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则 X 月X 日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就在这几天,你一定会醒过来!所以这几天我天天 往中心跑,希望能在你醒来的第一时间和你说说话。 我每天都可以发现你不断开发出来的敏感点。现在,我的手只要一接触你的肌 肤,你的全身就会有不同程度的反应。 晴儿,你即将醒来了! 可是,因为我天天往中心跑,妈妈便很不高兴了。昨天,她趁许朵不在身边的 时候,对我说道:“小萧,你就不能和你妹妹离得远些吗?她还是个学生,你这样 做,她以后怎么找对象啊?” 我没想到自己关心妻子倒惹她当岳母的不高兴了,只好点头说:“我以后就不 这样频繁地跑了,我每天照常打电话了解情况吧。” 妈妈说:“你能这样做就对了。你是明白人,这样对你对许朵都有好处!晴儿 醒来时,我第一个要通知的人自然是你,你别这样担心,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都过来 了,还在乎一时?” 其实,这些天我和许朵虽然在一个院子里进出,也一同守在你的病床前,但我 们很少说过话,就算说了,也是些不关痛痒的鸡毛蒜皮。我们根本就没再有过心与 心的碰触了,我们其实已经形同陌路了。 今天是我休假的日子。因了妈妈的那句话,我没能去守侯你,却在家里横躺着 看电视,简直就是百无聊奈。 正在我无聊透顶的时候,皓洁打来电话说,她有个读大学的同学来了,希望晚 上能到我们家里来借宿。我满口答应了,刚关机,却又接到余辉的电话:“萧可, 快上公司来,有要事!” 我想就是这家伙说不定酒虫上来了,又要我去陪酒,笑骂道:“什么狗屁要事? 喝酒的干活吧?” “喝你个头!”余辉道,“客人来头大,指名要你做,我们得罪不起她,你快 来吧!” “我操!得罪不起她你就该得罪我?”我愤愤地道,“今天我休息,哪里都不 去,我他娘要守我老婆!” “萧可,这可是苏姐的意思,你不买我的面子,难道苏姐的面子也不买?” “得了,少他娘拿苏姐来压我!”我笑道,“苏姐哪来那么多闲情管你这些小 事?” “就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余辉作出满腔的可怜状道,“今天算加班,双倍的 工资!” “双倍?少了,至少都要三倍!”我嘻嘻地笑着讨要价钱,反正休息也无聊, 不如去挣点加班补助,我心里想。 “三倍就三倍!”余辉恼火地道,“你小子最好别栽在我手里,到时看我怎么 收拾你!” “得了,我马上来,正他娘手痒痒呢,这可是你请我加班的,别到时没加班补 助哈!”我一边说,一边便收拾着准备下楼。 到了公司,才知道谁这么大面子,原来客人是那个姓贾的小姐。 我问余辉:“她今天一个人来的?” “可不是!”余辉皱眉道,“这是吃白食来了,还专要挑你,其他人她一律不 感冒!” “你说是苏姐的意思,苏姐呢?她怎么不在?”我问。 “苏姐当然不在这里,我电话请示的啥!”余辉道,“别他娘罗嗦了,来了就 给哥们上钟,还罗嗦个鸟!” “上钟是一定要上的,你家伙可别忘记这是加班,叫你那些记帐的小姐给我注 明了!”我嘻嘻地笑着,一边往按摩房去。 贾小姐已经没有了上次的矜持,我进去时她已经脱完了衣服,正躺在床上闭目 养神。听我进门,她眼皮都没抬,问道:“是萧师傅吗?不是请出去!” 我连忙笑道:“贾小姐怎么这么看得起我呀?” 贾小姐听出了我的声音,忙睁眼看着我道:“我不想第三个男人在我身上乱摸, 当然找你了!” “贾小姐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啊,上次之后,一直没见你来过!”我说着,准 备好了,就开始按摩了。 “我哪能经常出入这些场合呀?我得注意影响不是!”贾小姐道。 “那是!”我心里冷笑,“像你这样有地位有身份的人,那根本就不应该到这 种地方来!” 心里这样想想可以,我哪敢胡言乱语?这小姐可是太岁,在她面前稍有不慎, 封了指压城的大门,我可就没得工作可干了。 贾小姐兴许是很久没被情人局长抚摩过了,身体变得特别敏感,我的手掌稍微 催化,她便像梨花带雨般乱颤,娇怯怯的样子,让我心里像小鹿直撞。我想,局长 大人一定非常喜欢她这个样子吧,这个样子确实太惹人怜爱了。 做了这个贾小姐,我歇息了一会,便去找余辉,想再次强化他的“加班”意识。 同学间很多事是不用说明的,但一旦说明了,就得明来明去,因为加班这个规矩以 前没遇到过,万一那家伙到时不认帐,我岂不是白干了? 我正要敲余辉半掩着的门,却见贾小姐正在余辉办公室沙发上坐着,余辉则在 打电话,仔细听时,发觉是在给苏姐打,似乎是要苏姐抽时间来陪这个贾小姐。 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买卖,不便打扰,便退了回来,正不知道该怎 么办,前台却传我上钟了。 我便又去做这个钟点。 反正已经算是加班了,就得好好做,今天的工资可比往天高出两倍呀。 一走进按摩房,我就愣了。 在空调的作用下,顾主脱得只剩了一条裤衩,赤条条地躺在那里。晴儿,你一 定会说,这些你不是见得多了吗?还愣?高兴还差不多!可是,这来的不是窈窕淑 女,而是一个魁梧的大汉啊,晴儿! 我惊讶地道:“兄弟,进错房间没有?” 那人抬起头来道:“15号房,没错!” “你叫的是男按摩师吗?”我问。 “是啊,而且指名叫的是萧师傅!”那人道。 “我就是萧可,”我说,“可是你怎么会选择男按摩师呢?你不会去找女按摩 师吗?那样会享受得多呀!” “我对女性不感兴趣!”那人说,“我对男人才感兴趣!” 我操,又是一个同性恋!余辉这厮真他娘可恶,还真就叫前台直接叫钟点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想。既然人家已经都躺下了,我还能推掉吗?做就做吧, 又不死人!不过,我脑海里也有了自己的小九九,好你个余辉,你要不把分成提高 二十个百分点,你看我给不给你做! 我叫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躺好了,自己开始给他做。这厮似乎对我手指的细腻 拿捏特别敏感,浑身得劲似的,张狂得很,一双黑乎乎的大手也不老实地想在我身 上找便宜。 女客人还没谁这样骚扰过我。他们一般都温顺地任由我摆布,静静地享受我带 给她们的快乐。可是这家伙却他娘的混蛋,竟然在同性身上找便宜! 其实,要换成女客人这样,我想我也是能容忍的。因为每个男人的潜意识里, 都喜欢被女人骚扰,不怕甚至是欢迎女人来找便宜。但是,对于同性的骚扰,任我 脾气再好,我也容忍不了!我一把将那厮的黑手抓住,回手一拧,只听他痛苦地尖 叫道:“萧师傅放手!” 我冷笑道:“兄弟,把眼睛放亮点,我他娘是给别人做按摩的,不是拿给别人 做按摩的!” 那家伙受了痛,连忙点头道:“是,是,你放了我吧,我不敢了!” 我松了手道:“老老实实躺着,说不定你还能享受到按摩服务给你带来的乐趣, 否则,你的钱就白花了!” 那家伙不再说话,闭了眼享受去了。 一个钟点下来,我气呼呼地便去找余辉,想责问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然后要 他调整分成比例。哪知道经理办公室门紧紧地关着,余辉已经不知去向了。 我恨恨地骂道:“小子,跑?跑我就没办法了么!” 我摸出手机,便要打那家伙的电话,却见秘书台提示我有一条短信,正是余辉 发给我的,大意是要我做完这个之后到苏姐家去。 我有些莫名其妙了。 余辉和那个姓贾的小姐也许就是去了苏姐的家,但是没必要叫我也去呀,我算 个什么东西?我得打电话问个清楚。 我拨通了余辉的电话,等他接了,我问:“哥们,刚才留言是怎么回事?” “叫你上苏姐家,你看不懂吗?”余辉笑道。 “操,我问为什么?去干什么?”我恼怒地道。 “不为什么!”余辉嘿嘿地笑道,“我和贾小姐中午要小饮两杯,你去苏姐那 里,等着给她拿捏一下,就这么简单!去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嘿嘿!” “操,你小子要不说清楚,我他娘哪都不去!”我恨恨地道。 “好了,开一下玩笑而已。你给我听着,”余辉的声音变得正经起来了,“刚 才苏姐给我打电话了,是她找你的,说是要感谢你,专门在家做了好菜等你!” “难道她不陪那个贾小姐?”我好奇地问,“你难道不是带了贾小姐正去她那 儿?” “哥们,你以为苏姐是什么人?她能动不动就见这些敲骨吸髓的家伙吗?”余 辉冷笑道,“姓贾的就是想来混俩钱花的主,苏姐能见她?胡乱给点钱让我打发了 就得了!” “那她要是再使坏怎么办?”我担心地问。 “嘿嘿,谁使谁的坏?苏姐正想整一整那个自以为是的局长呢!”余辉笑着说, “好了,和你说这些内幕的东西对你没好处,你快去吧。我把姓贾的安顿在包间里, 我得回去应酬了!” 我关了电话,觉得公司里的那些大事与我毫不相干,也懒得想它。倒是苏姐重 情重义,宁肯不见对公司有过大功或者曾经极大地威胁过公司的人,也要招待我, 这很让我感动。 去就去吧,我想。 我去前台销了号,免得他们找我,然后就去等公车。刚出公司大门,就见苏姐 的宝马飞一般驰来,一停稳,小文便下了车,摸出电话就要打,可能一眼发现了我 吧,他关了手机,朝我挥手喊:“萧先生,这里!这里!” 我猜可能是苏姐派他来接我的。果然,我走过去,他便说:“刚接苏姐电话, 要我上这里来接你,呵,你果然就在!” 我说:“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萧先生说哪里话,苏姐安排的,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小文说,“快上车吧, 苏姐在家等你!” 我上了车,让小文一气拉到了苏姐家。小文让我自己进去,他掉转车头就走了。 保姆小艾回家去了,苏姐一人在家。 我看她穿着家庭主妇常穿的深色衣服,胸前围着围裙,一副舞刀弄勺的形象, 忍不住笑了:“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开什么玩笑?”苏姐不解地问。 “一个堂堂老总,公司里多少事情等着你处理,你怎么可能有时间亲自下厨弄 饭菜呢?你不会随便进个酒楼解决一顿午饭?再说,不是还有小艾嘛,用得着你亲 自下厨吗?”我不以为然地道。 “人家这不是要真心实意地感谢你嘛,只有亲自下厨才能体现出诚意啊!”苏 姐笑盈盈地道,“你来得正好,快进厨房帮忙弄!” 我呵呵笑了:“原来是叫我自己来做饭吃呀?” “自己做的吃起来香!”苏姐笑着说,“我专门放小艾一天假,就是要自己做 一顿饭吃吃!” 我不以为然地道:“苏姐,用得着这么隆重吗?” “应该的呀!”苏姐仰着头,咬着嘴唇,顿了一会儿,又道:“这么多年了, 你是我亲自做饭招待的第一个男人!” “你这叫我真是无地自容了!”我汗颜了,忙随她进厨房去,“苏姐,你去休 息,让我来吧。” 我进厨房准备帮她的忙,却见她其实早就将该弄的弄好了,已经不用我帮忙了。 “叫你帮忙是假,就想看看你是不是会摆客人架子,呵呵!”苏姐笑道,“去 客厅坐着,看会儿电视,我一会儿就好。去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苏姐的双手高举着,手上沾满了肉末和淀粉,她便用她的手肘抵着我的腰,将 我往外撵。 我知道我在厨房里也帮不上忙,也不故作姿态坚持,出了厨房,到客厅去,开 了电视看。没多久,苏姐就真的做好了,一一端到饭厅餐桌上,叫我去吃了。 吃饭前,她背过身来,叫我帮她解围裙。围裙被她打成了死结,我费了不少劲 才解开。我边解边笑道:“苏姐,好久没下厨了吧?连围裙打结都打成了死结。” “我想想啊,”苏姐仰头作思考状,一会儿道,“八年吧?有八年没下厨了。” “八年没下厨了?”我惊呆了,“八年没下厨了,你今天还下?” “我刚才不是说嘛,人家要诚心诚意感谢你嘛!”苏姐含羞笑道,“怎么?感 动啊?” 晴儿,我确实有些感动,自从爸爸妈妈带你去了促醒中心,我就过上了单身汉 的生活,一日三餐都是胡乱对付,好久都没吃上一顿舒心饭了。今天能吃上一顿苏 姐特意做的饭菜——一顿八年没下过厨的公司老总做的饭菜,我能不感动吗?本来 老总请属员吃饭,随便哪个小馆子,属员都会感动得要命的,何况她亲自做?当然, 我明白苏姐请我吃饭是另有原因,名义上好像是感谢我在她醉酒那天晚上对她的照 顾,但是事实是什么,我心中雪亮!不过,我这感动是真感动,不管她是不是虚情 假意。因为能享受到善意的虚情假意,也是一种享受啊,何况我对她一直以来都有 那么一点点觊觎之意呢? “你真感动了?”苏姐笑了起来,“你这人真是,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这么 容易感动?” 我笑了笑,我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眼里竟然充满了泪水。 “来,尝尝苏姐的手艺,都丢了八年了,也不知做出来的东西好不好吃!”苏 姐帮我撕下了一片甲鱼的裙边,又给我舀了一勺甲鱼汤。 “吃吧,甲鱼大补,吃了补补身子,我发现你越来越瘦了。这样可不行,得注 意身体呀!你要是病倒了,我估计你那个家一定不会好过!”苏姐一边劝我吃菜, 一边关心起我的身体来了。 晴儿,自从你倒下,这么久从没人关心过我的身体,今天猛然听苏姐说起,我 的脆弱的精神防线,顿时瓦解了!我忘记了去揩自己的眼泪,竟让它们痛快地流了 下来,桌子上的好酒好菜,一会儿便在我眼前变得模糊了起来。 我正不争气地流着泪水,突然感到头上软绵绵地,似乎顶着了一团棉花,一种 温暖的热力从那团“棉花”上传下来,使我禁不住一阵莫名的痉挛。 只听苏姐轻声地道:“小萧,我们都是不幸的人,我理解你的感受,你要哭就 哭吧,啊,别憋屈着了!” 苏姐站在我的背后,双手抱了我的肩膀,却将胸脯压在我的头上,又把嘴凑近 了我的耳边。 我感觉到了她口里喷出的热气,耳边痒痒的。我伸手揩了揩眼圈,擦干了脸上 的泪水,咬了咬嘴唇,说:“没事了,苏姐,吃饭吧。” 苏姐松了我,疑惑地看了看我:“真的没事了?” 我说:“放心吧,真的没事了。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失态了!” 苏姐回到座位上,望着我说:“小萧,不知怎么的,我特别喜欢你刚才流泪的 样子!你刚才的样子令我心跳都加速了!” 我强笑道:“苏姐,一个男人流泪,不会可爱吧?怎么喜欢得起来?” “我也不知道,”苏姐幽幽地道,“也许你让我想起樟楠了吧?或者是因为男 人在流泪的时候最真诚,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刚才的你很可爱就是了!来,别光 顾着说话,吃菜,吃菜!” 我们喝了些酒,都似乎有了些醉意。吃了饭,苏姐说:“歇息一会儿,呆会儿 你给我按按。” 既然来了,就没有不按的道理,这我想也想得到,也没在意。 休息时,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苏姐又是斟茶,又是端水果,好一阵,她终于 忙过了,这才靠着我坐下。她习惯地将我的手用她的嫩藕也似的双手握着,搁在她 的大腿上,轻轻地摩挲。 我们在沙发上说了些不相干的话,说着说着就说到按摩上来了。 “小萧,开年后,我准备派你去按摩学校进修,学成后回来负责员工培训。我 的公司越来越大,岗前培训已经是势在必搞了,这笔钱让培训学校赚去,我是很不 甘心的。我准备派你去正规的按摩学校好好学学,然后由你组建我公司的培训部。” 苏姐说,“你想不想去?” “想,想!”我一迭连声地道,我没想到苏姐竟会有这样的安排,幸福得心都 甜了。我怎么会这么幸运,居然有机会去正规学校培训,而且学成后主要从事岗前 培训,这可比直接和顾客打交道要轻松多了。 苏姐却转口道:“想去就好,不过——” “不过什么?”我生怕这事黄了,急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我是有条件的!”苏姐笑道,“只怕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条件。” 一听“条件”两字,我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余辉,想起他三年艰难的周末,冷汗 便真的冒出来了。 去带薪培训是件好事,我想,就算有什么难以承受的附加条件,我也要争取去 成。我咬了咬牙,问道:“什么条件?” 苏姐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捧到了她的胸口,双目微闭,停了一会儿,然后睁 开眼,将我的手放下,重新搁她大腿上,悠悠地道:“做我的情人吧,我会好好地 待你的!” 我的身体像触了电似的,一阵剧烈的收缩抽搐。我的手也不由自主地从她的手 里抽了回来,悬在半空,找不到搁的地方。 现在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意识被这个意外的附加条件击打成了一团混沌,混 乱得再也理不清了。 现在要我清晰地思考已经不可能了,我作了好几次深呼吸,极力想镇定,可是, 除了心头的狂跳外,我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除了眼前乱晃着的苏姐的脸,我什么 也看不见;除了一片空白,脑子里剩下的还是一片空白…… “小萧,我不逼你,你可以好好想想,这个事,——你要不愿意就算了。真的!” 苏姐嘴翕合着说。在我眼里,她突然变得陌生了,陌生得我都不敢认了;可是一晃 间,却又变得十分的熟悉,连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我眼前展现,还有那幽兰的香味, 也直朝我的鼻端逼近。 “小萧,你答应了我,我会把城南的盲人保健按摩院送给你,并由你组建按摩 培训部,另外,我会送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一辈子用的了。”苏姐的嘴继续翕合着, “而且,我会给你极大的自由,你只需在周末和我在一起,用你的臂弯给我做枕头, 把你的胸膛借我靠靠,我太需要了,你就答应了我吧!” 苏姐说着,就将她的头靠了过来,靠在我的肩膀上,手也在我胸口抚摩着。我 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却不知道抓着干什么,只是这么抓着,呆呆地,一动不动。 苏姐靠着我,静静地等我的反应。 我艰难地吞咽了几口唾液,觉得口干得厉害,我说:“苏姐,我想喝口水——” “我给你倒,可是你抓着人家的手,我怎么去倒啊?”苏姐一副小女人娇弱的 样子道。 我正要松手,可是见了她那副娇弱模样,心里竟然一阵狂跳,再也抑制不住自 己,一把拉过她来,紧紧地搂住了,我的焦渴的嘴唇,贴上了她的嘴。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可是,当两张嘴贴在了一起时,我的 脑子里突然什么都有了:家,妻子,岳母,许朵,皓洁,钱,按摩院,培训部,宽 大的席梦思,迷人的幽兰香…… 苏姐的吻疯狂而热烈,动作幅度也非常大,她甚至骑到了我的身上,紧紧地抱 着我的头,狂乱地吻着我的唇,我的脸,甚至我的耳朵,我露在衣服外的每一寸皮 肤都被她吻过了,她便把手伸向了我的怀里。因为穿着厚厚的毛衣,她的手伸不进 去,便只好退出来,轻轻地,却又带着娇喘地对我说:“上楼去,快!” 我点了点头,我已经只剩下点头的那根筋了。我站起来,她却将双手一伸,抱 住了我的肩膀道:“抱我上去嘛!” 我于是把她抱了起来,心急火燎地往楼上去。到了卧室门外,她用钥匙开了门, 我抱着她进去,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回身关了门。 卧室里温度比客厅高了很多,很有暮春撩人的燠热。苏姐从床上爬起来,脱了 外套,顺手就扔在了地毯上。我摘下手机,放进衣服内袋里,怕一会疯狂把手机弄 坏。然后也脱了上衣,正待找地方放,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我没注意自己是不是关了手机,但听和弦声,确实是我的手机在唱。我心想, 谁打来的呀,真会选择时间。等我摸出来看时,心里突然升起一阵歉意,忙接过来 听。 “小萧吗?小萧——”妈妈在电话那边喊,声音透出怪异的激动。 “妈,是我!我是萧可!”我听出异样,心便不由得提了起来。 “小萧——”妈妈声音哽咽了,原来她在哭! “妈,你别哭,有什么事你慢慢说,啊,慢慢说,我马上过来,我马上!”我 一听妈妈哭泣,就敏感到事情不好。 我看见苏姐站了起来,愣怔地看着我,穿衣服出门去了。我没心思去管她,静 静地等妈妈的回话。 妈妈却只是哭,哪里说得出话来,电话里,我还听见许朵和爸爸的哭叫的声音, 他们一个喊“姐姐”,一个喊“晴儿”,都是泣不成声的。我知道可能事情不好了, 再听不得妈妈的哭声,啪地关了手机,穿上上衣,便夺门而出。 下楼来到客厅,见苏姐正站在客厅里,幽怨地看着我,酸酸地道:“小萧,我 已经通知小文了,他最多二十分钟就可以过来。” 我上去拥抱了她一下:“苏姐,对不起,晴儿一定出事了,我必须赶回去!请 你原谅,原谅!” 她挣脱我的拥抱,淡淡地道:“你没对不起我,你去吧!” 我正要再给她道歉,电话又响了,我估计是妈妈哭过了,又给我打来的。我迫 切地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连忙接来听。 “妈,你说,什么事?”我急火火地道。 “小萧,告诉你,天大的好消息,晴儿,晴儿——”妈妈显然是太激动了,说 到这里,她又哽咽了。 我这里都急死了,连忙问:“妈,到底是什么事呀?” “小萧,晴儿醒过来了!”妈妈这句话终于吐出来了! 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 天啦,你醒过来了! 这是真的吗?我冲电话里喊:“妈,这是真的吗,妈?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是真的!她醒了,终于醒了!”妈妈又哭出了声。 “妈,我马上就过来!马上!”我关了手机,心潮一阵激荡,仿佛全身的血液 全冲向了头顶,我一阵头晕,脚下便打了趔趄,手里的电话也差点捏不住。 见我一个趔趄,苏姐连忙把我扶住了。 一种强烈的拥抱欲望充斥了我的全部身心,我张开臂膀,将苏姐一下子揽在了 怀里,紧紧地抱着,闭着眼睛,让激动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不断地流下,吧嗒吧 嗒地滴落在她的头上。 “小萧,恭喜你!”苏姐在我怀里不再挣扎,反而温柔地道。 我松了她,双手抓住她的双臂,摇晃着她道:“苏姐,不论怎样,我都要感谢 你给我的帮助!代表我的家,代表我的老婆感谢你!” 苏姐默默地站在我面前,好一阵,突然,她用手捂了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转身跑上了楼。我正想追上去,却听门外一声汽车的喇叭声,小文已经开着车到了 院子里。 我顾不了苏姐了,撒腿便跑向了汽车。 在车上,我想象着你醒来的动人情景,你一定会张开双臂,抱住我的头,喊着 我的名字,吻着我,甚至用你僵直了半年的手,抚摩我…… 赶到促醒中心,我急匆匆往小院跑,一阵风过去,带得身后的树木哗啦啦响。 院子里一片沸腾,一下子来了很多人。刚进去,就闻到一股硝烟味,然后看见 一地的纸屑,看样子,刚才放过爆竹。这里已经是郊区,放爆竹不受限制。中心一 有人醒来,就要放爆竹庆祝的。 我进得院子,来看望的老人们都上来祝贺,说着恭喜的话,我也回说着祝愿他 们的亲人快快醒来的吉利话,一边就进了病房。 爸爸妈妈和许朵都围在病床边,一声声地喊着你,争先和你说话,连我进屋他 们都没发现。 “晴儿,晴儿,你醒了吗?”我激动地喊着抢到了床边。 “醒了,醒了,姐夫!”不知道是许朵先看见我呢,还是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反 应了过来,她一回身,张开双臂就把我拥抱住了。 “真的醒了吗?”我也很激动,忘情地抱了抱许朵。 “咳!咳!”妈妈干咳着,“小萧,快来看看吧!” 我这才来到你的床边,在你身边蹲下,抓住你的手,紧紧地握着,搁在我胸口。 我感觉你的手指在轻轻地动,尽管很慢很轻,但我仍然能感觉得到。你的眼角挂着 泪水,眼睛变得很有精神,你的嘴角在轻轻地蠕动,轻轻地,似乎在说什么,口里 发出极细的声音。 爸爸妈妈和许朵见我进来,争着给我说你苏醒的经过,说是今天许朵拿小熊给 你看时,先是发现你的手动了一下,接着发现你的嘴角在抽动,眼角也流出了泪水。 许朵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抱着你的头便痛哭了起来。医生闻讯赶来,经过一番检查, 最后确认你已经苏醒了! 妈妈说:“小萧,你和晴儿好好说一会儿话吧,我们暂时出去一阵。” 爸爸和妈妈出去了,许朵恋恋不舍地看了看你,在背后拉了拉我的衣襟说: “姐夫,我们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 我回过头去,看着她,点了点头。晴儿,你应该知道,为了等这一天,我和许 朵已经付出得太多太多,我们心里都为能有今天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他们都出去了,我坐到你头边的小矮凳上,将我的头抵着你的头。晴儿,看见 你睁着有神的眼睛,我心里痛快呀!要不了多久,你的眼睛里就会像以往一样含情 脉脉,就会成为你心灵的窗户。 我拭掉你眼角的泪水,你的眼睑随我的手的拭动而眨巴,眼睛也随之转动,比 以往要灵活得多。晴儿,你这个大懒虫,这一睡就是半年呀,到醒了还不肯醒个明 白,还给我装糊涂哇!你嘴角抽动,想说什么吗?我把耳朵贴近你的嘴,仔细听, 可是除了极细的气流声,什么都没听到。晴儿,你大声地说吧,我仔细地听着呢, 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 晴儿,难道你醒来就是这样?这样就算醒来了?你怎么不喊着我的名字,伸出 你的双臂来?你怎么不抱住我的头,热烈地拥吻我?你怎么不用你僵直了半年的手, 轻柔地抚摩我…… 晴儿,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你至少能说上一句话,或者能听懂我的话吧?可 是你连这两样都办不到! 晴儿,你这样醒来,能算是醒来吗? 正在我伤心的时候,许朵进来对我说:“姐夫,医生叫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我把你交给许朵,懒懒地到医生办公室去。看到你“醒”过来的样子,我不用 猜都知道医生会和我说什么! 我到了办公室门口,医生笑着叫我进去,一边让我坐,一边便恭喜我:“萧先 生,恭喜贵夫人苏醒啊!” 我强笑道:“感谢你呀大夫,你是我们的恩人啊!” “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啊!”医生说,“没有你们家属的支持配合,病人的 苏醒不会这么快的!我们当医生的,巴望着每一个睡着了进来的病人都能苏醒过来 走出去,都希望我们的院子里天天有爆竹响啊!你的喜事也是我们的喜事啊!” “同喜!同喜!”我心里难过,脸上却带上笑说。 “不过——”医生拉长了声音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我故做惊异,其实他将要说的,我已经有思想准备了。 医生道:“萧先生,贵夫人的苏醒,只是部分大脑细胞功能恢复,离她成为一 个正常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个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这个我明白!”我悲哀地道。 “现在她的知觉系统基本恢复了功能,但她的语言,思维等能力什么时候恢复, 就难说了,这个恢复过程将会十分漫长。而她站、坐的能力也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才 能恢复,走路,那更是需要时间的事了!”医生悠悠地道,“之所以告诉你这些, 我们只是想让你做好长期配合我们的思想准备,不是危言耸听,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嘴里说,心里早就涌起的一丝凉意,传遍了全身。 医生还说了些什么,我已没心思听,我现在居然有一种比听说你成了植物人时 更难受的感觉。不知为什么,看见你醒来的样子,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听了医生 的一番言语,我的心更如压上了千斤巨石。 晴儿,原来我根本就没做好长期等待和长期期盼的准备!原来我一直都梦想着 你能马上醒来,一醒来就可以下地,走路,干活!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想得很幼稚, 显得很无知,一切的打算甚至有些愚蠢! 我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垂头丧气地走回院子,回到你身边,抓起你的手,呆呆 地看着你。晴儿,我多么希望你马上就能说,就能坐起来,就能下床,就能做一顿 可口的饭菜,就能……你也呆望着我,眼角有泪水流出来。我帮你拭去了,然后继 续坐着发呆。 冬天下午的时间显得很短,很快地,屋子里便变得暗沉沉的了。这时,妈妈进 来对我说:“小萧,你该回去了,晚了就只能打的了!早些回去吧,没必要多花钱!” 我诧异地望着妈妈道:“妈,晴儿已经醒过来了,你就让我和她多呆会吧!” “看你说的,好象是妈不让你陪晴儿一样!”妈妈涨红了脸道,“你不是明天 还要上班吗?明天一早从这里过去好远呢!” 我心里岂能不明白妈妈的意思?他是怕我和许朵过多的接触呢。可是,这犯得 着吗?我心里不是滋味,却不能不听她的,再不济她也是你的妈妈,我的亲人!我 无奈地站起来,却又来了电话。我接过来看,见是皓洁打来的,猛然想起皓洁拜托 过的事,看样子就算妈妈不撵我走,我也得走啊! “皓洁呀,什么事?”我问。 “你要记得回来呀,不然,我同学就没睡的地方了!”皓洁焦急地说。 “你同学来了,和你睡呀,你们挤一下不就得了?”我笑着开她的玩笑道。 “可哥哥坏死了!自己掌嘴吧!人家是男同学来了耶,挤一起睡像什么话!” 皓洁笑骂道。 “哦,对不起,这个我不知道!那好,我马上回家,省得你同学没睡的地方啊!” 我关了手机,跟你吻别了,和爸爸妈妈打了招呼,便往外走。出得门来,见许朵正 在院子里扫爆竹燃放后的纸屑,我说:“许朵,我回去了!” 许朵很惊讶:“姐夫,你要回去?姐姐好不容易醒来,你竟然不陪陪她!” 我有苦难言,嘴角抽动了几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匆匆就走出了院子。 “姐夫,姐夫!”许朵在我身后跳着脚喊,“没想到你竟然这样了!你无耻, 你薄情寡义呀你!” 我心里怀着委屈,匆匆地逃一样地离开了。 经过门市,没见皓洁,却见里面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白面小伙子,我猜那肯定 就是皓洁的同学了。我正要进去找皓洁说一声,舅妈就神秘地来拉我出了门,离开 门市老远后,她才问:“小萧,你看皓洁那个同学怎样?” 我愣了愣,回过神来,强笑道:“外貌气质都还不错!” “你觉得他配得上你表妹吗?”舅妈问。 “舅妈的意思是——” “就是那个意思了!不然,我们皓洁会那么没廉耻,会留一个男同学在家过夜?” 舅妈话里藏话地道。 我知道舅妈特意让我谈观感的目的,心里羞愧得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可我还 得礼貌地道:“舅妈,没事我上去了,你叫他们到时上来吧。” 我逃一般地回了家,一回家便躺在沙发上生起气来。我也不知道生谁的气,反 正心里不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和寂寞。 在沙发上闷坐着,搜罗着自己的全部悲哀,酝酿了半天,终于趴在沙发背上号 啕了起来。 晴儿,我不知道你还会在医院躺多久,我更不知道你最终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可是我却马上就得面临痛苦的抉择! 晴儿,你怎么不一醒过来就能说话,就能下地行走,就能回家,就能陪我一起 面对苏姐?晴儿,不答应苏姐,就意味着失去当上培训部经理的机会,甚至可能失 去在公司继续工作下去的机会,意味着失去供你继续住院的经济保障,意味着失去 让你真正醒过来的机会;然而答应了苏姐,又意味着对你的背叛,意味着可能失去 你对我的信任,意味着失去你对我的爱! 晴儿,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我正伤心地号啕着,电话又响了。我赶紧止住了声音,抽搭着摸出手机。泪眼 模糊中,我看清了那个现在几乎让我魂飞魄散的号码! “小萧,你家许晴怎么个情况了?”苏姐在那边平静地问。 “没怎么——”我忧伤地道。 “怎么会?刚才不是说醒过来了吗?”苏姐哪里肯信。 “醒了,醒了当没醒!”我的鼻子又一酸,差点哭出声来。 “小萧,你在哭?”许苏姐终于听出了端倪,“小萧,你在哪里?你别伤心, 植物人刚开始醒来都这样的!” “……谢谢你,苏姐,我没事……”我哽咽着,终于抽泣出声了。 “小萧,别伤心,你还有我呢,我永远关心着你,你知道吗?”苏姐急切地说, “我和你说的事,你想好没有?” “苏姐,我,想——”我悲戚地道,“我——我——” 晴儿,命运需要我用对你的背叛来实现我对你的爱,我该怎样选择? 晴儿啊,教教我吧…… ********** 记到这里,日记中断了。我想知道后来怎样了,可是联系他时,他却再不肯上 线,杳无音信了。 现在我唯一能断定的是,他还活着,这就够了。人啊,只要还活着,就是莫大 的幸福啊!就算用背叛去实现爱恋,那又怎样呢? (全文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