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十七良妃的寿宴(1) 十七良妃的寿宴 但那日文泽吻过我后,却并未要我侍寝。 我柳荷烟仍是一界宫女。 我白日服侍天子、晚上抄抄, 写写, 直到每日明月与鲜花都进入梦乡方才罢 休。自打我带出那本《媚行深宫》,便将它藏于御书房数千图书之中。我没有再 看——虽然媚儿故事仍偷偷流传宫中,称为人间传奇,但,她最终未胜。不仅未 胜,而且是自己化作飞灰,再无翻身机会。 败者终为寇——没有人喜欢输,我要学就学强者。 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每夜每夜抄写,圣语、兵法、计策……不知不觉,谈 吐心智,竟大胜从前。 赵风罚三月俸禄,小惩大戒。赵嬷嬷母子已是欢天喜地。后来我想,其实文 泽与他一起长大,应该比谁都了解赵风的为人,他也不信他真会嫖妓宿娼,只是 事已至此,须得一台阶,而我,正好为其搭建下阶之梯。 赵嬷嬷主动找到我,除向我致谢外,仍记得那日我对她提的交换条件:" 老 身不想欠人恩惠,虽然老身不能多说,但或可回答姑娘三个感兴趣的问题。姑娘 只管问,老身能回答便回答;不能回答,便闭口不言罢了,从此之后,姑娘与老 身,两不相欠。" 我想了一想:" 她……都说林媚儿美,她究竟是怎么一个美法?" 赵嬷嬷突然诡谲地笑了:" 不过光一个美字并不足以描述她。她进宫前,世 人曾形容她的容貌是人间一绝,但比容貌更绝的是她的歌舞;比歌舞还绝的,却 是她万千风情。" 我也惊叹,忙道:" 媚儿姑娘的确是来自青楼么?" 赵嬷嬷道:" 是,她进宫前,原是江南第一名妓。" 我心提到嗓尖,极轻极轻地问:" 那么,她又因何自尽?" 赵嬷嬷摇头,闭口不言。 秋雨潇潇的,亿万条银丝从天空飞落,落上禁宫的红墙绿瓦儿,便深了那红, 浓了那绿。及至突然大了,宫中四处飞龙驭水,倒也蔚为壮观。每隔几步便是一 团团的,白如烟的水气,水气蒙蒙的,细细的,任我们站在檐角之下,也不禁被 细雨密密地扑湿了脸颊。我擦着脸上的水儿,也不再多问,对她一笑:" 好罢, 从此两不相欠。" 我日日与文泽见面,仍常讲书中" 故事" ,助其处理政务,文泽某次笑言道 :" 可惜你是名女子,若生作男儿身,朕岂非多一得力谋士?" 我见他心情好,也笑:" 若荷烟身作男子,那奴婢岂非被称作小烟子公公? " 文泽目中一凝,淡淡道:" 小胭脂?" 我笑着给他添了一回茶," 奴婢说的不是胭脂,是小烟子,烟子公公。" 文泽恍然失笑。他目中突似恨似怨,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神情,语气却依然 是淡淡:" 胭脂就胭脂。淡淡胭脂淡淡酒——以后只有朕与你二人之时,朕便称 你胭脂罢。" 我一直不解他心。显然,他并未忘记浣月山庄中我与他所言;显然,他待我 不错,常与我言笑晏晏;而且当日,深情一吻……但,他为何事后又只字不提? 果然圣意难测。 赌期越来越近,德仁太后一向言出如山,柳荷烟将永世不得见龙文泽。但又 有何法?苦苦哀求?撒娇装痴?如此获胜,既非我风格,亦无光彩。输给太后, 赢得一月与文泽朝夕相处,终究划算——也许我爱上的只是爱的感觉,可终是痴 心不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限幸福。 这日是良妃生辰,文泽早早的便离开了御书房,为爱妃赴夜宴。我在灯烛之 下专心抄录《三十六计》之" 上屋抽梯" 时,有小太监过来,说良妃亲点我名, 命前去锦绣宫为其祝寿。 锦绣宫内有良妃喜爱的宽阔富丽与金碧辉煌。其院中种满花草,虽已是秋日, 仍有不败鲜花盛开。近一年,良妃命人多种石榴树其中,取其" 多籽" 之意,盼 望早日为文泽育得龙子。现在虽非石榴花期,但我提羊角宫灯夜行于排排石榴树 下时,只觉香风阵阵,冷洌怡人。 突有异香入鼻中,似花非花,似木非木,平生从未闻过——我驻足停下,深 吸一口气,只觉满身泰然。一旁引路的小太监面有得色,傲然道:" 这是良主子 娘家从天竺国找来的名贵花种碧水朝霞,盛夏花开时,朵朵大如小碗,有红白紫 三色,灿若云霞……除此宫中,他处均无。" 我点头笑了一笑,继续前行。 良妃堆金砌玉的屋中早已济济坐满一堂。立在墙角的黄金花薰之中有异香索 绕其间,那香味十分奇特,不是宫中常用的迷迭香,也不是沉水香,也不是斑若 香……妖妖娆娆,浓浓艳艳——此香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皇后与良妃各着两件红衣,正一左一右坐于文泽身侧。皇后身着大红宫装, 头上云髻高耸,佩" 百鸟朝凤" 金花冠,右侧插大红牡丹宫花。银盘脸,柳叶眉, 身材适中,神情不卑亦不亢……有月夜静绽之睡莲的娴静,也有泰山崩于前而不 变色之从容——一幅端庄富贵母仪天下的模样。 良妃身上穿的却是海棠色绣牡丹萝纱衣,下系浅银灰静面百折长裙。头上梳 着高高 "贵妃髻" ,前佩" 飞燕" 金冠,脑后戴着一朵玫红牡丹宫花。 这一后一妃两人均作红妆打扮,华美无比,但皇后就是皇后,只有她能穿正 红。良妃再得宠,于着装上却也不敢造次。 皇后一见我时便扬起一个微微笑容," 荷烟聪慧,良妃主子又素来看重你, 今儿是良主子的好日子,特意叫你来这处一起游戏,还不谢谢良主子么?" 我忙向上施礼," 多谢皇上皇后,多谢良妃娘娘。" 参与游戏?我已千方百计躲她,她却定要穷追猛打。她们叫我参加一种叫作 击鼓传花的游戏。果不出其然,那精致的红色花朵花朵一入我手," 咚咚" 鼓声 便停了下来。那花在我手中,它看着我,我看着它,它对我微微嘲讽,我对它暗 暗皱眉。 安嫔便叫起来:" 柳荷烟罚酒三杯!" 素金托着一个红木漆金的托盘,端一壶酒并一个酒杯款款过来。 酒中必有文章。 中秋夜有春菱计摔酒杯,此时……难道我能一壶酒全部摔掉? " 皇上!" 我听见三个女声同时响起。扭头看去,原来是皇后、同嫔与萼儿。 三人表情各不相同——皇后面色平静,同嫔满脸焦虑,萼儿却笑意盈盈——显然 大家均知良妃心怀不轨,都想帮我。 良妃目中一凛,脸色微变。 文泽愕了一下:" 皇后、爱妃,你们都有何事?" 三人对视一眼,皇后先笑道:" 先前接宫人来报,臣妾娘家诸人已变卖全部 田产,筹得二百万两白银,今日已送至宫中入库。现才想起,与皇上禀奏。请皇 上不必担心西托大汗财物之请。若仍不够,臣妾自当修书,看家中还有何物可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