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七、我已写好了“遗书”(2) 我跟老板说身体不适,需要几天减量的工作。 在美国打工,这种讨价还价是很难被餐馆老板所接受的。也许是他看到了我 一直在全力地付出,也许是一个多月来,我们已经建立了一定的情感,老板竟然 破例同意我改打半工,每天从送餐最紧张的下午五点开始上班。 然而,接下来的情景却比我想象的还糟很多。即便是每天只有半天的工作, 我也再无法应付原来那种工作节奏,而且肝部疼痛不止。频率越来越高,痛感越 来越强。工作之余,我看到Sherry就不禁想,这怎么可能呢?我这个经历了千锤 百炼,中学时期三夏学农时就在烈日炎炎下拔一整天麦子;大学期间,在北大长 跑队,坚持每天5600米的训练,怎么体力还不如这个身高只有1.5 米的瘦弱姑娘? 每天夜里11点下班以后,当我们完成店里最后一道工序拉上门口的金属卷帘后, 她还可以兴致勃勃地去隔壁挑选自己钟爱的冰激凌,而我却瘫成了一团泥似的站 不起身来。 对于疾病的恐惧,使我进入了那些黑身份工友们的状态——病急乱投医。听 说牛肉最给人力量,我就大块猛吃;听说维生素能增强体力,我便以超常的剂量 服用。所有这一切都不管用时,我便想到了中医。利用半休的时间,我坐车来到 曼哈顿中国城,找到了一位专治疑难杂症的老中医。一剂药30美元,一个疗程200 多美元,相当于我父母两人一年的收入,我的工作底薪800 美元也仅仅够用三个 疗程。但我已顾不了那么多,治病要紧。只要能够恢复身体,多少钱也得花。 然而,无论哪种治疗都不见任何效果。终于我不得不向老板请辞,我知道现 在不是能不能保住工作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保住性命的问题。曾经让我痛恨得咬 牙切齿的工作环境,一旦要离开而且是以这种方式离开,还真有几分恋恋不舍。 看着这些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工友,想起他们为让我与家人能够通上一个完美 的电话,而将我围成一圈,抵御着可能来自黑人的侵犯时,心中有很多话想说, 又不知从何说起。 “真的不能干了?”老板听到我请辞,停下了手中的活。 “不好意思,老板,真的不行,是身体的原因。” “好,你先到那边去坐一下。”老板看着我跟他讲话时,身子已经站不住了, 一只手扶在洗手池边撑着身体。 我想老板应该给我结钱,我看病也需要用钱,那我就稍等一下吧。我便走出 厨房,坐到了前厅客人的座位上。 “老板做菜喽。”Sherry兴奋地叫道。周围工友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 老板出身大厨,当年厨艺在纽约餐馆颇有名声。每月2200美元的市场行情下,他 却凭一身厨艺,能够叫价,不到2500美元不做, 现在店里的大厨也是他带出来的 徒弟。全店的人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老板下厨了。朦胧中我看到他一把扯过了大 厨身上的围裙套在自己身上,一边向抓码师傅下达着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