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怀 等待的日子,总是显得如此漫长。 宗泽一直表现得很是从容,整日里陪着景辉,不是教他习武,就是同他玩耍, 丝毫看不出他心中暗涌。他越是这样装作若无其事,胜男越是担心。 傅将军远在北方,正与敌军打得你死我活,那封信能否平安送到他手上都成问 题;万一他收不到信,又或者收到了信,却无暇分心处理,那该如何是好?不等到 接替自己的人来,宗泽断然不会一走了之。他始终都要对傅将军有所交待,才算不 辜负他的知遇之恩。 如今除了等待,他们已别无他法。 郁镇南的尾七过后,灵堂才撤掉。大堂中少了香烛之烟,空气倒变得清新了许 多。整个洪府一改往日阴森之貌,变得焕然一新。趁这段闲暇时光,宗泽决定同胜 男完婚。胜男心中虽然欢喜,却不想张扬。毕竟,她是寡妇改嫁,更何况丈夫才刚 刚过身,她就另嫁他人,还不知世人会如何说三道四。之前的流言蜚语,她早已领 教够。 “哥哥,婚礼的事,一切从简吧。” 宗泽当然明她心意,却仍是忍不住轻叹:“之前承诺你的那个最隆重的婚礼, 只能成为一个梦了。” 她温婉一笑:“在我心目中,同你的婚礼,永远都是最隆重的。” 阿福听闻此事,专程从佛山赶来,替他们置办婚礼。在他看来,就算是从简, 亦要面面俱到,功夫做足。胜男不想听到闲言碎语,不愿出门,阿福倒也乐得自作 主张。胜男是他由小玩到大的伙伴,她的心意他自然明白。想来他选的衣料,胜男 也不会拒绝。 消息一经传出,全城哗然。男人们表现得较为含蓄,那趋炎附势的笑容背后, 隐藏着无尽的轻蔑;女人们则放肆得多,无论何时,最不缺的便长舌毒妇。她们三 三两两地议论着,恣意地嘲笑着,好象全天下除了这件事,便再无其他可以令到她 们如此兴奋的了。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呐……自己相公没死多久,便带着儿子急着嫁人。 姓洪的也不知避讳。真是不象话!太不象话了!” “你知道什么啊!洪宗泽同她早有奸情,说不定郁镇南就是被这个奸夫杀掉的!” “还有那个孩子,还指不定姓郁还是姓洪呢!” “诶,你们可不知道,女人是不能一女侍二夫的。这种女人死了以后,到了阴 曹地府,两个相公都争着要她,阎王怎么判啊?只好判她一分为二,一个相公分一 半!到时候被大鬼小鬼活活锯成两半……哎呀,想想都可怕!” “……” 这些话传到胜男耳中,她不禁惊恐万分。她本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如此恐怖 与血腥的传言,仍然会令她心惊肉跳。到时候小鬼会怎么锯?横着,还是竖着?横 着,便是腰斩;竖着,便是车裂,都是极为痛苦极为可怕的酷刑。 见她日渐萎靡,宗泽不觉奇怪起来。在他的不断追问下,她这才向他道出了实 情。宗泽不禁笑了起来:“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连这种市井之言也信了?” 胜男自不敢当着儿子的面讲述如此恐怖的故事,轻声叹道:“哥哥……我也不 知道是怎么了,也不知自己究竟从何时起,开始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是有地狱存在的。 但我确实相信了。那地藏菩萨不正是掌管地狱的么。若我连菩萨都不信,真不知还 有什么可信了……” 宗泽想了想,道:“胜男,其实就算真有地狱,你都不必担心郁镇南会来找你 回去啊。” “为什么?”她惊奇地问。 宗泽道:“因为郁镇南之前有妻子,他现在,已经同他的结发妻子在一起啦, 阎王爷不会再让他来纠缠你了。你是我的结发妻子,就算到了地狱,阎王都会将你 判给我不会判给他,更不会那什么了……”他故意省去了那恐怖的字眼,说得一本 正经,叫人不得不心悦诚服。 胜男感怀万千,倚在他怀中轻轻笑。 屋檐下,一对新搬来的燕子正不停地衔回草泥,搭建着自己的新窝。 宗泽触景生情,喃喃道:“我倒要同它们比比,看谁先成亲。”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