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的问题(1) 被打的滋味往往伴随着屈辱,所以经常挨揍的人精神大多萎靡。三脚踹不出一 个屁来的人,多半是小时候被爸爸打得太频繁了。 是啊,打人总能刺激荷尔蒙的分泌,伴之而来的是兴奋、欣喜、快感和过多的 冲动。所以偶尔揍别人一次,对身心都是有益处的,有舒筋活血之效,开心养颜之 能。 可打人这种事不能多干,更不能常干。抛开法律因素和失手被打的危险外,过 于频繁地对别人施加暴力,人便经常处于亢奋中。荷尔蒙分泌过量,人逐渐就变态 了,最后往往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牲口。 二人联手把匪徒暴打了一顿,高高兴兴地当了一回爸爸,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 愉悦,连走路都轻快了不少。所以没走出几步,肯德基就出现在二人面前了,贾七 一多少有些失落。 他望着夜空中寥落的星光,觉得有点儿对不住方路,便试探着说:“不知道方 路到哪儿了,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太平洋上呢。”刘小灵忽然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方路最怕坐飞机了。飞 机升空的时候,他也跟着升空,整个人都能从安全带里褪出来。飞机降落时,他的 腿也跟着哆嗦,有几次吓得嘴唇都翻起来了。” “那他还敢去美国?不怕人家劫持了他去撞大楼啊?”想起方路这小子能出国, 贾七一心里酸溜溜的。 “他也佩?”刘小灵鼻子里连哼了好几声,很是不屑。“方路就是一门心思想 挣大钱,他这种人野心勃勃,早知道他这样当时就不应该搭理他。” “那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此言一出口,贾七一顿时懊丧不已,人家跟方路 在一起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管得着吗?此刻他觉得自己跟街头巷尾嚼舌头的有些人 差不多,真是讨厌到家了。 “我们就是在飞机上认识的,那时候我觉得他这个人很可怜,需要帮助。”刘 小灵道。 贾七一禁不住哈哈笑起来:“需要帮助的人多了,你全这样帮助人家。” 刘小灵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点着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连飞机都 不敢坐的人却是个十足的大男子主义,在他眼里女人就应该裹小脚,就应该围着锅 台转,为这事我们俩没少打架。算了,不提这事!” 贾七一再次大吃一惊,方路真应该和贾六六好好谈谈。 前两年贾六六就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认为女人是社会风气堕落的根源。原因是 女人走出家门,进入了她们不应该进入的行业,打乱了原有的秩序,造成了中国人 道德水准和诚信水平的急速下滑。 比如说商业运营吧,以前男人买东西是不讲价的,所以老字号的产品大多货真 价实,人家犯不着骗你。可女人们却偏偏以砍价为己任,往往是拦腰一刀,最后她 们逼的商业经营者漫天要谎儿,胡说八道。没办法,人家不多要点儿是非赔死不可 的。 贾七一叹息一声,看来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并不在少数,但他没敢提哥哥的事, 万一刘小灵把自己与贾六六、方路之辈看成一丘之貉就坏了。 肯德基到了,贾七一让刘小灵走在前面。说实话他不是在推崇女士优先,是怕 露怯。别看美国垃圾食品已经在北京折腾十几年了,但贾七一只吃过一次麦当劳, 可吃一次就够了,这种东西与美味根本不沾边儿,更是对不起那不菲的价钱。贾七 一不清楚为什么女人和孩子乐此不疲,难道方路和贾六六的看法有些道理? 刘小灵对肯德基的经营套路非常熟悉,她点了一大堆吃的,全是带赠品的。最 后她突然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起,这地方没酒。” 贾七一赶紧告诉她,自己一点儿酒瘾都没有,喝不喝无所谓,平时喝点儿纯粹 是为了装样子。 刘小灵听说他不喝酒很高兴,要去端菜。贾七一的脸色竟阴沉下来,顾客是花 钱来吃饭的大爷,却还要自己去端菜,难道是美国人的饭馆的服务意识还不如八十 年代的中国国营饭庄吗?不,是美国人的架子太大了,根本不拿中国人当人,真是 可恶! 刘小灵似乎明白他的心思,死活按下他,自己跑到柜台前去等菜了。 贾七一无事可干,便四下观望起来,这地方绝对不是成年人应该来的,到处都 是哭叫乱跑的孩子,角落里还有个游乐场,真闹心! 突然他被高悬在收款台上方的一副广告招贴画吸引了,画面是一只硕大的漂亮 鸡腿,和一条舌头,不知道是人的还是狗的。广告的文字全是英文的,那几个变形 的单词是:“We do chicken right!” 贾七一大感奇怪,他前后学了十来年的英文,却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当然画 面上的所有单词他都认识,但翻译成汉语就过于怪异了。贾七一连续转换了几种译 法,都觉得不大可能。 此时刘小灵端着个大盘子回来了,盘子上全是公鸡、母鸡的残骸,凄惨地被夹 在面包里、菜叶子里和纸盒里,摆成了美妙的图案。 贾七一指着广告画,问刘小灵道:“你看看,那句广告词是什么意思!” 刘小灵随便看了几眼,不经意地说道:“我们就是做鸡的!啊——不对不对不 对!太不像话了。我们——做鸡——是对的!” “难道做鸡还是对的?”贾七一双手抱住了脸,使劲把嘴里那口气咽了下去。 他歪着鼻子道:“应该这么翻译,我们做鸡很正点!” 刘小灵瞪了他一眼,又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拍着桌子道:“我们一定要把 鸡打成右派!” “对,没错!接下来就要给中国所有的鸡来一回“文化大革命”了,斗倒打倒 再踏上亿万只脚。你可不知道,现在的鸡真是太猖獗了。前几天我去大兴办事,在 一个小区门口聚集了不少鸡,死活全要上我们的车,保安还想帮着她们开门呢。” 贾七一笑道。 “你就让她们上去啦?”刘小灵眯着眼睛问。 “没有,我说我是派出所的。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群鸡都进化成飞机了,转眼 就跑光了,那叫快!” 刘小灵哼了一声,懒得搭理贾七一,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广告词上:“我们有 做鸡的权利!也不对,我们行使了鸡的权力!更不对了。要不是这样,只有我们才 可以做鸡?” 贾七一忽然灵机一动,笑道:“咱们的思路都偏了,前后顺序掉转一下。应该 是:向右看,有鸡!” 说完贾七一和刘小灵下意识地同时向右看了一眼,却见两个女孩儿正举着两条 鸡腿猛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