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两个舌头搭在一起为灵魂架起一座虹桥 星光越来越淡,夜色越来越浓,穿过一片阴气弥漫的雾海,一座规模宏大、阴 沉沉的城门呈现在了眼前。刑天对武天赐和钟灵提醒:这就是鬼门关。两列牛头马 面的妖魔鬼怪手持各种兵器守卫在城门的两边,他们可怕的面孔无不泛着阴森森的 鬼气。钟灵做梦都没想到会有如此恐怖的景象,吓得浑身哆嗦,不敢睁开眼睛,幸 亏是跟刑天去为心爱的人选眼睛,否则,他早就没有走上前的勇气了。姐夫知道他 胆小。紧紧攥住了他的手,给了他一种无形的力量。头长牛角、身佩大刀的鬼头问 刑天又有何事? “闲着无事,到阴间转一转。” “你来阴间没好事,听说心库里的几颗好心不见了,和你脱不了干系,是你搞 的鬼吧? ”鬼头嘴里喷着浓烈的酒气。 刑天从怀里掏出装着一沓纸币的信封,塞到鬼头手里说,这是老朋友捎的信, 拿回家慢慢看吧! 然后,他又掏出一沓钱撒向群鬼,群鬼纷纷离开岗位,疯狂地抢 起了钱。 鬼街上屋舍俨然,与人间没有什么两样,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沿街乞讨的, 类似水天县。 不过,光线朦胧不像阳间那样清晰,来来往往的鬼似飘忽不定的影子。拐了几 道街,他们来到了眼库。一个琳琅满目的眼睛世界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鱼眼、杏 眼、凤眼、鸡眼、狗眼、马眼、驴眼、狼眼、虎眼……人世间的各种各样的眼睛应 有尽有,不胜枚举。他们越过普通人的眼睛,直接到存放古今绝色美女眼睛的地方 进行挑选。让纣王亡国的妲己的媚眼,楚霸王爱妃的秀眼,王昭君沉鱼落雁的丹凤 眼,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娇眼,等等,都一一藏在这里。钟灵挑遍了众美女的 眼睛,没有看上一双,怅然若失。 接着他们又精挑细选。忽然,钟灵指着一角惊喜得差点跳了起来:那里有一双。 顺着他的手指,他们看到了一双秋波荡漾的眼睛。如果说前面看到的那些历代美女 的眼睛是明珠的话,这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就是明珠中的明珠。 “啊,刑英雄,这双眼睛配胡妹,与她失去的眼睛一模一样! ”钟灵万分激动 地说。 “胡妹何许人也,还配我? ”那双妩媚动人的杏眼说话了。 “胡妹是一位善良无比、美丽无比的姑娘,你也是一双美丽无比的眼睛,她配 你,你配她。你找到她,等于落在地上的月光又回到了月宫,冷落的花朵又回到了 春天的怀抱,孤零零的浪花又回到了蓝蓝的海洋……”钟灵说话的声音激动得有点 颤动。 “失去了眼睛的胡妹还美吗? ”杏眼问。 “和那些世俗女子比起来,她即使没有眼睛也美丽绝伦。如果你愿意当她的眼 睛,那……她的美,我不知怎么形容……” “她是怎么失去眼睛的? ” “唉,一言难尽啊! ……被恶人的箭射的……”回想心上人被射瞎眼睛的惨状, 他心似刀割,说不下去了。 “我本为天上一位仙女的眼睛,为了我,神仙们打起了仗,把天庭打得乌烟瘴 气,一片狼藉。 后来,天帝怪罪下来,说一切恶果都是我造成的,仙女含恨自杀,我就被封存 在了此地·…..,’杏眼说着流下了辛酸的泪水。他们听后,叹息不已! “红颜 薄命,一个女子不能太美,太美了,就要惨遭不幸……”杏眼边哭边说。 “胡妹已惨遭不幸了。胡妹太美了,可惜失去了美丽的眼睛;你太美了,可惜 失去了美丽的躯体。跟我去吧,让美丽找到美丽,让美丽安慰美丽……” 俊美的杏眼垂下眼帘,算默许了。 他们从阴间出来,急急忙忙来到胡妹的住处,天色已微微发亮。钟灵激动地给 胡浪仙他们讲了一通取眼睛的过程,小英子听后拍手称快,胡妹则摇头道:“刑伯 伯,您的情义我领了,可这双眼睛您还是送回阴间去吧! 刑伯伯,您救了钟公子的 命,我已感恩不尽,不能为了我让你遭受磨难……失去光明的生活我已习惯了……” 心地善良的胡妹怕为刑天招来大祸,千说万说不想配上这双充满光明的眼睛。 刑天见她心意决绝,劝说也是枉然,什么话也没说,上前点了她的穴位,她立刻成 了一具僵硬的木头人。他从胸部取出雪亮的匕首,割开她眼上的黑纱,迅速地为她 换上了那双秋波流慧的杏眼…… 一束灿烂的阳光透进窗户,胡妹的眼前呈现出了一片光明:久违的光明,像久 违的朋友,忽然出现在眼前,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感到重新降临的光明是造物主造 出的第一束阳光,说不出的新鲜。 几支红烛闪着红衣少女般美丽的光芒,贴着大红“喜”字的洞房里弥漫着紫红 色的喜气。贺喜的人们如清晨的星星一样散去,洞房里只剩下一对幸福的人:一个 钟灵,一个胡妹。 头顶红盖头的胡妹静静地坐于炕头,仿佛一株鲜艳而圣洁的花朵。这朵花散发 着淡淡的桂花香一这种醉人的芬芳仿佛从明月深处的桂树上飘来,吸进去能将五脏 六腑染香。她应该叫“忘忧花”,她散发出的缕缕芳香应叫“忘忧香”。 看着她,人世间的诸多烦恼便忘得干干净净;嗅着她的体香,心里的一切忧伤 便烟消云散。她的骨头肯定是月光做的,她的一颗心肯定是一朵花,她浑身流动着 的无疑是琼浆玉液,否则,她为什么如此醉人心魂呢! 他感到自己太幸福了,自己 的幸福太多了,就像一只小小的游鱼拥有了一海的幸福,反而幸福得有点孤独—— 说不定是幸福之神也嫉妒他了,给他送来了一点小小的孤独啊。啊,不能高兴得太 早,说不定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现实生活中能拥有如此的幸福吗? 这样想的时候, 他觉得眼前的胡妹纯属子虚乌有,不过是多情的自己梦见的一个美女而已! 他坐到 她的身旁,笑着问:“你是谁? ”她没有说话,只是笑,笑声甜甜,好像是从蜜汁 里流出的。 “你是谁啊? ”他又柔情细语地问。 “你是谁? ”她笑着反问了一句。 他被问懵了。摸着自己的头自言自语地说:“我是谁? 我喝醉了酒一样,也搞 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谁是我,我是谁啊? ” 她哧哧一笑,说:“傻子,你就是水天县的钟灵——钟公子是也! ” 他孩子气地问:“钟灵有这么幸福吗? ” 胡妹知道他犯傻了,就笑着说:“你就是水天县的钟灵,钟灵就是这么幸福! ” 他思量了半天,如大醉的人被风吹醒了似的说:“对啊,按理说我应该是钟灵, 那么,你是谁? ” “你没有手? ” “我有手,可我的手怎么知道你是谁? ” “你不会把盖头揭去看看? ”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不配,就说:“应该让明月的手揭红盖头才对! ” “可我没有嫁给明月! ”她笑出了声。 “你应该嫁给明月才对,你配明月,明月也配你……不过,我弄不清你怎么到 这儿来了? ” “还不是你敲锣打鼓娶来的? ” 他想了想,仿佛从梦境中走了出来,清醒了许多,高兴地说:“对,是敲锣打 鼓娶来的,这么说来,你就成了我的媳妇? 那我就揭——”她点了点头。 红盖头揭去,一尊娇艳的天仙出现在了眼前:霞光一样红里透黄的长发,流动 着迷人的光芒;细长的睫毛掩映下的杏仁眼,荡漾着幽蓝的秋波;花瓣似的红唇, 半开半闭,里面似乎有探不尽的无限春色……美啊,美得梦都梦不出的美啊! 美得 有些逼人,逼得他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自卑:天啊,应该给她再加些丑的成分……没 想到极致的美是有重量的,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温情脉脉地看着她,看得她垂下了眼帘。 他的一颗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跳动的心恨不得生出两只强有力的胳膊,将 她紧紧揽在心上。 他不知不觉地靠近了她,她细嫩的脖子感受到了他急促而灼热的呼吸,她的一 颗心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渐渐提起来,悬在了彩霞飘飞的半空,生出几分甜蜜的 恐惧……只要能抱抱她,纵使失去双臂也愿意! 他晕乎乎的头脑里闪过这一念头。 他将她揽在了怀里,如同揽着一团春天的云,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温馨。拥进他的 怀里,她觉得自己被一团温暖的春光拥抱着,同时感到身子有点发冷,对不起他春 天般的怀抱。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股神奇的春风吹得热乎乎的,每根毛 孔发出了芽,透出充满生机的绿意。只要能吻吻她,纵使失去舌头成为永远的哑巴 也愿意! 他这样想着朝她光洁的额头吻去。 啊。她的额头有电,舌头被电击得有点麻酥酥的,舌尖上的酥软感像水的波纹 一样向四处荡开,瞬间全身的每块肌肉都奔跑着闪电。他的舌尖上藏着电,轻轻一 吻,她听到头脑“轰”的一响,额头一麻,出现了一只奇妙的眼睛,看到了从未见 过的五光十色,各种各样的颜色在眼前气泡似的飘啊飘,飘得她天旋地转……她的 眼睛是天地间最甜的葡萄啊! 他的舌头吻向她的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刺激得红舌蹿 起了火苗,燃烧的舌头飞速向她的红唇滑去。啊,舌头碰到了春雨做的嘴唇,那一 种温润会让沙子发芽开花,他的红舌找到了蜜源,贪婪地吸吮着……啊,红舌终于 碰到了红舌,两只红舌搭在一起架起了一座温柔、甜蜜的虹桥,一对圣洁、至情至 性的灵魂在虹桥上相亲相依地散步啊。虹桥的下面,春潮滚滚,流淌着一片温馨的 水声;虹桥之上,飘起轻纱似的紫雾,一对红色的灵魂像两只翅膀,组成一只艳丽 的红蝴蝶在飞动……他听到了大火燃烧的声音,他的体内起火了,每一滴血液燃烧 成火苗,他恨不得让她变成小人儿,将她一丝不剩地揽进自己的身体,揽成体内的 肉中骨骨中髓……她觉得自己的肉体被缕缕带电的春风渐渐吹软,渐渐软成一汪蓝 幽幽的春水,骨头也软了,雪一样化为滴滴水珠,还能听到骨头化成水珠时细微的 声音……她所有的血肉、所有的骨头都一滴一滴化成了春水,她不存在了,她成了 一团虚无。如果存在什么的话,那只存在温暖的水、蓝幽幽的水……水在团团热浪 的鼓舞下,又渐渐化为缕缕水雾,朝天空飘啊飘……忽然,横空出现一枚钻石,一 万颗太阳也比不上它的灿烂,它夺目的光辉连天地间所有的石头都点亮了,亮成了 一颗颗星星,在天地间飞舞……花朵被谁插上了翅膀,向着天空飞翔……天喝醉了 酒,醉落下来;大地生出了翅膀,飞向了高空……一切的一切颠倒了,山尖成了山 脚,树木撑起了土地,江河向雪峰滔滔流去……是一种什么力量如此神奇,颠覆了 造物主创造的一切秩序……啊,出现了两只鸟的叫声,一只发出水的声音,另一只 发出玉的声音,更多的时候两种鸟鸣融为一体,分不清谁是谁的叫声。 叫声与舌头无关,仿佛来自肉体中的骨头,叫得虽模糊不清,但那一种声音里 透露出的大快大乐却烈焰一样能将铁黑的地狱照亮成流蜜的天堂…… 渐渐地,花朵又回到了地面,天空又回到了天空,火焰恢复为血肉,春水恢复 为骨头…… 啊,这太奇妙了,肉体的确是肉体的天堂啊。 钟灵的思绪还在刚才的梦中飞翔。同时,他的心里又生出几分羞涩,不好意思 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心上人。他的心里还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胡妹变了,从 一个美梦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子,尽管她还是梦一样美。啊,她终于变得真实 了! 自己差点化为春水回不来了,这太奇妙了,肉体的确是肉体的天堂啊! 胡妹为 自己冒出这样的想法而羞愧,感到自己做了亏心事那样,不敢睁开眼睛,唯恐心爱 的人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什么。她微妙的心里对心上人又生出几分恨,恨什么呢? 恨 自己从此丢掉了再也找不回的最珍贵的东西,恨自己的丝丝秀发、根根骨头,一切 的一切都不由自主地姓钟了,还有灵魂,也姓钟了! 她一百个没有想到貌似柔弱的 他竞那么贪婪,将她当小绵羊一口一口吃掉了,吃得干干净净,连一丝头发都没有 给自己剩下。现在的她,不过是他的影子罢了! 夜静静的,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 钟灵想说点什么,可不好意思开口,奇怪的是黑夜里手比口胆大。他的手大胆 地抚摸着她苹果一样光滑的肌肤,除过难言的幸福,没有多少羞怯了。记得从前, 和她在一起时,他的口比手大胆多了,多调皮的语言都能从口里吐出,可那双手太 不争气了,不像恋爱的手,几次想紧紧拥抱她,手羞涩得像什么似的。现在才顿悟, 恋爱的时候,脸皮不是长在脸上,而是长在手上的,手上的羞涩才是真正的羞涩啊。 一个人,没有体会到手上的羞涩时,不可能有爱的心跳。我们的主人公没有想到, 经过灵与肉的洗礼,手上的羞涩减少了,口上的羞涩倒增强了——人的细微感觉和 命运多么相似,都没有预知性啊! 他的一只手在她富有弹性的裸体上鱼一样游动着, 真挚的爱给他的手赋予了一种神性,手指变得聪明了,聪明的手指抚摸到了心上人 复杂而微妙的心事。 现在,他不得不开口,他“咳嗽”了一声,想说一句话,说出来的却是:“胡 妹! ” 她沉睡了似的没有应声,他知道她竖着耳朵在听。 “胡妹! ”他又满含柔情地叫了一声。 她的手指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算做回答:宝贝,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我 听着呢。 “胡妹……我,我感到我的眼睛被你的眼睛吃掉了;我的呼吸被你的呼吸吃掉 了;我的心跳被你的心跳吃掉了;我的骨头被你的骨头吃掉了;还有我的灵魂,也 被你的灵魂吃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连一根头发都没剩下……” 痴子,我也和你一样啊! 她心里暗想,同时又多了几分欣慰。她虽然没有说什 么,但他聪明的手指已触摸到了她的心里话。 “哦,我多像一个饮醉了酒的赌徒,不知不觉中输得干干净净……胡妹,我血 管里流的血一滴不剩地都被你当葡萄酒饮掉了……我以为美是恬静无欲的,没想到 美也长着一只不满足的手,甚至可以称得上贪婪。胡妹,你的美,伸出了一只无形 的手,取走了我的灵魂还不算,连我眼睛里的目光都一丝不留地取走了。于是,尘 世间那么多的鲜花,我却只能看到你的美丽。这样下去,将来我能不能看到太阳都 值得怀疑……” 怪你太痴情! 胡妹心想。 “胡妹,假如说我是天空,会输掉辉煌的太阳,皎洁的月亮,珍贵的星星,连 同最后一朵白云;假如我是大地,会输掉碧绿的青草,艳丽的花朵,丰硕的果实, 连同最后一粒尘埃;假如我是大海。会输掉一望无际的湛蓝,珍宝堆成的珊瑚,善 歌的海鸥,连同最后一只小小的游鱼……假如我是一只飞鸟。会输掉最后一片羽毛 ……” 痴子,我也和你一样! 胡妹心想。 “胡妹,我隐隐感到,我来世一趟,命中注定,就是输掉自己来的。”说到这 儿,钟灵不觉心头一疼。流下了一串串泪水。“我要么输给魔鬼,要么输给神灵! 我欣喜的是——自己输给了你这个善良美丽的女神! 啊,胡妹,输给你多么幸福, 这正像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了伟大的神灵! 啊,胡妹,你也流泪了,你流出的泪如同 月亮流出的泪珠——星星,闭上眼睛也知道它是亮晶晶的。我想,你的泪水肯定和 我的一样,都是一种液体的心灵语言——不少心灵语说不出来,就是长出一百只舌 头也无法表达,只能用泪水倾诉! 胡妹,你的泪水我读懂了,它比春天的花朵还要 丰富多彩……” 她像一团受冷的寒风需要取暖那样紧紧抱住了他。他和她一样啊,都将全身心 一点不剩地输给了对方,换句话,他俩彼此都赢得了对方,可为什么彼此都觉得自 己为最大的输家呢? 这是为什么? 也许彼此太投入将自己的情感看得太重——其中 也夹杂着自私心理——只看到了自己付出的爱而忽视了对方付出的爱;也许爱情的 本质是互相蚕食,可它的贪欲又大得无法满足,于是注定双方永远处于饥饿状态, 可偏偏又认为自己付出的爱多得能淹没对方;也许爱的心理太复杂太丰富,不亚于 茫茫大千世界,于是永远理不出头绪,只能越理越乱…… “胡妹,你的美太锋利了,第一次见你,像利剑——不,更像闪电,瞬间劈开 我的骨头,深深种进了我的骨髓;我的骨髓情愿化为水,滋养你花朵般的美丽。啊, 我算领教了美的力量,神灵做不到的,美能做到。自从见了你,对爱我有了新的体 悟。情感是能培养的,花朵的种子是能培养的,但爱的种子是不能培养的。爱是一 种神遇,你休想探出它的秘密! 在曲溪,第一次遇到你,只有一个瞬间的眼神,你 便像温柔的钉子一样钉进了我的骨头里,创造出太阳、月亮的神手也无法从骨头里 拔出你。啊,那一瞬间太美了,那一瞬间太奇妙了,那是伟大的天地为我专门创造 的一瞬间,那一瞬间仅仅属于我——永远属于我! 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那是最美 丽最珍贵的一瞬间,那是不同寻常的一瞬间,那可是你进人我的骨头进入我的心灵 的一瞬间。在我心目中,创造太阳的一瞬间也无法和那一瞬间相比拟! 人一生中, 只要有那么一瞬,便是一位幸福的人。现在,我才想起来,那一瞬是从你幽蓝的眼 睛里射出来的,神灵也创造不出那美妙极了的一瞬间。 那奇妙的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一今世一来世,我前世的修炼就 是为了今世遇见你,我的今世是被你呼唤来的,我来世的一切肯定还是为了你。那 一瞬间,神灯一样照亮了我生命的轮回……” 从心灵流出的爱语与口头的讨好对方的假言假语是不一样的,它蕴涵着一种神 奇的力量。 钟灵对爱的表白是从心底里、从血液里、从骨髓里流出来的,纯洁得如同婴儿 的目光,没有一点杂质,在一定意义上说,毫不逊色于为爱情赴汤蹈火的伟大行动。 与心灵有关的纯洁的语言就是一盏灯,多少苦难的灵魂需要靠它的光芒支撑和引领。 现实生活中,我们往往看不到语言的神奇力量,因为语言的垃圾太多太多,遮蔽了 心灵语言圣洁的光芒。尘世间的绝色姑娘们,你们肯定拥有不少达官富商送的珍珠 美玉,但你们终其一生不一定能得到半句可以升华爱情的心灵语言。闪光的情语比 闪光的钻石还难得,请你合上眼睛想想:自己得到了几句值得品尝一生的情语。胡 妹的耳朵是有福的,满耳飘飞着钟灵倾吐的鸟语花香…… “胡妹,时间可以老去,太阳可以老去,星月可以老去,大海可以老去,你的 美不会老去。假如时光让你老去,你映照在我骨头里的美永远不会老去……胡妹, 我对你说了多少话,你给我也说一句吧,让我的耳朵幸福幸福。” 害羞的她将头埋进他的腋下,小鹿似的拱了拱,意思是:我的整个身心都属于 你了,还要让我说什么。 “胡妹,说一句,我的耳朵已等得起火了。” 她伸出手,揪了揪他的耳朵,意思是:耳朵起火了好,我替你再往大里拨拨。 “胡妹,我的耳朵快被火烧熟了,别小气,给我几滴语言的雨露。” 她的牙齿轻轻咬了咬他的耳朵,意思是:还没熟,否则我就吃了它。 他见她紧紧锁着嘴唇不吐一个字,越想听听她的心里话。女人啊,你们要了解 男人,男人对爱的誓言同样耳馋! “啊,我的心肝宝贝,说一句吧! ”他的声音里 出现了祈求的语气,他多想听听爱的情语。他深知她是爱他的,他也映在了她的骨 头里,不过不是一朵花,而是一块美玉。他的眼睛饱尝了她的月容花貌,鼻子饮足 了她醉人的体香,舌头已触摸到了她的无尽的春色,血液已与她的融为一体,心灵 已痛快淋漓地饱受了爱情的甘露,只有耳朵空荡荡的,有一种孤独的饥渴感。如果 他少一样幸福的话,就是少一样耳朵的幸福。 她吻了吻他的耳朵,又伸出舌尖对着他的耳孔抵了抵,仿佛抵进去了舌尖上的 一句黄金语。 女人,就是女人!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啊!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寂寞、空 荡荡的耳朵里,出现了一颗亮丽的红日,瞬间,一片阳光的鸟鸣…… 窗外,响起了“唧唧喳喳”的鸟鸣,它们好像在说:懒虫,快起床,迎接早晨 的第一束阳光。这是生平最短暂的一夜,似乎眼睛刚刚闭上太阳就出来了。他揉了 揉酸胀的眼睛,瞧着还在酣睡中的胡妹,心里说:小鸟,你还太小,不了解我的心 事啊! 太阳请你原谅,现在,睁开双眼最想看到的不是第一束阳光,而是我心爱的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