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吃饭那天,吴茜早早地做完功课,杨艳回家时,她已把房间整理了一遍,吴大 发的葡萄糖也换了一瓶新的,床上放的是两套出客的衣服。杨艳道:我不去,你爸 爸没人照顾。吴茜忙说已经请了楼上的张好婆来帮忙,连钥匙也给了她。杨艳还是 不去,吴茜拉住她的手臂,道:去吧,别让她们背后说你时,又多了一条罪状。杨 艳听这话说得诚恳而实在,完全是向着自己,有些安慰,又有些得意,想你们都算 是她嫡亲的人了,到最后她帮的却是一个外人。 到了那里,才发现有外客。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白净的脸上堆着笑,白衬衫 洗得很干净。杨艳看到角落里放着的补品和水果篮,猜测这个人会是谁。吃饭时听 他叫“爸,妈”,这才明白,今天这顿饭不单为秋秋庆祝,更重要的是:毛脚女婿 上门。 吴春花介绍,他叫凌久昌,外科医生,四十二岁。又说他至今没结过婚,吴母 惊讶道:怎么会这样,你条件蛮好的呀,一定是要求太高。这些都是虚头,已经到 这种程度,怎会不知道他没结过婚,第一次上门是尴尬的场面,拘束又陌生,得以 愉快地进行下去,靠的都是这些废话。房间里烟雾缭绕,吴母呛得咳嗽,便骂吴父 抽个没完,说完才想到凌久昌也在抽烟。凌久昌拿着香烟抽也不是,扔也不是,僵 在那儿,只好岔开话题,问吴茜:多大了,读高几?在哪所学校?等吴茜一一回答 后,又对杨艳道:这小姑娘真是讨人喜欢。他早就注意到杨艳了,静静地坐在旁边, 眼睛低垂着,不说话却另有一种风情。他其实是很懂女人的,在吴春花之前有过不 少女朋友,其中一个还同居过,因为条件不错,所以有恃无恐,这么半真半假地, 就过了适婚年龄。接下来是高不成低不就,渐渐的,连这一条也没资格了。吴春花 离过婚,又有儿子,他没当真,依然是玩玩,只是这“玩玩”与当年是完全不同的, 这是给自己留好后路的,即使是玩,也像真的一样。两人都四十多岁了,一开始便 想到了结婚,这种心境再实际不过,凌久昌看吴春花,想这个女人以后不是自己老 婆,便是仇人。他觉得,跟杨艳比起来,吴春花就是毛坯,粗糙得不堪。 吃完饭,秋秋拿出一副扑克,问:谁和我玩二十四点?吴茜道:打关牌我就玩。 秋秋不肯,凌久昌问杨艳:会不会?杨艳说不太会,他说我教你,便拿了扑克, 摸出四张牌放在茶几上,“二、三、六、四”。很简单的,他道,三减二是一,四 六二十四,再乘以一,就是二十四。杨艳看了看:三六十八,二加四是六,十八加 六也是二十四。凌久昌喜道:一看你就是聪明人。秋秋趁势催促,说我一个人斗你 们两个人,输了的人买冷饮,要八喜。杨艳说好啊,凌久昌自然是求之不得。他脑 筋挺灵光,有几次知道答案了,却悄悄地告诉杨艳,让她说出来,秋秋连呼赖皮, 杨艳道,有什么赖皮,我们本来就是一条道上的。最后竟然是秋秋输了,问妈妈要 钱买冷饮,吴春花虎着脸道:我没钱。杨艳道,我来出好了。说着,要拿钱包。凌 久昌按住她手,拿出一百块钱给吴茜:爷叔请客买冷饮,找下的钱你自己买零食。 又玩了几副,杨艳的水平渐有长进,不用凌久昌提醒,也想出好些,秋秋更不 甘示弱,一只手凌空举着,有时不等牌放好便拍了下去,杨艳大叫“耍赖,吃进!” 笑闹声惊动了厨房洗碗的吴母,探出头来看怎么回事。吴春花骂道:介大的人 了,像小孩一样。别人只当她骂秋秋,杨艳暗暗好笑,变本加厉地做出小儿女的娇 态来,又嗲又媚,却不过头,这自然是假的,只是假到一定水准,便又像是真的了。 看得凌久昌暗叹,这才是年轻女人的味道。 凌久昌拦了一辆出租,问杨艳,你们怎么走。杨艳说坐公交车,他便要送她们 一程。吴春花忍不住了,讽刺道:你倒好心。吴茜道,算了,又不顺路。杨艳一不 做,二不休,钻进出租车,道: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了,是不是啊,阿姐?吴春 花看着车渐渐驶远,一口怨气再也憋不住,回到家就哭了出来:下半辈子我是指望 这个男人的,她偏要来插一脚。出租车里,杨艳和凌久昌交换了电话号码。到了家, 吴茜先下车,凌久昌问杨艳,下次我如果约你出来吃饭,你肯赏脸吗。杨艳笑得很 妩媚:只要阿姐不吃醋,我无所谓。凌久昌恋恋不舍地看她上了楼,才让司机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