就采访上了她。那位妈 妈一口咬定是一个有帅哥陪着的小姑娘为她转的运,并爆料,那位帅哥似乎就是最 近风靡全国的IT人气王洛希。又有游乐园摸奖场所的老板爆料,那日出现一男一女, 男的帅,女的也靓,两个人摸奖,一摸一个中,差点让那家老板倾家荡产,可是那 女娃娃十分古怪,中了那么多奖,竟一分钱也没拿,只是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此新闻一出,紫祥中学顿时引起巨大轰动。有同学以身试险,握了一下还雪的 手,结果一转身就捡到了一百元大钞。围观的人大吃一惊,连忙又有个书呆子上去 握手,一边握,一边念叨:“我不求财,也不求色,但愿这次的单元考能考满分就 行了!”话音刚落,一同学赶来报喜:“王顺,你这次单元考得了满分!”众人愕 然,随即呼声一片,大家争先恐后地要来握还雪的手。一个女同学找到了她丢失已 久的发卡;一个宅男同学打到了网游里最难打到的一套装备;一个小学妹收到了她 青睐的学长的情书;一个大学长坐上了学生会主席的高位……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为了握还雪的手而大打出手,但在洛希的调节下, 大家也都守秩序地排起了队。虽然辛苦,但还雪还是微微地笑着,给排了很久队的 同学们一一握手。她看着在一边不顾形象地维持秩序的洛希,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 上最幸福的人。她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让她这个连续获得了三届最佳 晦气奖的人突然有了“幸运女神”、“人品暴发户”、“好运提取器”等等和倒霉 搭不上边的称号。 她真地,很谢谢他。 一天的课也就匆匆忙忙地过去了,还雪除了上课时间,几乎都在给同学们“分 配好运”。张震和洛希两个男人便帮忙维持秩序、端茶递水,绕着她忙活。连如姿 也在一旁帮忙,她露出了久未看到的笑容,似乎是在为还雪高兴,尽管这笑容里有 一丝苦涩。校花校草,似乎都不是最亮点,还雪很感激,感激上天能赐给她那些好 朋友,也让她享受了一把众人瞩目的瘾。其实,她并不在乎这些,她觉得,只要可 以跟如姿、洛希和张震一起开开心心的,再平凡的流年,她也可以经得起。 等最后一声铃响,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还雪突然开口:“张震,我 们陪你一起去看看奶奶,好吗?” “啊……”张震觉得有些突然,同时也因为家里寒酸而有些窘迫。 “啊什么,奶奶一把年纪了还要干活,不容易,我们做晚辈的去看看她也合乎 情理,不是么?”洛希似乎早就跟还雪商量好了,在一旁应和道。 “呃……实话说了吧……我家太小,没地方坐,而且也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来招待客人,所以……”张震有些尴尬地道。 “哎呀,你那么见外干什么?大家都是朋友,我们是去看望奶奶的,跟有没有 地方坐有什么关系吗?一句话,欢不欢迎吧!”还雪斩钉截铁道。 “呃……”张震看了看还雪的眼神,苦笑道,“既然你们一片好心,那我也只 有带你们去了!走吧!” “等等!”还雪笑了笑,走到如姿面前,拉起她的手问,“如姿,你跟我们一 起去好吗?” 如姿一愣,看看张震,看看洛希,最后目光又回到还雪身上,微微一笑,道: “好吧!” 破旧的巷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弓着腰蹒跚而行,左手提着一个大黑塑料袋, 右手熟练而艰难地将地上的瓶瓶罐罐捡起,放进塑料袋里。深如沟壑的皱纹爬满老 人沧桑的脸,背上那座小山也压得她步步艰难。她喘着气,时不时地用布满补丁的 衣袖擦一把浑浊的汗水,然后又低头继续穿街走巷地走着。 老人看了看渐渐下落的太阳,心里捣鼓,该是孙子回家的点儿了。想着想着, 她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朴实的笑容,她提了提满满的塑料袋儿,往家走去。 一路上,她也留意有没有什么值点儿铜板的废品和瓶罐,有的时候说不定能拾着什 么坏了的电视机、电冰箱之类的大家伙,修修好还可以卖不少钱,要实在修不好, 称着分量也能卖个价钱。她必须留意,因为她孙子的学费就是她的退休金加上这些 零零散散的收入凑起来的,在她眼里,读书是出路,她不能让孙子读不上书。 好运并不是每天都会发生,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老人带着些遗憾回 到了那条破旧的巷子。她刚刚放下塑料袋,就走进了厨房。简陋的厨房里,浑浊的 水珠有规律地由屋顶木板的间隙滴下,在地上汇成一汪小小的水潭。锅子里,饭经 煮熟。老人寻思着,一会儿再煮一锅菜汤,便又凑成一顿晚饭了。她轻轻地叹了一 口气,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要吃些好的,可是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闲钱来买 更多的东西吃了。野菜刚刚下锅,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老人的听觉已经不再灵敏, 但孙子放学回家,她总是能够察觉。 她刚刚摸出厨房,便听见了孙子熟悉嘹亮的声音:“奶奶,我回来了!” “震震,回来了啊。” “奶奶好!”矮小的门前,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年轻人,除了老人的孙子 以外,还有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他们背着书包,面带笑容,礼貌地给老人打了一 个招呼。 张震笑了笑,走到奶奶身边,道:“奶奶,他们是我的同学。这个最漂亮的叫 如姿,旁边那个俊俏的男孩子是洛希,旁边那个凶巴巴的呢,叫还雪。” 还雪努起嘴,道:“你才凶巴巴的呢!” “震震,怎么这么说人家女孩子呢!”奶奶嗔怪了一句,憨笑着给同学们打了 招呼。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寒碜的屋子,露出了一丝为难。 “奶奶,我们可以进去坐坐吗?”还雪眨了眨水灵的眼睛,问道。 “当然好,来来来,进来做!”老人忙笑眯着眼睛请还雪他们进来。 大家刚刚进屋,张震便问:“奶奶,家里煮了水吗?” “煮了,在厨房里头,我去给你们倒去。” 还雪和如姿见势,连忙拉住老人,说:“别别别,老人家,您辛苦了一天了, 歇会儿吧!我们不渴!” “这哪行?”老人反驳道,“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我们家穷酸了点,没有什么 吃的,但茶水还是要招待的。” “奶奶,我们都知道您很辛苦,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挣钱付学费,照顾张震。所 以我们今天就是特别来看望您老人家的,这怎么能劳驾您呢?”洛希把老人扶回长 凳,和声道。 “是啊,我们还特地给您买了东西。”还雪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袋补品, “这是我和如姿还有洛希三个人凑钱买的补品,给您补身子的。我们以后还会经常 来看望您!” “这可不行!”老人惊得连忙站了起来,“你们能有这个心来看看我这个做长 辈的,我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了。怎么能再收你们这么贵重的东西呢!还是拿回去孝 敬你们父母吧!” 张震在一旁也是一头雾水:“你们……你们事先怎么没跟我讲一下呢?” “要是跟你讲了,你还会答应我们来你家么?”洛希道。 张震叹了一口气,不知所措。还雪他们硬要将东西塞给张奶奶,而老人却一再 推辞,怎么也不肯收下。 如姿细眉微蹙,劝道:“奶奶,这些补品其实值不了多少钱,我们每个月省下 一些零用就能买了,您就放心收下吧,就当是记在张震的账上了,等他以后赚了钱 再还给我们!” “对对对!奶奶,我们就快高中毕业了,很想留下一些有意义的回忆,您就当 是给我们这个机会啊!”还雪携起老人的手,笑言。 “奶奶,这是他们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张震在一旁看得郁闷,也劝奶 奶收下。 “那……那好吧……”老人看了看这几个孩子,道,“可是奶奶不能白收你们 的礼物,等我一下。” 说完,老人便走进了一间小屋。 “奶奶这是去干吗?”洛希问。 “呵呵,奶奶不会白收别人的礼物,准是进去拿什么东西给你们了。”张震苦 笑了一下,道,“那也是奶奶的一片心意,一会儿不许客气,也不许因为寒酸而不 收啊!” “嗯!”还雪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门口那满满的垃圾袋,道,“奶奶年纪那么 大了,还要每天顶着太阳和风雨穿街走巷地收垃圾养活孙子,真是伟大……张震, 你跟你奶奶差太远了!” “什么嘛!我也有出去打工好不好……不过奶奶对我真的很好……要不是她常 常跑去老师那里求情,给我说好话,我早就被勒令退学了,哪儿还能留在高三(1 ) 班!”张震有些感动地道,“想不到你们这些好学生乖乖牌,也能这么讲义气!”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们是谁!校花校草加幸运女神呢!”还雪吐了吐舌头, 道。 洛希正看还雪看得入神,奶奶便从小屋里走了出来,她手里揣着什么东西,笑 脸盈盈地道:“这是我们老家的一位高僧散下的念珠,能保平安,正好有四颗,你 们和震震一人一颗,保佑你们四个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说完,奶奶将四颗圆润的念珠一一交到四人手中,大家欣然接受了老人的礼物。 这四颗念珠上皆刻着字,张震和洛希的念珠上都刻的是“平”字,两个女孩儿是 “安”字,合一个平安。大家又和老人聊了许久,见天色越来越黑,便与老人道了 别,各自回家去了。 张震送同学至巷口,才走回去,才刚走到门口,就发现了不对——塑料袋倒翻 了,里面的瓶瓶罐罐都散落在地上。张震警惕地朝屋子里叫了一声:“奶奶?” 屋子里空空的,飘荡着张震的声音,没有回应。 张震张望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易拉罐,往里屋走去。谁知,他才走 几步,便觉得后背被重重地踢了一脚,他一下子被踹倒在地。他微微抬头,见身前 已经站了三个穿着T 恤,带着墨镜的健壮男子,其中一个为首的戴着粗粗的金链子, 仰着头,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 “是你,虎皮!”张震怒喝一声,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举手就冲那个带金链 的男子脸上来了一拳。张震年纪虽小,但因为从小干活躲债,身体健壮,打架厉害, 这一拳过去,那男子大叫一声,嘴角已然挂下了一道血丝。 那男子身边的两个小弟健壮,连忙左右围攻,将张震擒拿,按到在地殴打。这 一顿乱拳乱脚直把张震打得浑身酸痛,口中吐血,大哥狠狠地擦去了嘴角的鲜血, 嚣张地对张震道:“小朋友,你倒还真是自觉啊?老子他妈的一句话也没有说,你 就朝老子的脸蛋来了一拳。打坏了你赔得起吗!?别忘了,我是债主,你是躲债的 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怕我也就算了,可别打得那么理直气壮!” “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杀人偿命,难道就不天经地义了吗!?虎皮, 你杀了我爸,为什么你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你说啊!”张震咆哮道。 “小朋友,话可不能乱说。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了你爹的?就算是我杀了他, 你拿得出证据吗?他的狗命,又值多少钱?”虎皮用舌头舔着嘴角的血,龌龊地笑 道。 “你才狗命!你这个畜生!”张震破口大骂。 “你小子嘴还挺硬的!竟敢骂我们大哥?找死!” “不许打!”两边的小弟正要再打,虎皮却大声喝断,朝厨房瞅了瞅,道: “把她带出来!” 小弟见老大动怒,连忙应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两人托着被捆绑着的奶奶出 来了。 “奶奶!”张震见奶奶被捆,怒得青筋暴起,指着虎皮道,“虎皮,我已经还 你了八十万,剩下的钱,我也会尽力凑给你的,你凭什么动我奶奶!?” “嘘……”虎皮变态地笑了笑,道,“你奶奶吃了药,睡着了,可别吵醒她! 张震啊,其实钱并不是问题,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忙。” “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你一直都误会我了,我并不是什么坏人。除了贷款以外,我还有很多其 它的产业,比如电脑软件。但是这阵子呢,有一个叫洛希的小子制作了一种叫‘超 软’的软件,把我们公司所有的产品都打了下来。不过好巧,这个叫洛希的小子似 乎就是你同学,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可以帮我一个,帮我把‘超软’内部的主程序 搞到手。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不仅债务可以一笔勾消, 我还可以再给你一笔外快,价格你开!怎么样?”虎皮狡狯的笑容令人发麻。 “呸!”张震朝他吐了一口唾沫,道,“要我背叛兄弟,休想!” 两个小弟又想动手,虎皮做了一个“不”的手势,仍然满脸堆笑地对张震道: “小朋友,我知道你是讲义气的人。但你也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 有永恒的利益。我不期望你一下子想通,我会等你决定下来的。对了,你奶奶,我 就暂时帮你照顾了,想好了记得要来找我啊!” 说完,虎皮扯着张震的奶奶便扬长而去,张震想要追去,但两个小弟的拳脚在 他身上无情地打着。他泪流满面,不是因为肉身的疼痛,而是因为内心的痛苦。鲜 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他渐渐失去知觉,他只知道,在他晕厥钱,最后的一声嘶吼 是: “奶奶!”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