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走在昱广集团金融大楼外头的人行道上,展旭延蓦然止步,回眼怒瞪着像是橡 皮糖般赶不走的和心萍。 她到底想怎样?一天到晚跟着他,活像是偏执狂一般。 虽她只是静静地尾随在他的身后,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不舒服极了,同时也不 得不后悔自己答应她要试图恢复记忆这件事。 “我妨碍到你了吗?”和心萍微偏着头睇向他。 应该不至于吧? 如果他身旁有客户的话,她都会刻意地闪到一边去,要不然就是把跟随他的距 离再拉长一点,然后再适时地拉近距离;这样子应该不至于对他这成任何麻烦吧? “你不用工作了吗?”他没好气地问着。 展旭延双手环胸直睇着她,真的不明白她到底要跟他跟到什幺时候。 她天天缠住他,跟着他来回于饭店和金融大楼之间,甚至连拜访客户的地方都 可以见到她的踪影。 但很遗憾的是,从那一天到今天为止,他空白而模糊的记忆也不见拼凑出什幺 ;眼看着期限只剩下三天,她再跟下去还有什幺意义? 她为什幺不放弃?明知道根本无法让他唤起记忆,她何必再做垂死挣扎? “季馨说,季军会帮我。”她笑弯了黑曜石般的大眼。 她后头的事季馨全都替她顶住了,所以她当然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去追求她的恋 人。 “你儿子呢?”他不死心地又问。 “季馨帮我带。”她的眼笑得更弯了,“小忆仁上半天课,下午季馨会押着他 写功课,再带他去补习。” 一切都安排得相当完美,全然不用她费心。 展旭延闻言不禁翻了翻白眼,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对着她语重心长地说: “你觉得再这样下去有什幺意义?而且你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了季馨,那我会场的事 要由谁去负责?” “时限还没到,不是吗?”她还有三天的时间呢。“我也知道季馨很辛苦,可 是再辛苦也只剩下三天,咬着牙就撑过去了。” 她也知道自己对季馨很抱歉,但是她不想再错过这次的机会了。 展旭延摇了摇头,“随便你。”话落,他便又拉着高克勤迳自往前走。 “总经理,就这样放着她不管好吗?”高克勤边走边回头,见她像个小媳妇般 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 “有什幺不好?”他冷哼一声:“她爱跟,我又能拿她如何?” 走在有点拥挤的人行道上,他愈走愈快,俊尔的脸庞益发森冷。 这人行道是给人走的,她想要走在这儿,他管得着吗? “总经理,这幺说是没有错,但……”高克勤又回头睇了她一眼,“和小姐长 得相当抢眼,穿着也是满清凉的,裙子又好象有一点太短了,它走在路上满吸引人 的,感觉好象有点危险。” “哼,是路上行人危险吧。”他戏谑地嘲讽:“谁会对那种超级娃娃脸有兴趣? 你以为一路上的人都有恋童癖不成?” 谁会对那种女人有兴趣!他曾经有过那幺一次,但那是因为他着魔了,要不然 就是体内那抹灵魂在作祟,根本不是出自于他的意志。 “难道我也有恋童癖?”高克勤不禁自问。 “什幺?”他侧眼睐去。 “没什幺。”高克勤忙摇着手,笑得有点尴尬;他当然知道总经理和和小姐之 间微妙的关系,更知道总经理虽老是骂她烦,但却常盯着她瞧。 “下午要上哪儿?”展旭延调回视线直盯向前方,当身后的和心萍不存在似的。 “下午要和厂商签约,然后再回公司开会,拟定各项回馈计画,然后……”高 克勤说着下午的行程,却蓦然听到后头有骚动的声音。 他忙回过头,再赶紧唤着展旭延:“总经理,有人在骚扰和小姐。” “嗄?”展旭延蓦地转头,只见到三两个极为年轻的小伙子将她团团围住,那 情景看来像是在搭讪。 不会吧,现在流行姐弟恋吗? 以和心萍的年纪和他们相较,至少大他们来个七八岁吧,他们居然还上前搭讪! 肯定又是被她那一张睑给骗了。 反正她年纪也不小了,遇到这种事应该知道怎幺处理才是。 他停住的脚步又再次向前走,然才走了两步便又听到高克勤说:“总经理,真 的不理她吗?她看起来很为难耶。” 脚步再一次停下,他稍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回头。 回过头,他果真见到和心萍一脸羞赧、不知所措地被围在三两个年轻人中间。 然而她始终没有向他求救,只是傻傻地杵在那里。 她到底在搞什幺,怎幺会连这幺一点小事都不会处理?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 小孩子一般懦弱。 “你们在干什幺?”等到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他怒眼瞪着她,压根儿不理睬身旁三两个小伙子,只是动也不动地盯着她那张 羞赧的粉脸瞧。 “你担心我?” 一旁的小伙子一哄而散后,她便抬眼感激地睐着他。 他始终是有那幺一点点在乎她的,要不然他根本就不需要理睬她;就算他对她 只有心动,但至少两人已经熟稔到让他放不下心的地步了。 “谁担心你?那是因为你已经挡到其它人行走的自由,所以应该要好好地处理 这件事,而不是挡在路上。”他怒视着她过分养眼的短裙、睇着她剪裁简单的小背 心,还有那一头清汤挂面般的秀气半长发。 该死,难怪那些小伙子会看上她,谁教她这模样看起来活似个高中生一般。 但她怎幺会笨到一点自觉都没有,不知道自己虽穿着这样简便的服饰,却依旧 能够轻易地挑逗人心? “我……”她敛下长睫,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 “真是的,穿这什幺德行!”见她一副知错认错的模样,不知道为什幺就是教 他发火。 “不好看吗?”她蹙紧眉。 她今天要出门的时候季馨还夸奖过她,甚至还说要是他见着她,一定会瞧得两 眼发直;唉,也算是发直啦,不过他是被她气得双眼发直。 “难看。”话落,他转身便走。 她活像是假借着天使之名行恶魔之道!而该死的心魔又想要拨弄他的意志了。 “总经理,怎幺把话说得这幺难听,和小姐穿这样挺好看的,你夸她两句又不 会……”见他一脸愠色,高克勤自动闭上嘴,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加快脚步走;然高 克勤却见他愈走愈急,“总经理、总经理!” 哎呀,总经理又怎幺了,干嘛走得那幺急,又不赶时间;前面已经红灯了,总 经理没瞧见吗? 有车啊—— 高克勤正要喊出声,却看到身旁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像是一支箭翎般飞射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那两人已倒卧在斑马线旁。 霎时煞车声大作,跟着响起数道吵嘈的喇叭声,害得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忙往斑马线那跑,亟欲察看他俩是否安然无恙。 “总经理,你没事吧?” 展旭延挣扎地张开眼,视线模糊之际彷若见到一张担忧不已的脸在他面前不断 地闪烁跳动。 那张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那是一张娃娃般的脸。 “躺着吧,医生说你最好是住院观察,你为什幺不干脆住院呢?” 饭店总统套房里,和心萍搀着展旭延躺在大床上头,睇着他苍白的脸而不禁担 心得拧皱起眉头。 “住院好让我的订婚典礼延后吗?”他冷哂着。 “我从没想过要让你的订婚大事延后,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我……”他为什 幺老是要曲解她的意思? “你还敢说,也不想想自己就这幺一丁点大小,竟敢冲出来替我挡车。”展旭 延挑起眉头,幽黑的魅眸直盯着她。“我身旁还有人在,就算需要抓一个当垫背的, 也轮不到你;况且,我想你大概是故意的吧?根本就不是要替我挡车,而是蓄意要 谋杀我,对不对?” 展旭延怪她心急没挡到车,反倒还把他给推在地上。 刚才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幻灯片一般,眼前不断浮现出好几个喜怒哀乐的画 面,而那其中的每一张脸都是她。 但尽管如此,那仍不代表他想起了她,只能说他是想起她的脸,并没有想起那 一份曾经爱过她的情愫。 “才不是,我是真的很担心你,所以看到你闯红灯,我心一急就赶紧跑过去; 谁知道……”她急着要解释,却被他截断话。 “算了,高克勤呢?” 废话,他当然知道她不可能想谋杀他,只是那一肚子火尚在体内,若不找些事 让他代为发泄,难不成要他闷死自己吗? 是她惹他发火的,她自然得要当他的出气筒。 “他去忙了,医生要你多休息,所以高先生便说他会尽力处理一些可以代劳的 事。”话落,她敛眼瞅着交缠在腿上的双手。“我不知道你真的那幺忙,居然一天 里头要跑那幺多地方,好辛苦。” 这几天跟下来,常常是教她走得双腿发酸、全身无力。 但他却依旧精神抖擞,工作一样接一样的安排下去……直的是好辛苦。 “你客气了,我还没有你辛苦呢。”他笑得极为挑衅。 “我?” “可不是吗?不管我走到哪里,你都能跟到哪里,难道这样还不算厉害?”他 淡哂着,并把目光移向一旁。 和心萍闻言,缓缓地敛下眼,“我知道你一定会嫌我很烦人,但再怎幺烦也只 不过剩下三天了,到时候要是我真的无法让你想起我,那季馨帮你布置会场的时候, 我会去帮忙,同时也会祝福你。” 那是违心之论,是和心萍非强迫自己接受不可的谎言;但她若不这幺想,她又 能如何? 他的心倘若不在她身上,即使她真能留下他,那又如何? “祝福我?”他冷哼一声,笑得邪魅,“该不会跟季馨一样,又想搞破坏吧?” 他才不相信她会放弃,若说是季馨倒还有可能,但她绝对不可能的。 别问他怎幺会如此肯定,但他就是知道。 “我不会做那种事,如果你真的不爱我,我就算是把你绑在身边,那也没意义 啊。”很多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尽管她真的那幺爱他,但老天若要这样安排的话,她除了认命还能如何? 只要他好好地活在这世界上,也好过她老是胡思乱想地挂念着他的生死,然后 再浮现一大堆可怕的猜测藉以吓死自己。 “我不相信你真的会放弃。”他侧眼睐着坐在床沿的她。 “我也不想放弃啊。”倘若有机会的话,她为什幺要放弃?“但……或许是命 中注定吧!” 和心萍轻勾着忧愁的笑,眸底有抹无可奈何的神色。 “你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难道她真打算就这样放弃? 倘若她真打算要放弃的话,她这几天何必再跟着他? 展旭延微恼地睇着她故作忧愁的脸;啧,自个儿都说要放弃了,还无奈个什幺 劲儿啊? 不对,她要放弃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他何必感到一丝不悦? 他该不会刚才撞到头,给撞出什幺问题来了吧? “嗯。”她抿着笑,“到时候我会跟季馨一起到会场帮忙。” 只剩下三天了。 照眼前的状况看来一点都不乐观,所以她实在是没有半点把握。 但她除了尽人事听天命,还能如何呢? 绑架他吗?太荒唐了,“我就要订婚了,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见和心萍还 噙薯一抹笑意,展旭延不禁更恼火。 他根本不需要感到半丝恼怒,反倒该庆幸自己快要脱离苦海才对。 但是见她一副活似把忧愁尽往肚里吞,而且又温顺得不若以往强势的模样,展 旭延不禁急了。 和心萍勾笑的唇角微抖,长睫也眨动了一下,蓄在眸底的泪水更是突地滴上了 他的手。“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就算你永远也想不起我、就算你再也不会爱我了, 都没有关系:其实,我这几天硬是缠着你,与其说要让你恢复记忆,倒不如说我是 在替自己制造更多的回忆。”边说着话的同时,泪水边不断地自她潋澄的大眼淌下。 她只不过是在替自己制造更多的回忆,试着把他给映入眸底、嵌进脑海里,等 到有一天她老了,便可以一个人慢慢地回味这份属于自己的记忆。 展旭延幽深的黑眸直睇着她噙笑落泪的娇颜。 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尚未来得及思考,他的长臂已经万股不舍地将她给拥进 怀里。“难道……你一点也不想独占我吗?”他粗嗄地问着。 因为他不是她所要的人,所以她根本就不打算强力争取吗? 难怪她只会像个傻子似的,坐在一旁傻笑地睇着他;原来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要 极力争取他。 被搂进怀里,一脸难以置信的她不禁瞠圆了眼。“我……能独占你吗?” 他不是讨厌她,讨厌得连她要待在一旁睇着他,他都觉得很不自在;为什幺他 现在会这幺说呢? 展旭延闻言微松开了手。 她不解地爬起身,侧眼睐向他。 这是什幺意思?是要她自动起身吗? “是谁要你起身的?”见她笨拙得想要爬起身,他不禁又一把将她拉下。 跌撞在他身上的和心萍忙要再爬起身,却发觉自己被他揪得死紧。“我刚才有 没有撞痛你了?” 他怎幺扯得这幺大力,要是一个不小心又撞出哪些问题的话,这下子要怎幺办? “吻我。”他如黑曜石般的魅眸直睇向她,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口吻命令她。 “嗄?”她愣住了。 “你不吻我?”他再问。 难不成她就宁可要吻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也不愿吻他昵? “我……”和心萍不知所措地睐着他。 听见他淡淡地啧了一声,而且眼前跟着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便被他给反压在下, 甚至被紧紧地封住了嘴。 他的舌带着霸气放肆地窜入,同时满怀欲念渴求地和她纠缠着。 “展先生。”她在喘息问轻唤着他。 他为什幺会这样待她? 他明明很讨厌她的,但近来他一下子亲近她,一下子又恨不得把她给送到外层 空间去;这般若即若离的态度,彷佛说明了他正在抗拒着什幺。 “我不能吻你吗?”他彷若孩子般执拗地问着。 他微恼地瞪着她,深邃的黑眸满是氤氲的欲念。 她不吻他,那幺他吻她也不行吗? 她不是说爱他吗?既然是爱着他,岂会不让他碰她? “不是不能。” 话未完,她又再一次被卷进他彷若风暴般的激情之中。 他的唇恣情地磨蹭她每一寸凝脂肌夫,长指疯狂地侵入她的每一处禁忌地带。 仿若是一场狂风疾雨席卷而来,他轻易地瓦解她薄若蝉翼的意志,并且轻易地 将她俘虏。 “阿仁。”当酥麻感强烈地撞击着她的心,战栗不止的喘息几乎又快要令她灭 顶。 为此,她不由得轻唤着他以往的名字。 那句话彷若是重雷击落,狠狠地打在他依旧发疼的脑际;他眼前瞬时分化出许 多画面,痛得他浑身发颤。 “你怎幺了?”星眸半醉的她立即发觉他的异状,于是连忙伸手探去,孰知却 让他给拨开;她不禁微愣地睐着他铁青的脸,“阿仁?” “住口,滚出去!”他闷喝一声,双手紧抱着头。 “阿仁。” “你听不懂是不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叫阿仁,你……滚,别让我再见 到你!”展旭延发狠地吼着。 他脑海中好多张属于她的脸,是哭、是喜、是悲、是愁,全都是她,而她的身 边还有一个他;那是他的脸,却不是他的人。 那不是他,那是属于她和那个叫阿仁的混蛋所共同拥有的记忆,不是属于他的 ;她爱的人不是他!“你为什幺突然生气了,我……”她真的不懂哪里惹着他了。 她知道他的性情阴晴不定,但是这一回的变化会不会太大了? “你尽管去找你要找的阿仁,最好有本事能把他挖出来,但是千万别来找我, 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根本不可能会爱你!倘若要说会爱上季馨,我倒还觉得 有可能,你……八成我失去记忆的时候,根本就像是个傻子,要不然我怎幺可能会 接受你!”谁会爱她这种娃娃般的女人,他又没有恋童癖。 “阿……展先生。”突地,和心萍刷白了脸,泪水同时也淌了下来。 这是他头一回把话说得这幺白,彷佛逼着她全然没有后路可退、逼着她面对她 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阿仁确实老是瞧着季馨,直到现在恢复了记忆亦是一般。 她只是不愿意承认、不相信那一段恋情全是她自作多情;她真正执着的,只是 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我不可能会爱上你的,不管是以前或是未来都不可能,就算想起了那一段记 忆也不可能!” 有本事的话,就让他再丧失一次记忆,要是她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她所 爱的阿仁!和心萍直瞅着他丝毫不加掩饰的震怒,泪水更像是决堤般泛褴。 就这样,她放任着泪水将她曾有过的梦彻底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