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戎 宗泽至今都不能理解张文惠,好不容易逃出魔窟,眼看就要回到故土,为何偏 偏要在上船的前一晚走上这条不归路; 就如同他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胜男为 何定要跟郁镇南走掉。 只是他不曾预料,登上了这艘船,竟成了他一生际遇的大转折。带他踏上从军 这条路的人,竟然会是张天一。 在他印象中,张天一只是一个孩子,和胜男一样的大孩子,书生气十足,纵有 满腔热血,却因天生的懦弱,他的理想只能成为幻想。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会投 笔从戎,投在了傅将军的门下。虽然做的是文职,但他已真正成为了一个军人。 张天一此番下南洋,乃是受南洋华侨之托,将他们筹集到的军晌带给傅将军。 事关重大,傅将军派了几个身手极好的人做他保镖。不想途中消息泄露,这笔款项 金额巨大,黑白两道都想占为己有,一路上几番交锋,他的保镖已折损一半。好不 容易登上回国的船,却又遭遇到另一帮劫匪。 慌乱之中,他跑进了底舱。这里人多,混在其中,对方一时亦难下手。他随便 找了一个位置正欲坐下,却被人拍了拍肩:“兄弟,这是我的位置。” “洪大哥?!”张天一扭头一看,不禁失声唤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宗泽亦是一惊,当即四下里瞧了瞧,但见底舱门口站着几名鬼鬼祟祟的人正东 张西望,心下不由一紧。 “天一,他们是冲你来的?” 张天一扶了扶眼镜,老老实实点头道:“洪大哥,这次你一定得帮我!”他遂 凑近他耳畔将事情大概讲述了一番,并极力邀请他一起为傅将军效力。 因自己自身难保,宗泽本不想管闲事,但听完张天一所言,他突然间改变了主 意。张天一说得对,要对付郁镇南,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郁镇南能如此 嚣张,不正是因为他手上有枪么!倘若他也有同样的力量,就能与之抗衡,甚至打 败他。 想到惨死的宗保,枉死的文惠,还有,还有胜男……他终于答应了张天一的要 求。船上的几个劫匪,很快被他制服。尸体一一扔进海中,不留一点痕迹。 张天一默默看着他做完这些事,眼睛不觉潮湿起来。昔日温文尔雅的洪大哥, 如今杀起人来却是如此冷静。是这个世界原本就如此残酷,还是人性原本就如此复 杂? 宗泽似已看透他的惊讶与无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现在的江湖,已不是以德服人的江湖了,有的,只是凶残,厮杀,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在张天一的极力推荐下,宗泽很快得到傅将军的赏识,将他留在身边做了贴身 侍官。这几年来他随着傅将军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终于从警卫连长升成了一 军之长。他离自己的目标已是越来越近。 傅将军志向高远,广东只是他的第一站。他的目标,乃是统一中华。宗泽并不 在乎他的主子是否好高骛远,只要岭南归自己管辖,他已是心满意足。傅将军知他 无心北上,遂留了一队人马,命他镇守广东,以期后援。 待宗泽沐浴完毕,阿福伺候着他更衣。见到他胸背处累累伤痕,阿福心头一酸, 不觉又哽咽了:“大少爷,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你为什么要走 上这条路啊!世道这么乱,万一……”后面的话,他咽回了肚子里,万不敢讲出来。 宗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笑道:“有道是乱世出英雄。世道虽乱,机会却 也多,要看你怎么把握了。我不走这条路,根本没机会赢郁镇南,他若不死,我一 世都要东躲西藏。只是我想不到,他居然等不到我回来。” 阿福叹息道:“郁镇南也算是个人物了,只可惜他败在了自己人手里。要不是 他的主将叛变,投靠了肖司令,生生将他的人马折损了一半,他也不会落到如此下 场。” 宗泽恨恨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是败给了他自己。” 阿福叹道:“如今他落到这般下场,也算是老天有眼。二少爷死得那么惨,姑 娘却还硬要救他……” “阿福!”宗泽不愿再听到这样的话,厉声喝止了他。他顿了顿,自言自语般 喃喃道:“胜男这么做,也许有苦衷。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找到她。” 阿福提醒道:“要不要请江湖朋友帮忙?何老板耳目众多,有他相助,也许会 快一点找到姑娘。” 宗泽却摇头:“郁镇南结仇太多,我不想事情弄大,怕他被仇家找到,连累胜 男。” 阿福点头:“说的也是。” 宗泽忽然想起了什么,紧张地问道:“郁镇南受伤的事,你还有没有同别人提 过?” 阿福想了想,道:“没有,我没有同别人讲过。” 他的话,自是信得过的。宗泽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郁镇南瞎了眼又瘸了 腿,如此明显的特征,很容易被人认出。他伤成这样,应该逃不了太远。就算走遍 全中国,我也要找到他!” 无意中看到到那坛骨灰,他的心情不禁一落千丈,闷声闷气地叹道:“阿福, 明天将二嫂送回佛山,同宗保埋在一起吧!她跟着我颠沛流离多年,总算能入土为 安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