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狱 阴森森的监狱内,潮湿寒冷,恶臭扑鼻。胜男一阵恶心,险些呕出来。她趿着 脚步想走得快些,脚下哐当作响,铁镣却是如此的沉重。耳畔是痛苦的呻吟,眼前 是血肉模糊的躯体,她紧紧咬牙,不让自己的泪滴落。 来到一处空置的牢房前,狱卒娴熟地打开锁,拉开木栅门,身后的日本兵一脚 将她踹了进去。她猝然未防,重重摔在地上,满头满身都是干草。 日本兵用着生硬的中国话对狱卒交待道:“这个人明天一早就行刑啦!今天晚 上给他吃顿好的,晚一点武田将军会安排人来为他提供特殊关照,你们到时候看紧 点,千万别出岔子!” 狱卒是个中国人。他日语懂得不多,却仍是学着日本兵的口吻,严肃地答了声 :“哈依!” 胜男不禁向他投去轻蔑的一瞥。 牢门锁上,日本兵头也不回地走了。狱卒低头哈腰,恭送着他们离去。待他们 走远,他仍然没有直起腰来。胜男忍不住揶揄道:“你的主子已经看不到你啦!还 装!” 狱卒却轻轻叹了口气。只听到他幽幽地道:“九哥,一会儿送饭来吃,你可要 吃饱了!黄泉路长着呢,不吃饱可没办气走过奈何桥。”说着,他方才挺直腰杆, 若无其事地走掉。 胜男的心狂跳不止。武田藤最后那句话,分明是个暗示,八成与那什么“特殊 关照”有关系。现在这个人说话如此晦涩,难道……难道哥哥今晚会来劫狱?!她 简直不敢往下想。 酒菜很快端了上来。酒香混在这污浊的空气中,只会更令人觉得恶心。胜男心 中惦记着宗泽的安危,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只是她记着狱卒的话,只好胡乱往嘴里 塞进去一些,填鸭般强行咽下。 夜似乎已经很深了。周围的呻吟声小了许多,也许他们睡了,也许根本就是晕 过去了。正在心猿意马之际,门口突然传来炸雷般的笑声,赵二龙的声音清晰地传 了过来:“军爷好!军爷好!武田将军吩咐小的来送雷崇九九爷一样礼物,这是小 的的条子,请军爷收好了!” 狱头骂骂咧咧:“都他妈要见阎王了,还惦记着风流快活!” 赵二龙陪着笑:“军爷说笑呢。古人都说了,什么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是牡丹花下死!”那狱头纠正。 赵二龙急忙赞道:“就是!就是!还军爷见多识广,小的献丑,献丑!” “进去吧。”这声音,似乎是之前提醒自己那个狱卒,看样子,他们应该收下 了条子。 赵二龙谦卑地应着,刚要进来,却听到狱头突然喝问,“这女的,怎么回事?” 原来,赵二龙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架着那女人。那女人两脚几乎悬空,软软地 搭在那人的肩上,似乎已然晕了过去。 “哦!”赵二龙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窑姐儿,迷信多,怕晦气;若要告诉她 这次接的是个死囚,那就没有人愿意来啦。这不,把她灌醉了,完事后带走,神不 知鬼不晓,大家都有好处,大家都开心嘛。”说着,往那狱头手上塞上了几块大洋。 狱头掂量掂量,将银元放入怀中,低声道:“去吧!赶紧的!” 一阵窸簌的脚步过来,赵二龙已然来到胜男的面前。胜男心中激荡,却装作若 无其事的样子,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狱卒打开牢门,对他们喝道:“你们尽快!” “是是是!”赵二龙痞着脸连应几声,他身后的那人已跟着入内,将肩上扛着 的那个女人轻轻放下。那人再抬头时,胜男又惊又喜,扑上前去抱住来人失声唤道 :“哥哥!” 宗泽将她抱住,紧紧拥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哽咽着道:“胜男,让你受 委屈了。” 赵二龙趁机蒙上了一层布作遮掩。回头再看,二人依然紧紧相拥,他不由急道 :“快换衣裳!一会儿出去了,你们再抱个够!”说着,他闪身出去,在外警惕地 张望。 宗泽这才将胜男从怀中举出,压低声音道:“胜男,快,脱下你的衣服,换上 这套。”说着,他竟将他来带的那个女人身上的衣裙给扒了下来。 “这……”胜男迟疑着道,“你叫她替我送死?!”一想到父亲曾经的所作所 为,她顿时泪如雨下。 宗泽压低声音道:“时间紧迫,出去了我再同你解释。”他不由分说,将胜男 的衣裳褪下,迅速帮她换上女装,又撕下她的假须,替她戴上假发,又为那个替死 鬼换上“雷崇九”的衣裳,贴上假须。胜男这才发现,这个人竟是一个男人。 一切完毕,时间刚刚好。赵二龙在外面小心地问:“都弄好了吗?” “好了。”宗泽小声答着,复将胜男扛在肩头,随即垂下脑袋,跟在赵二龙身 后,悄然离去,剩下那个昏迷不醒的替死鬼侧卧在地,一动也不动。 狱头似乎有些不满,一个劲儿地埋怨。赵二龙遂又往他手里塞上几块银元,他 这才爽快地将他们放了出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