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鸡”做给谁吃?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郑蝶一的父亲由医院搬回了家里,只是整日躺在 床上,被女儿和孙云照顾着。孙云最终也没能当上正式的母亲,郑祥林的态度十 分坚决,当时父女还因此大吵了一架,郑蝶一赌气离家几天都没回来,后来还是 孙云进行了调停,他们才各自退让了一步。郑祥林答应郑蝶一管孙云叫妈妈,郑 蝶一也同意了父亲不和孙云结合。然而孙云没有计较这些,仍默默照顾着这个残 破之家。 郑蝶一拿到了复旦大学的毕业证书,考虑到家里的实际情况,她决定去恒宇 集团报到。 她拿着自己的毕业证和那张证明来到恒字集团的13层大厦。面对这座高耸的 大厦站了片刻,低声对自己说着: “蝶一,加油。” 郑蝶一首先来到集团的人事部,接见她的人使她感到万分惊讶。 “您是……”“我是你的主考官嘛,忘了吗?小姐,才过了一年呀。” “我当然记得。只是没有想到,来恒宇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您。” “呵呵。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叫郑蝶一,是学国际贸易的,对吧。” 女士接下来的一番话,将郑蝶一埋在心里一年的谜团彻底揭开了。原来那次 招聘的题目是有意那样出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考察作为一名公司的职员,作为一 名公司高层人员的秘书,怎样确保公司的秘密和维护领导的形象。而郑蝶一的回 答完全符合标准。当一名合格的文秘,就应该做到领导的事少言,少传,少打听。 郑蝶一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暗自想,幸亏我当时没有按要求复述,否则今天 就不会被录用了。可这样怪异的考题到底出自恒宇集团谁之手呢? 她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女士笑笑说,一会就会知道。 女士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材料,又交给郑蝶一一张卡片。郑蝶一点点头,随 着这位女士乘电梯到了大厦的最顶层。 女士轻轻按响了正对着的大门旁的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的男子,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郑蝶一一下子就知道了他 的身份。 “罗总,你的任务我完成了。” “小冯,这就是你派采的能接替小刘的人? ” “对。” 罗字恒没有仔细打量面前的女孩,只是简单说了一句“那就先试试看”,接 着又和姓冯的女士闲聊了几句,然后便带着郑蝶一走入了这间巨大的总裁办公室。 他指着外屋的一张桌子说:“今后,你就在这里工作。” 从那一天起,郑蝶一就担任了罗字恒的私人秘书。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才开始意识到这是一份多少女孩想要得到而又无法得到 的工作。 是的,在接下去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跟随罗字恒出席了很多大大小 小的会议,结识了这个城市里不少有头面的人物,既增长了自己的见识,也成为 不少老板的联络对象。从此,郑蝶一很少回家吃孙云做的饭了。除了在公司的餐 厅里用餐,她的饮食基本是在各类高级饭店里解决的。自愿付账的人大多是些想 巴结罗宇恒的公司部门经理以及想得到恒宇集团好处的各色中间商。在频繁的美 食享受中,郑蝶一渐渐真正理解了,为什么古代皇帝身边的人是最被人奉迎的。 真是如此,有时他们的一句话,甚至比下面的人辛苦劳累多年都还有效。而此刻 的郑蝶一,正是处在了这个能跟公司最上层直接对话的位置上。 慢慢地,一种优越感在她的身上油然而生。 对于罗宇恒来说,是极不愿看到这一点的,他不止一次地提醒郑蝶一注意公 司的影响,不要过多地和这些人接触,以免给公司带来负面效应。罗宇恒有时真 想将她解雇,但是由于找不到郑蝶一丝毫的劣迹,加之推荐人小冯的再三劝说, 也就勉强睁一眼闭一眼了。 小冯经常拿一年前的考核的事来说明郑蝶一能够当好一名合格秘书,因为她 懂得在什么情况下应该闭嘴作个哑巴。这对于总裁来说,是最最安全的,也是最 有利的。在多次的谈判和议事中,郑蝶一没有因为接受对方的小恩小惠而出卖公 司的利益。某种意义上,小冯甚至认为她这一点是公司里很多老职员都无法做到 的。即在行事中对任何人都不带私情,始终牢记公司的最高利益。 久而久之,向郑蝶一请客送礼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清楚,从她那里丝毫得 不到一丁点的好处,施惠给她简直就是没有回报的无偿付出。郑蝶一也由此得了 个“冷傲的郁金香”的外号。 3 个月的试用期结束时,罗宇恒也完全相信了这个女孩的能力,不再对她有 只字微词了。 有时,郑蝶一工作累了,想去倒杯咖啡提提神,罗宇恒会亲自接过她的杯子, 将香浓的Cappuccino递到她的手里。 罗宇恒和她的话虽然不多,但是随着对彼此习惯的熟悉,两个人逐渐形成了 某种默契。比如罗宇恒看材料时,将眼镜刚一摘下,郑蝶一就知道他累了,会端 来一杯绿茶并放上一段优美的抒情音乐。当罗宇恒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将门锁上时, 她会挡住所有来访的人,她清楚总裁需要安静的思考。 郑蝶一的细心和尽职,赢得了她在公司的地位,也赢得了罗宇恒对她的关爱。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会因为某件突然发生的事而改变。罗宇恒和郑蝶一 也一样,他们的关系就在一次突发事件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是在郑蝶一到恒宇的第二年夏天,当时气候非常反常,已经接近7 月中旬 了,还不是很热,而且时常伴有小雨。 异样的气候,是导致疾病的一个主要诱因。不久,公司里的很多员工都染上 了流感。 这天上午,罗宇恒显得无精打采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郑蝶一察觉到了这一 点,问他是否不舒服或是出了什么事。罗宇恒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自己可能没 睡好,累了”这类的话,便走进了办公室。 郑蝶一看了看开着的窗子,皱起了眉头。 “这鬼天气,该热不热的,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她一边自语一边走到窗前,将窗户慢慢关严。 阿嚏! 里屋传来一声喷嚏声。郑蝶一马上意识到总裁可能也被传染了,她连 忙沏了一杯茶,端了进去。 罗宇恒正看着一份文件,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罗总,快喝一口茶暖暖吧,别再看了。” “哦,好。” 罗宇恒答应着,却没有碰旁边的茶杯,仍是仔细看着手中的材料。 “罗总——” 郑蝶一走了过来,轻轻地从罗宇恒的手上把材料拿了下来。 有时,她真的觉得这个36岁的大男人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不会照顾和关心自 己。但这同时也反映出他令人可敬的优点,干事情认真专注的态度和废寝忘食的 精神。 “喝口热茶再继续吧。” “好。”. 罗宇恒端起杯子,用嘴吹了吹,慢慢吸了一小口。 “好茶,是龙井吧。” “是今年的第一批新茶。姜总去北京前吩咐人送来的,说您最爱喝这种茶。 是吗?” “是啊。说起这龙井茶来,还有个小故事呢。小郑,你想不想听听呢? ” “是总裁自己的故事吗? ” 郑蝶一睁大好奇的眼睛。 “那一定是很有趣的吧。” 罗字恒没有回答,他摘下金丝边眼镜,用手捋了捋疲倦的脸便开始讲起来。 故事发生在罗宇恒很小的时候,那时才7 岁的他就养成了爱喝茶的习惯。一次, 父亲杭州的朋友送来一罐特级西湖龙井。因为好奇,他趁父亲不在家时偷偷打开 泡了一杯。那是罗字恒第一次品尝到好茶叶的味道,叫他至今难忘。为了能经常 满足自己的这种美好感觉,一不做二不休,他来了个调包,把自己屋里的那罐茉 莉花茶和这一罐的茶叶调换了,并用塑料封条重新封好了口。他当时考虑的是, 这样的好茶叶,父亲肯定不会马上就打开喝,按习惯总是会把好东西先保留一阵 子,然后再享受。所以,他的行动不会被立刻发觉,等到被发现时,也基本享用 得差不多了,就是挨巴掌也值得了。结果没想到的是,父亲竟然要把它在第二天 就送给朋友。罗宇恒只好坦白,得到的是屁股疼痛的感觉和茶叶被收缴的惩罚。 “不过从此,我就爱上了龙井茶。”最后一句讲完的时候,郑蝶一竟然发现 罗宇恒的两眼眶里,已经波光粼粼。 “是啊。没得到的,好像是最好的吧。” 郑蝶一喃喃着。 “呵呵,小郑。我现在真的感觉有点乏,我去沙发上休息会,你不要……” “我知道,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你不用说我都想得到。” 罗字恒点点头,慢慢地来到沙发旁躺下。 …… “罗总,您是不是有点冷呀? 我去给您拿条毯子。” 郑蝶一看到罗字恒蜷缩的身体微微发着抖,小声关切地问。 “嗯。”。· 罗宇恒缓缓答应着,显得有气无力。 “罗总,您到底哪里不舒服呀? ” 郑蝶一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把手慢慢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哎呀,好烫啊! 罗总,您发烧了!” “不碍事的,小郑。我没什么大事。” 罗字恒却笑着。 “罗总呀,这不行,我必须给姜医生打电话。” 说完,她就抓起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罗字恒就躺在了上海最高级医院的单间病房里。他的手背上插 着针头,导管一直连到了上端挂着的输液瓶。他双目微闭着,额头上渗出了许多 汗,很难受的样子。旁边有两个人守候着,一个是他的私人医生姜洪,另一个就 是郑蝶一。 “姜医生,罗总很严重吗? ” “还要观察,刚才李主任不也这么说嘛。我是怕他的老毛病又犯了,那就不 好办了。小郑,今天多亏了你,难得你这个秘书如此尽心。” “呵呵。没什么的,罗总虽然不太和人讲话,但是待人很好,待我也很好的, 我作为他的私人秘书应该这样做。刚才您说什么? 老毛病? ” “是啊,小罗的肺不太好。” “他不抽烟的。” “呵呵,不光是吸烟的人才有肺病的。” 姜洪摇头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觉得她真的很有意思。 “先看看药效,能不能马上退烧。” “嗯。” 两个人静静地守候着,郑蝶一不时地换着搭在罗宇恒额头上的湿毛巾,动作 小心而轻柔。 姜洪在一旁看着,笑着。 “姜医生,您老看着我干吗呀?” “我看你温柔得就像小罗的妻子,呵呵。” “讨厌啦。您都这把年纪了,还跟我开这种玩笑呀。” “不是啊,我说真的。小罗到现在还没个正经的对象呢。” “不会吧!?那姜雪……” 郑蝶一说了半句话马上吐了吐舌头,她意识到自己不该议论领导的隐私。 “工作伙伴,事业上的好朋友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哦。” 郑蝶一的脸略微有些发红,就像傍晚的红霞。她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再 说话了。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罗宇恒仍旧发出轻微的喘息声,安静地睡着。姜洪仍盯 着郑蝶一看,边看边点头。郑蝶一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把脸扭到了一边。 “我再叫护士来给他测一下体温,看看情况。” “哦,好的。”姜洪轻声应着,目光移向了罗宇恒。 “37.5度。有些低烧,等这瓶液输完了再测一次。”护士说完走了。 “要不我守着,你回去吧。”姜洪说。 “算了吧,我再留一个多小时吧。反正马上就完了。”郑蝶一看了看表已剩 四分之一液体的输液器。 “那好,我先回家一躺,一会再来。” “怎么?家里有事?” “呵呵,不是,要回家向老婆汇报一下,要不她该不放心了。” “打个电话不就完了。” “唉,没办法。她不相信这些先进玩意儿,说什么' 一个电话,一句平安, 一句谎言,一夜狂欢' ,非要见到真人,才肯放心。真拿她没办法。” “呵,蛮有意思的。好吧,那您就赶快回去吧。” “好,有情况以上通知我。” ' 嗯。' 郑蝶一目送着姜洪的背影,心中觉得好笑。年过半百的姜夫人怎么还跟小孩 子似的,真是有趣。老小,老小,越老越小。这句俗语真是一点不假。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真是一点也不假。 一瓶液输完后,罗宇恒的体温反而高了起来,竟达到了39.8度,并且胸口发 闷的感觉,也使他无法再继续安睡,一个劲地喘着粗气。 这可急坏了郑蝶一,转眼间,她叫来了值班医生、护士,又电话叫了回了姜 洪。 经过短暂的检查后,罗宇恒被确诊为突发性急性肺炎。 郑蝶一仍然陪着他,没有走,这令病痛中的罗宇恒深感欣慰。 其实,自从“烧饼姐姐”消失后,这么多年的时间里,罗宇恒虽然接触的女 人并不少,但没有一个能让他有心动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是没有感情的, 属于冷血动物。对下属的严厉和对朋友的寡言,使他孤立于所处的人际圈;别人 对他望而却步,他也总是以一种权威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 他的一位朋友曾开玩笑地说,“如果有哪个姑娘爱上你,是她的福,更是她 的灾。” 是这样的,和姜雪十几年的交往,也没有让他真正爱上这个女人。他知道姜 雪对他好,一切的出发点可能是出于对自己的爱,但是这份爱谁又能保证不沾上 俗气的铜臭味呢?因此他无法把自己深埋心底的那一点火星进发出来。 罗字恒一直认为,事物没有彼此的碰撞,是不能成就为最伟大的东西的罚激 烈的撞击,可以产生冲击宇宙的思想,可以产生横跨大洋的学说,可以产生决胜 世界的战略,何况是这最纯美的爱呢? 罗字恒虽然躺在病床上不能说话,但他目睹着郑蝶一为他做的一切。她为他 换毛巾、擦脸,协助护士做各种护理工作,尽职尽责地为他做着每一件事。 他闭上了双目静静地想,人是种动物,有生命有灵魂。当触及到别人的奉献, 多少都应该有点感动。哪怕是将来会如何回报对方,不管是善报还是恶报。这就 是人,一个高级动物所能表现的。 郑蝶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罗宇恒这样好,作为一个秘书,现在她所做 的无疑已经超出了职责范围,但是有种莫名的力量渐渐把她向着一个方向拉了过 去。 也许是看了那本黑塞的书的缘故吧。 在她眼里,罗宇恒真是的个最好的人,她觉得应该去像对言的松树那样,一 如既往地尊重和爱戴他。 罗宇恒静静地躺在床上,经过一夜的折腾,他已经疲惫地睡着了。 郑蝶一仍默默地守在旁边。连她自己都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牢牢地坐着一 动不都不愿动,想移动的腿好像牢牢钉住了,一双眼睛也从没离开过他的身上。 一种感觉慢慢地涌了上来,她觉得自己的耳根,有些微微地发热了。 “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一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过来。 “哦,不是。不过,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的。” “那跟我来一趟吧。” “去哪? ” “主任办公室。” 郑蝶一随护士出了病房,走到了拐角处的门前。 护士轻轻敲了敲门,门开了,是李主任,他面带愁容,好像有什么心事。按 道理来讲,一名老练的大夫会懂得怎样面对病人和病人家属,并理清这二者的关 系。而面前的这位主任,看样子已经年过40,却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罗总有什么情况吗? ” “小姐,您是病人什么人?” “朋友,不,最好的朋友! ”郑蝶一肯定地答道。 “哦,那我不能和您说病人的病情。最好把他的亲属叫来。您无法代表他的 家人!”“那我给他的保健医生打个电话。” “这样好。” 经过短暂的联系后,姜洪驱车赶到了医院。他也从李主任严峻的表情中洞察 到了某种警讯。一切就像山洪来临前的平静,稀稀落落的小雨滴正在慢慢牵引着 那连警钟的红拉线,欲待撞响那震人的声音。3 个人都默默站着,谁也没有开口。 “小郑,你出去吧。我和李主任有事说。” 郑蝶一点点头走了出去。当轻轻带上房门的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睛被 人蒙住了,一阵猛烈的晕眩感让她顷刻间没有了方向。而微微露出的一角缝隙里 窜出的声音,重重地捶打在她的心上。 李主任和姜洪正在商量意见,是否应该把罗宇恒的妹妹罗莉叫来,把严峻的 病情告知他唯一的家属。 感冒导致了罗宇恒多年的旧病复发,现在更加恶化了。在长年累月的商场打 拼中,罗宇恒同一个个逆境搏击,长期的压力让他的肺炎逐渐加重,转化为了肺 部肿瘤。 姜洪看着片子,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肺部下面黑黑的,已经形成了一片阴 影,癌变正在慢慢扩散。 郑蝶一猛地推开了门,慢慢开口说,她说的每一字,都夹杂着一种有层次感 的音调,一种带有绝对肯定的语气。 “罗总身体一直都挺好的,他不会得这个病! 这我知道! ” 她好似在向别人告白,她对他的了解,和对他的仰慕。 这是一个普通的雨夜,郑蝶一打着伞,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几乎没有在夜间一个人走过这条路。那是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她害怕踏 上每一颗小石子,那和自己鞋跟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刺激着她的心灵,将它向下 挤着,让她有种下沉的感觉。 她眼前一花,闪起了刺眼的光泽。当她拿下遮挡光亮的手掌时,一辆汽车从 旁边擦了过去。短暂的视觉盲点,使她无法看清车子的颜色、号码和款式。 眼前又是漆黑一片了,她只得捡起刚才因惊吓而丢掉的伞,继续在这条小路 上行进。 那一晚她没有睡,失眠了。整晚都不断地喝着水,嘴唇的干涩让她无法有种 舒服的感觉。她翻出自己白天佩戴的胸卡,默默看着上面的数字,一种遗憾充斥 在她的心头,伴她一直等到了天空微白。 第二天,她继续守在罗字恒的身旁,默默地为他做着一切。郑蝶一清楚罗宇 恒的寿命可能没几年了,而他好像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这近一年的时间里,郑 蝶一目睹了罗字恒的所作所为,渐渐也了解到,他不但是位合格的企业家还是一 位为老百姓谋福利的慈善家,在他的投资下,昆山和肇嘉浜建了两所医院,崇明 岛创办了一所中学,除此以外还多次捐款给希望王程。他的想法多、水平也高, 把恒宇集团带向了一个个的高峰。这样一个好人,却要被邪恶的病魔吞噬了。 这几天的日日夜夜,郑蝶一都几乎陪着罗宇恒,跟他说话听他讲有意思的事。 她慢慢发现自己对罗字恒的感觉在变,好像已经不再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上司,而 是一位能说知心话的朋友了。 良好的医药,加上护士和郑蝶一的精心护理,帮助罗字恒渐渐康复。公司里 的事眼下全权交给了李岷峰,这个美国哈佛的MBA ,一直充当着他好帮手的角色。 他敏锐的市场嗅觉,帮助恒字集团抓住了一个又一个稍纵即逝的商机,他升任总 经理两年以来,创造了近2 个亿的价值。因此,尽管公司的灵魂突然生病离岗, 整个恒字仍然像电汽列车,平稳高速地运行着。 最近一段时间,郑蝶一显然是最疲劳的。她不但要帮助护士照顾罗字恒,还 要经常回公司取文件,给罗字恒过目。罗字恒虽然躺在病床上,却关心着公司的 一切大小事情。他是个放不下事业的人,这一点,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是心明如 镜的,当然更包括郑蝶一,她不但理解,而且是十分欣赏的。 除了李岷峰向他汇报公司的运营情况和调整方案以外,罗宇恒在其余的时间 里就和郑蝶一拉家常,主要的话题则关于他的妹妹罗莉。随着对郑蝶一的了解进 一步加深,罗字恒开始欣赏起这个做事有主见的女孩儿,于是他从心里也希望郑 蝶一能了解自己的妹妹罗莉,希望她们能进行沟通。毕竟自己和姜雪 的岁数比罗莉大出太多,妹妹许多想法,他们不能完全认同,其实更多的可 能是因为不理解的缘故。俗话说三岁一个代沟,他和妹妹显然隔了一道难以逾越 的深壕,无法站在同一片天地下。而郑蝶一和罗莉之间的代沟显然就没有那么宽, 是便于自由交流的。 在谈天中,他还发觉郑蝶一和一般女孩不一样,她读过很多富含哲学理论的 书籍,有着一些做人做事的独特见解;虽然她大学刚刚毕业,但是人比较懂事, 思想也比较成熟。他希望通过她的帮助,妹妹可以变得老练稳重,从而克服掉浮 夸不务实酌毛病,成长起来。 同样,郑蝶一也从罗字恒的口中,对这个对艺术有着执著精神的女孩子有了 一个初步印象,甚至产生了一种相惜的感觉。 “小郑,有机会你们见见吧。我老妹一定会喜欢你的。” “哦? 不一定吧。总裁不要把话说早了。”郑蝶一向他努努嘴巴。 “小郑,我才发现。原来,你是这样好看。”罗宇恒看着她,眼中似有微波 荡漾。 郑蝶一微微一笑,将脸转到一边,不再和他对视。 微漾的春波和轻泛的红霞将一个美丽的少女妆点起来,似乎不必掺加任何世 间的珠粉,那天然的柔水,就足以将任何钢铁都溶化了。 此刻,两颗在静语中奔腾的心,似乎要被某位正在游历的希腊小男孩用神箭 瞄准。 “小郑,等我出院了,请你吃顿饭如何? ”罗宇恒缓缓说着,眼中透着真诚, 却少了刚才的一丝温情。 “好啊。不过,你这样谢我,意义好像不大。” “呵呵,但是我要说出这个主厨的人来,我想你一定就要改变想法了。” “哦? ”郑蝶一惊异起来。 “但是,现在嘛……先保密。” 同一时间里,上海虹桥机场的跑道上降落了一架东方航空公司的波音737 客 机经滑行平稳停住时,头等舱里的一位女士慢慢睁开了闭着的眼睛。她向窗外看 了看,那熟悉的小雨点微扫在厚厚的飞机窗户上,她点点头,轻轻解开了紧扣的 安全带。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飞机已经安全到达了上海虹桥机场,地面气温27℃ ……” 女士拉着行李箱,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了机舱,直奔国内楼的出口处。迎面走 上来一个30岁出头的男子,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罗总怎么样了? ” “姜姐,现在没大碍了,只是还躺在病床上,医生说还需要休养。” “小李,我们直接去医院。” “姜姐,你刚回来,先歇歇再说吧。” “不行,我不放心,必须马上去看他。” ‘罗总身边有人照顾,你放心吧。“ “谁? ” “小郑。” “哦,那还是去看看吧,我不累。” 李岷峰笑了笑,两个人快步走出国内港,登上了一辆奔驰轿车。 在去医院的路上,姜雪仔细询问了罗字恒的病情,李岷峰也简略地说了说公 司的情况,随后,姜雪将这次北京之行的成果以及收获向李岷峰作了简要汇报。 开车的小孙在旁边听着,笑着开玩笑说他们真会抓紧时间。下午三四点,路面上 虽然车多,但不算太堵。40多分钟以后车子便驶进了位于静安区的 医院。 姜雪走到床前,伸手接过李岷峰买的百合,掏出手提包里的小剪子,小心地 将花蕊剪除了,然后取出花瓶里的郁金香,将百合插了进去。 “小李,很少送花吧? ” “姜姐,这怎么说? ” “送病人的花,最好是香气淡些的,比如兰花,防止花粉散落引起不良反应。” “哦。”李岷峰虚心地点点头。 “就像这花就不错嘛。谁送的? ”姜雪指着桌旁的郁金香。 “姜总,是我。” 姜雪转过头,看见郑蝶一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郑蝶一轻轻地放下水盆,将毛巾用水沾湿,慢慢拧干了来到罗字恒的身前。 “小郑,让我来吧,你去休息休息吧。” “嗯,好。”郑蝶一嘴上答应着,却没有把毛巾递过去。 “小郑,回家团圆一下吧,听说你累了几天了。”说着,姜雪走过来,拿过 了郑蝶一手里的毛巾。 “好吧,既然您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 郑蝶一抄起了自己的背包,用手将后面的头发撩了一下,冲着姜雪微微一笑, 踏着轻松的步子走了。 姜雪目送着这个美丽青春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 是啊,我也曾和她一样过…… “小郑! ”郑蝶一刚跨出病房的门就听到有人喊她。她抬起头惊讶地望着面 前的人。 “李总? ” 一身白色西装的李岷峰笔挺挺地站好,两手背在身后。 “我送你回家吧。” “不了,我坐公共汽车回去就行了。”郑蝶一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 “郑小姐! ”李岷峰快步走到郑蝶一的前面,拦住了她。 “我想你交往! ”说着,他从背后伸出手来,举起攥着的一束红玫瑰。 “对不起,我不喜欢玫瑰花的。”郑蝶一摇摇头,默默含着笑。 李岷峰呆呆地站着,望着远去的婀娜身影…… 由于罗宇恒的肿瘤长在了肺叶边侧,所以在李主任和姜洪的建议下,他转到 了市里的肿瘤医院,在几个专家的共同会诊下,决定进行切除手术。姜雪和罗字 恒商量后,代表病人家属在手术单上签了字。一个礼拜后罗宇恒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做得非常成功,基本控制了病情。专家们在术后特别嘱咐了半封姜雪,今后 要让病人保持良好的心态,不宜过累,更不宜过于激动,否则很可能导致复发。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调养,罗字恒出院了,他又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岗位上。 虽然姜雪特别叮嘱了郑蝶一要照顾好罗宇恒,要让他多休息,不要让他总把 自己关在屋子里,可以多和他谈谈有趣的事。如果他问是谁干涉他的生活方式, 不让他尽心工作,就说是我这样安排的,必要的时候可以采用强制手段。但每当 郑蝶一照顾得过细时,罗字恒就会生气地说:“我还没有七老八十呢! ”一句话 就把郑蝶一堵了回去。 就像今天,郑蝶一沏好一杯茶送到罗字恒面前说:“罗总,喝杯水吧。” “哦。”他口头答应了,眼睛却仍然没有离开手中的文件。 郑蝶一轻轻放下茶杯,无奈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她看着沙发上的这个男人, 眼中满是柔情。 一切又恢复了老样子。他还是这么的专注…… 她一边想一边端起自己的杯子。由于运动的作用,杯中咖啡的表面,忽然泛 起了一圈漩涡。她仔细盯着旋转的水环,不知不觉地,自己的心也随之转动,转 动着…… 这一天里,郑蝶一感觉到自己好像做事情效率不高,还经常拿错文件。她甚 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都不能集中精神,时不时地向沙发上观望,希望能与他的目 光碰撞,从他炯炯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郑蝶一一天的反常表现,让罗宇恒很不高兴,快下班的时候,他把她严厉地 批评了一顿,反复强调着,上班要专心。 郑蝶一站在那,心中充满委屈。 叮口丁咚—— “喂,请问,哪一位? ”罗字恒拿起手机。“ “老哥,是我。” 电话是罗莉打来的,她谈了去黄山一个多肛的夏令营经历,还告诉罗字恒, 自己带回了不少写生作品。最后她还说听姜雪飞兑哥哥刚做过手术,什么病却不 告诉她。罗莉抱怨竟然把她当成了外人,很多事都瞒着她。罗字恒却笑着说并无 大碍,只是小毛病做了个小手术而已。罗莉敏在电话里耍起赖来,说家里贾妈做 的菜实在不上道,一定要吃哥哥做的,罗宇恒便答应了。 他放下电话后,改变了口气。 “小郑,一会到我那去。” “什么意思? 罗总? ”郑蝶一诧异的望着他。 “你忘了? 我说过的,请你吃饭嘛。” “罗总你别太累着了。” “不碍事的。”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郑蝶一的眼中满是关切,罗字恒的眼中也流露着诚恳。 下班后,郑蝶一随罗宇恒回到家,罗宇恒热情地给罗莉介绍了郑蝶一,并让 妹妹带客人随便参观一下。满屋的华丽立刻吸引了郑蝶一的注意力。她还是第一 次看见这么高雅的家具和装潢,她的目光不住地在金色和亮色之间游走,原本平 静的心也随之有了一丝躁动。罗莉喜次热闹,也喜欢交朋友,她热情地带郑蝶一 去了画室,拿出自己的作品给郑蝶一看,请她谈谈看法。郑蝶一不是很懂画,但 为了鼓励罗莉,还是搬出了一些书里看到的绘画评论,大加赞誉了一番。 晚饭是罗字恒亲自下厨做的,当他把几盘菜轻放在饭桌上的时候,郑蝶一真 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个个菜式新颖而别致,荤菜华美,素菜淡雅,真是厨下 一派神奇。 “老哥,菜齐了吧? ” “对。”说着罗宇恒坐了下来。接着用公筷夹了一块鸡肉,放在郑蝶一的碟 子里。 “小郑,吃吃看。我的‘红楼鸡’。” “老哥,我的呢? ”罗莉举起空碟子。 “哪里能把你这小东西忘了呢? ”罗字恒又夹了一块给了罗莉。 “真是嫩呀!”郑蝶一发出惊叹。 “郑秘书,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呢? 我老哥做菜源于道学,是和外面的饭馆里 不一样的。”罗莉冲着哥哥努起嘴巴。 郑蝶一从进门到现在就对罗莉有些意见,她始终叫她为“郑秘书”,而在参 观完罗莉的画室乒,她对自己更加冷淡,让郑蝶一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况且, 罗宇恒在作互相介绍时,也说了你可以叫她郑姐姐的话,她仍然如此称呼,显然 就是对她的一种极大轻视。 “哦? 那倒是挺有意思的,莉莉,你说说看吧。”郑蝶一压住不满的情绪, 冲罗莉微笑着。 罗莉没有看着她,将头转向哥哥,微微将眼皮向上一挑。 “老哥,那你就别卖关子了,给人家说说吧。” “莉莉,你和你郑姐姐说吧。” “好吧,郑秘书。” 罗莉介绍了哥哥做菜的理念。原来,深研道教的罗宇恒,将“道法自然”的 精髓运用到烧菜中,通过各种材料的纯体相融,达到味出自然的菜食本原。这一 道“红楼鸡”,源于曹雪芹的《红楼梦》中贾府茄子的做法,再加上道家的自然 理念,烹饪而成。我老哥先把整鸡在水中浸泡,然后肢解咸块入油,接着将炒过 片刻的鸡块放入已经铺好白菜叶子的蒸锅中,放入少许调料,在鸡块上面再撒上 一堆黄瓜丁,最后将火开至适中,待焖熟就可食用了。由于在蒸和焖的过程中, 没有加入一点水,是用白菜自己溢出的水和融入鸡体的水上下交合,将鸡肉煨熟, 因此,口感非常鲜嫩。罗莉介绍完又忍不住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哦。这也算是你的发明了,罗总? ” 罗字恒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郑秘书,你知道这道菜最好吃的是什么? ” “当然是鸡肉了。”说着,郑蝶一夹起一块鸡肉。 “呵呵,错了。是黄瓜丁。” “啊? ”郑蝶一不解其意。 “我虽然不太懂道学,但是对于‘太极’我还是懂一点的。你总知道‘借力 打力’的道理吧。”罗莉眼皮不抬地说着。 “我明白了,你这是‘借鸡昧煨出黄瓜’,‘借鸡打瓜’。对吧,罗大哥。 不,罗总。” “你就直接叫我宇恒吧,反正都熟了嘛。”罗宇恒笑着夹了一块鸡肉给她。 “小郑,其实做人还是应该自然点,借力打力的手段还是少用点,否则恐怕 会有反作用力的。” “哦。”郑蝶一点点头。 晚餐之后,郑蝶一就被罗字恒派人送走了,因为他发现罗莉对这个姐姐显然 不满意。这天晚上兄妹俩也因此发生一次小争吵。 “莉莉,你怎么这样不给客人面子呢? ”“老哥,不是我说你,这个女的不 好,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姜姐。”“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那些画什么样, 我自己最清楚。虽然我希望它是艺术品,可是它其实就是垃圾。姜姐第一次评价 它时就说它是画而已,但不是美丽有思想的作品。可是这位郑秘书呢,竟把它说 成是艺术品。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实在。”“莉莉,她又不像你姜姐懂得那么多。”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