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太阳宝马 一匹通体火红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出现在水天县城的荒郊野外,招来不少观看 的人,可谁也不敢靠近。生着一双暴烈虎眼的它,蹄大如砣,扬首卓立,气宇轩昂, 嘶鸣声近似虎啸龙吟。 尤其那纷披下来的长长的鬃毛,在太阳的照射下,好像一幅火焰构成的瀑布, 让人感到它是从太阳那儿飞来的神驹。 “难怪晚上做了一个好梦,看来要捡到一匹宝马了。”捕头冷金刚神气十足地 从人群里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冷捕头,小心点! ”手下人提醒道。 不愧为捕头,一个健步,纵身一跳,跃上了马背,马来了一个猛烈的尥蹶子, 想将他摔下地,他的身子风中柳一样摆了几下,没有掉下来。众人齐声喝彩。骏马 闪电般飞奔起来,他的双手紧紧攥着马鬃,马突然一停,头向外一扬,他箭似的栽 了下来。他一招鲤鱼打挺,站起来,又朝骏马扑去,马则腾起前蹄,一蹄将他重重 地刨在地上。 他咬着牙齿摇摇晃晃地站起,面如土灰,还想挣扎着扑杀,手下人见势不好, 忙上去劝着扶了回来。 这当儿,一个黑影飞上骏马,它一惊,迅速飞奔,火红的鬃毛飘飞,如同攀烧 天空的烈焰,四蹄刨起土雾,仿佛腾云驾雾带电飞驰的天马。忽然,骏马前蹄向上 竖立,马头向上高高扬起,嘶鸣一声,好像要奋力攀上天空。众人为马上的人捏着 一把汗,他却生根了一般,不管它如何折腾,都牢牢钉在马背上。“武举,好样的 !”人们激动地喝彩。渐渐地,骏马安静了下来,文静得像一位被儒家学派驯服的书 生,天赐露出了自豪的微笑。突然,它前蹄一起,后蹄腾空,将他高高抛向空中, 他在空中“哎呀”一声,一记洒脱的旋转,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马背上。骏马撒野飞 奔,蹄声迅疾得如同点燃的鞭炮,马腿飞快得已看不清了,似乎无腿而驰,好像一 团奔跑的火光……渐渐地,奔跑的火光恢复成了一匹骏马,最终,当它温驯地行走 时,人们的心还悬着。 “啧啧,骑着它跑起来真舒服,真是天马行空。哎,灵灵,愣着干什么,快给 这匹宝马起一个名字。”武天赐原本是个红脸汉子,得到宝马的他兴奋得更加红光 满面,好看的剑眉凤尾一样自豪地翘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喷射着喜悦的光芒。 “姐夫,这是一匹太阳都能骑的宝马,红红的毛色像初升的太阳,就叫太阳宝 马吧! ” “对,就叫太阳宝马,多好的名字啊! ” 众人趁武天赐得了宝马高兴的劲头,就请求他表演剑术,让大家开开眼界。他 爽快地答应了。 只见寒光一闪,宝剑出鞘,势如飞龙,光芒闪闪,闪得人眼花缭乱。宝剑仿佛 为他插上了翅膀,他身轻如燕,迅疾的剑在空气中“啾啾”地鸣叫着,飞剑的雪光 将他雾一样包裹,不见一点儿身影,只见一团耀眼的白光在舞动。这简直是舞龙, 哪儿是舞剑,众人屏气凝神,醉眼嚎咙。 一老者突发奇想,掏出一颗红鲜鲜的苹果,朝与剑共舞的武天赐抛去。他用剑 接住苹果,苹果在剑锋上滚动,果皮一瓣瓣落下来,没一会儿,红苹果变成了白苹 果,在空中飞舞,最后,他来了一招“美人甩袖”,脱了皮的苹果不偏不倚地落在 老者手里,人群中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老者细看手里的苹果,它的蒂完好无损, 只是被干干净净地削去了一层薄薄的皮,惊叹道:“真乃神人啊! 百闻不如一见, 走南闯北多少年,还没见到如此神奇的剑术,武举人将来肯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 得到太阳宝马的武天赐,不惜重金,为它配了上好的马鞍,使它显得更加英姿 勃发。英武的他骑在宝马上,颇像一位传说中的神威将军。 英雄好酒,他更好马,马成了他生命的另一颗太阳,看着它,便觉得温暖;骑 上它,血液不由沸腾,想驰骋疆场奋勇杀敌。他感到马是他的知己,他和它的血管 里燃烧着同样的火焰,体内跳动着同样一颗心脏,存在着同样躁动不安的灵魂。还 有那把千年宝剑,觉得更像旗帜,它指向哪里,他应骑着宝马义无反顾地驰向哪里, 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宝剑、宝马三者融为一体,融成了 全新的连自己也认识不透的生命体。 这一天,武天赐在大街上无事闲逛,远远看到一棵千年古槐下围着一圈人在看 什么,里面传来凄惨的哭泣声。他上前拨开众人,见一歪嘴老人怀里抱着一个八九 岁的孩子——那孩子已命赴黄泉,胸前露出碗口大的血洞,老人的衣服也被血染红 了,哭得痛不欲生。一股热血火苗一样蹿上他的头顶,他瞪圆眼睛,怒发冲冠,问 这是谁干的? 老人抬起头,哭诉起来,说他是黑山脚下的黑河人,名叫孔歪嘴。爹 只生他一个儿子,他也只生一个儿子,儿子也只生一个儿子,他们几代单传,谁知 儿子和孙子都死在了黑狼的手里。原来,黑山有一只黑狼,修炼成精,人身狼首, 异常骇人,常下山骚扰他们,不是抓走东家的羊,就是抢走西家的猪,搅得他们惶 恐不安,昼夜不宁。 昨天,太阳刚落山,黑狼又下山明目张胆地来到他家害人,儿子阿牛气愤不过, 操起镢头在它头上狠狠敲下去,没想到狼头硬如铁石,毫毛未损。 这下激怒了它,便将他儿子和孙子的心活活掏出来,当着全家人的面吞了下去。 他抱着“孙子”赶了一夜的路,早晨到县衙告状,县太爷一听说告黑狼,说他是知 县,不是老虎,管不了野兽的事,叫他日后小心就是了…… 他将可怜无助的老人请到家里,安慰了一番。太阳落山之际,他点燃一炷香, 默念了一阵师傅刑天,师傅影子一样出现在了面前。孔歪嘴见黑脸红胡须的刑天, 吓得不禁打了个冷战。武天赐对他说,别怕,这是刑天英雄,神人也,能救活他的 儿孙。接着他将老人遭遇的不幸向师傅陈述了一遍。孔歪嘴连忙下跪哀求,只要能 救活他的儿孙,愿将全部家产献给刑天和武举人。 “起来,起来,不要多礼,”刑天说,“救人要紧。天赐,用你的太阳宝马赶 快带他和孩子走,趁身子未僵硬,还有生还的希望。快,你们先走,我去阴间选两 颗好心,切记不要向外人说! ”他说完话,影子一样消失了。 夜黑得只有少数星星睁开了眼睛,即便睁开眼睛的星星,没有睡醒一样,缺少 光的精神。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感到长一双眼睛纯属多余,看不到路的一 丝踪影。太阳宝马的四蹄上长着神眼一般,飞驰得异常平稳,没有半点闪失,骑在 背上的人感到是骑在绸缎上,只听到风“呜呜”的从耳旁飞过。没一会儿,听到了 洪钟般的水流声,黑河出现在了眼前。 孔歪嘴怀里抱着孙子的尸体,领着武天赐进了自家的门,只见点燃香蜡的灵堂 前有许多忙忙碌碌的人。他刚设法打发走吊唁的众人,刑天已提着两颗鲜红的心从 后墙壁径直走进来,好像墙壁不存在,行走无碍。他的头上冒着一层雾状的热气, 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一看便知赶了不少艰险的路途。是福是祸,还难以预料, 孔歪嘴心里怦怦直跳! 刑天从胸部掏出一把银亮的匕首,刮掉老人儿子孔阿牛胸口 的烂肉,将一颗心放进胸腔。然后轻轻吹了一口气,伤口天衣无缝地合在了一起。 之后,又用同样的方法给老人的孙子小虎也安上了心。最后,他分别朝阿牛、小虎 的嘴里吹了一口气,他们马上有了微弱的鼻息。 简直比梦还神奇,孔家被妖魔斩断的血脉又接上了啊! 孔歪嘴双膝跪地,激动 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只见上下嘴唇像蜜蜂的翅膀那样飞快地扇动着,他恨平时能 说会道的自己关键时却说不出一句感激的话。此刻,在他的眼里,刑天既像一位威 武高大的天神,让人敬畏,又像一位质朴诚挚的凡人。让人可亲。 “老人家,快起来,这样的大礼会折杀我。”刑天扶起了老人。 老人站起来,一手紧拉着刑天,一手紧拉着武天赐,手激动得像一颗跳动的心, 久久不能平静。 “老人家,现在要守好门,不能让外人进来打扰。这是面子药,化在水里,每 天早、中、晚服三次,三天之后,会恢复如初。”天赐对老人再三叮咛。 一颗激动的心终于趋向平静,老人能说话了,可此时再说感激的话觉得有点过 时、有点凉场,就带气在自己嘴上一巴掌,说:“你看我这嘴。 关键时一句话也——”他滑稽的模样逗笑了武天赐,刑天也咧嘴笑了。 三天后,阿牛、小虎彻底苏醒,已能下床走动,左邻右舍、亲戚主家欣喜异常。 更让人们惊奇的是苏醒后的父子俩像换了一个人,农家子弟的那些粗俗、轻贱、卑 微之气一扫而光,出现了大家陌生的“新面孔”。孔阿牛被刑天换了一颗心后,身 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迹。原来一字不识的他变得满腹经纶,自古及今的各类书籍 无所不精,无所不通;人也像脱了一层皮似的变得温文尔雅、气度不凡,远远望之 一派肃穆,走近观之又一脸祥和。人们私下里纷纷传言,说他是圣人孔子再生。他 也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孔宗儒。小虎也变得比以前聪明了许多,并无师自通,对 “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尤其钟情于《孟子》,并能将其中难解的义理阐释得清清 楚楚,不少人都说他是孟子再生。 高兴之余,孔歪嘴有点犯迷糊:这算不算自己的儿孙呢? 说不算吧,形体相貌 就是;说算吧,言行举止和以前到底相差十万八千里啊。 别看孔歪嘴嘴歪,却能说会道,加上古道热肠,在庄里很有人缘,谁家有红白 喜事都请他当总管,被庄里人推举为庄主。现在,他死定了的儿孙又借神力复活了, 他的喜事成了大家的喜事,前来贺喜的亲戚朋友川流不息。这一天,他设宴招待大 家,大人“吆五喝六”地划拳饮酒,孩子们像快乐的小鸟“唧唧喳喳”。忽然,野 鹞人林一般。“小鸟们”吓得失去了声音,众人向门口一看,个个脸色都成了土灰, 有几个胆小的钻进桌子下面直哆嗦——狼首人身的黑狼出现在了大门口,它龇牙咧 嘴道:“好香的酒,今日正赶上,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你爷爷孝敬一碗? 哟,这儿 还有一匹骏马,看来又有下酒的新鲜菜啦! ” 坐在首席的武天赐看到黑狼那飞扬跋扈的样子,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不待黑 狼反应过来,他一招“大鹏展翅”已飞到它面前,同时一把闪光的宝剑也架在了它 的脖子上。 黑狼并未胆怯,扫视了一下宝剑,阴阳怪气地说:“这虽是千年宝剑,可我是 修炼了千年的狼精,它伤不了我的一根毫毛。” “妖孽,你提醒了我,你这只畜生还不配在剑下死,我怕玷污祖传宝剑。今日, 我要你尝尝铁拳的厉害! ” 武天赐收回宝剑。一拳将它打了个趔趄。黑狼向后退了几步,狼嚎一声,发起 威来,只见毛发根根竖起,耳朵直挺,目射凶光,张开尖嘴露出獠牙,朝他扑去。 他身子一旋,黑狼扑了空,利齿碰到一棵杏树上,撕去了一半树干,惊得众人张开 嘴巴,忘记了呼吸。黑狼暴跳如雷,回转身子一摆动的尾巴扫倒了躲闪不及的几条 壮汉——更凶狠地朝他猛扑,他纵身一跳,一记“雄鹰展翅”,黑狼从他的胯下穿 过,前爪触到磨石,磨石像土坯一样裂开。两次扑空,黑狼恼羞成怒,成了一个疯 狂的恶魔,集所有凶狠朝他袭来。 他蹲成马步,脚下生根,紧握铁拳,朝它的脑门击去。只见狼头爆裂,脑浆四 溅,瞬间毙命。 众人早吓得目瞪口呆,待武天赐的铁拳击毙了恶狼,他们还在惊吓中没回过神, 过了好一阵才疯狂地叫好。除掉凶残成性、肆意扰民的黑狼,人们欢呼雀跃,欣喜 若狂。十几条汉子将武天赐高高抛起.落下又抛起.嬉闹声此起彼伏。如同欢乐的 海浪,久久不能平息。 孔歪嘴兴高采烈地站在廊沿上,激动地说:“大家静一静。作恶多端的黑狼, 除过鸡、狗、猪、马牲畜不算,光残害方圆十几个庄的人命,你们算算,大概不下 六十条吧! ”这时,有不少人低头拭泪,“现在,害虫被我们的英雄武举人除掉了, 从此,我们可以过上安宁的日子! 我们不能吃水忘了挖井人。我提议,大家应捐资 为我们的大恩人建一座庙,让后辈子孙永世纪念! ” “好! ”大家异口同声,热烈响应。 武天赐感激地说:“父老乡亲们,你们的情义我心领了,只要能活在你们心中 比修十座庙还让我幸福。听我的话,庙千万不能修啊! ” “这有啥,武举人,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还给黑狼修了一座庙呢! ”几个山 民红着脸说。 “给残害过你们的黑狼? ”武天赐大惑不解地问。 孔歪嘴羞愧万分地解释说,他们给黑狼修庙实在出于无奈,让武举人千万不要 介意。那畜生硬说它是他们的保护神,逼着他们给它修庙,不修的话要将全村人的 心一颗不留地挖出来当下酒菜,他们又惹不起它,只能忍气吞声……不过,给武举 人修庙实出心愿,只想让子子孙孙记住他们的恩人啊! 武天赐告别黑河时,出现了 戏剧性的场面,憨厚的山民们强行将他从太阳宝马上拉下来,让他坐上专为他做的 简易的轿子,准备抬着送他回去。轿子极其简陋,用几根青冈木做成,只有底座没 有棚顶。他们想让沿途的山民们一览英雄的风采。 面对如此盛情。武天赐既幸福又忐忑不安,于是激动而又尴尬地说:“父老乡 亲们,你们的情义我心领了,我骑上太阳宝马还不是同样回家。” “武举人,这次我们不听你的,你不能再冷我们的心了,让我们为你效劳一次。” 山民们齐声说。 “起轿! ”孔歪嘴喊了一声。 顿时,锣鼓敲起,唢呐吹起,鞭炮声“劈里啪啦”,喧嚣声直冲云霄,惊得麻 雀、乌鸦、野鸡纷纷乱飞。两只人顶的狮子灵活地扭着头,摇着尾巴,狂舞着,在 最前面开道。后面依次紧随着两对锣、鼓、钹:两个中年汉子左手提着锅盖大的闪 着金光的铜锣,右手握着红绸缠绕的木槌,有力地敲击,“当”的声音为人们的耳 朵送进一群鸟鸣;敲鼓的两个年轻人手里的鼓槌快如急驰的马蹄,雄壮的“嘭嘭” 声仿佛千万头野牛齐步跑过大地;打钹的两位年近半百,动作时缓时疾,声音嘹亮 悠扬。抬着武天赐的轿子紧随其后,一大群人你争我夺地抢着抬,好像打仗似的唯 恐让别人争了头功。队伍最后面为四对唢呐,八条大汉眼睛微闭,两腮蛤蟆肚皮那 样一鼓一鼓地尽情吹着,黄亮的圆孔里飞出一只只快乐的百灵,在天地间盘旋。所 有的这一切声响汇成宏大、雄壮、厚重、火热的交响乐,在山中自由快乐地回荡。 富有仁者之心的山,知道独乐乐不及同乐乐,将落在身上的优美的旋律又无私地送 向另一座山。另一座山又送向更远的山…… 黑河匆匆流着,迈着矫健的步履、哼着明快的曲调为山民心目中的保护神—— 武天赐一一路送行。路边的树不时伸出一只多情的手,钩住英雄的衣服,好像在热 情地挽留。沿途每经过一个村庄,山民们听说在为除掉一也祸害过他们的——黑狼 的英雄送行,也搬出锣鼓、唢呐加入送行的队伍。不少家庭倾巢出动,只留家犬守 门,个别老弱病残不能送行的,依杖目送,直到英雄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恋恋不舍 地回去。送行的队伍如同流向大海的河流,前行中不断有新的溪流汇入,越来越壮 大,壮大成滚滚洪流,波涛汹涌地向水天县城奔流去。山民们粗犷地唱着《十送歌 》:一送英雄帽,帽上点葡萄,红绦带儿帽顶上飘。 二送拉上马,马是赤兔马,骑上骏马闯天下。 三送拿上鞭,鞭是乌牛鞭。 好像张飞站在当阳前。 四送拿上枪,枪是杨家枪,骑上马儿摆战场。 五送拿上棍,棍是盘龙棍,英雄豪杰会考进京城…… 歌声粗野、火暴、硬朗,好像不是来自于嘴巴,而是来自于心灵的狂喊、狂叫。 五音不全的山民们唱起来不大合律,有的似牛吼,有的似狼嚎,有的似马鸣,有的 似乌鸦的怪叫,但句句含情,火辣辣的歌声烧得山上的石头差点起了火。 见过世面的武天赐从来没听过如此让人动情的歌声,心中的泪水像喷泉那样不 时往上涌,形成强大的热流剧烈地冲击着眼睛,眼睛像守城的孤军那样奋力抵御, 他已感到了眼睛的疼痛、难耐——情到深处要忍住泪水比孤军奋战还艰难啊! 好几 次,泪水就要涌出来,都被强制忍住了。 为了平息内心掀起的波澜,尽量回想人生的苦闷、抑郁、不快、孤独、凶险, 可这一切不幸很快被来自于山民们内心的歌声冲洗得荡然无存,于是,自己立刻又 被一种莫大的感动和幸福拥抱。 这是一条伟大而卑微的河流,飘在河流上的武天赐心想,这条河潜伏着一种不 可抗拒的力量,会不费吹灰之力劈开阻挡它的泰山,可以让铜打的千年江山瞬间土 崩瓦解,将天地间最高贵的头颅冲向历史的沟壑,但可悲的是组成这一条大河的每 一滴水永远卑微,永远不会自身强大起来! 托起太阳的是每一滴水珠,但大海落了 美名;为花朵铺路的是棵棵小草,但春天落了美名。 武天赐思绪万端,诸多感慨洪水般涌来,差点淹没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