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现在夜深了,我一个人独自呆着,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屋里雾蒙蒙的一 片,分不清室内什么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全都囫囵混成一团。我的思路 围绕着一个主题,那是一个理想者的主题,希望能让时光倒流,让我好好看清那 个时代的人和事,也让我和罗宇恒、姜雪他们产生共鸣,背负起时代赋予的责任。 真的,作为我,对他们的一些所作所为,我其实是不理解的,甚至觉得有些多余。 人难免会有些自私,这是我从现代社会生活中体会的东西。也许现代社会的市场 经济使人都变得现实了吧。我们好像航行在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中,船头可以随 意调转,方向可以任意改变,只是航行的主旨从未改变,就是要去找寻那与尽头 相连的大陆,那是我们的家园。然而,人的欲望就像大海,它平静的时候少,而 汹涌的时候多;它始终咆哮着,包围着你,颠荡着你,想要将你吞噬。欲海的本 性是贪婪,是永不满足的占有。 你们也许会说故事好像还没有结束,是的,我原本不想将结局说出来的,只 想让那些人和事永远封存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但我想,这么做是自私的,终于 忍不住要在这最后的时段里,把结局说出来。 跟我回溯到1998年,丁磊和罗莉同居的第二个星期。 “小莉,今天总裁要见我,你觉得我穿哪件衣服合适呢? ”丁磊一大早就爬 起来,将衣柜里的衣服全翻了出来,一股脑地堆在了床上。 罗莉默然地看了看他,又继续喝自己的咖啡。 “小莉,你倒是说话啊,哪件合适呀? ” 罗莉放下杯子,慢慢地走过来,在衣服堆里扒拉了一会儿,随手伞出一件米 黄色的西装,递给丁磊,接着又回到桌边坐下,端起咖啡杯,自始至终没有和他 说一句话。 “小莉,你已经很久没跟我说话了,你想让我再一次变得疯狂吗? ” 罗莉微微一笑,轻轻放下杯子,走到床前,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 “小莉,你干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磊一把抓住了罗莉的手,阻止了 她继续的动作。 罗莉将手松开,胸前的扣子已经解开了两颗,显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前胸 一起一伏地,稍显成熟的双峰鼓鼓地在丁磊的眼前跳动。 “你是现在要? 还是晚上要? 索性趁我今天身子还方便些。”罗莉冲他笑笑, 冷冷地说。 “小莉,我不……”丁磊一边猛烈地摇动着头,一边伸手把罗莉的扣子扣好。 罗莉冷冷看了他一眼,重新回到桌旁坐下,继续喝没喝完的咖啡。 丁磊默默低下头,摇了摇。 他没有再和她说话,只是拿起她挑好的米黄色西装,穿在了身上,迅速出门 了。 丁磊一边驾车一边听着音乐,这是他自己唱的歌,而且是为罗莉唱的,他托 左子衡和李雯帮助录制的,效果还是蛮不错的。但此时听起这首歌来,心中却满 是伤感。他痛十艮自己那天的酒后冲动,使形象在罗莉的心中发生了扭曲;他感 觉现在的罗莉,没有了天真,没有了率性而为,变成了自己的附属品,甚至不客 气地说,就是个听话的玩具,从今天早上的事来看,一旦自己需要,她随时都会 顺从地献身。 难道我要的罗莉是这样子的吗? 丁磊在心中反复敲打着自己。 一辆货车歪斜地从后面冲上,丁磊急忙打了一把方向盘,才躲过了一场灾难。 他不敢再胡思乱想,眼睛仔细盯住前面的路,双手稳稳地握好方向盘。 而此时此刻,恒宇集团的新总裁郑蝶一则怀着一种激动的心情,等待着她的 这位同校校友的到来。 自从那次委派丁磊出席盛世欢腾晚会后,她就开始关注他。海艺的孙总在电 话里对丁磊赞不绝口,更让她觉得自己是发现了人才。她又从销售部王主任那里 了解到丁磊进公司以来的所有情况,更断定他将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成为帮助 她铲除罗宇恒嫡系人马的最佳人选。更何况他还会调制精美的鸡尾酒,这足以证 明他是个一专多能的杰出青年。因此她要亲自见一见,以达到率先掌握的目的。 她要先一步下手,否则姜雪一旦得到这样的帮手,将会是对她的威胁,毕竟这一 次入主恒宇,其中侥幸成分居多,论真正的掌控大局实力,自己确实比不上姜雪, 所以决不能掉以轻心。 郑蝶一端坐在圈椅上,将手里的笔夹在指缝间不停地转动。眼神飘忽地在桌 上摊开的文件上上上下下移动,没有一个固定的定位点。 忽然电话响起,她一把抓起了听筒。 电话是王哲打来的,他告知了郑蝶一近期的任务,又嘱咐她要时刻留意姜雪 的行动,便匆匆挂了。 华扬集团这次挺进大上海,野心巨大,不但要吃掉整个恒宇集团,而且要抢 占大上海所有的信息产品市场。王哲给郑蝶一制定的第一步战略计划,就是迅速 将恒宇集团的罗宇恒势力一一翦除及分化,让恒宇完全受制于华扬;第二步,密 切加强与恒宇集团所有合作伙伴之间的联系,做到用恒宇作绳索,拉紧大上海的 市场;最后第三步,吞并恒宇集团,使华扬从幕后转到台前,最终占领整个大上 海市场。 郑蝶一现在占有恒宇集团32%以上的股份,是最大的股东,而她认购罗宇恒 股份的资金全部是华扬集团提供的。很明显,华扬就拿到了恒宇的最高控股权, 堂而皇之地走上了舞台。然而恒宇的其他7 名股东依然能够在董事会里占有席位 优势牵制华扬集团,华扬仍不能单方面掌控恒宇,因此王哲非常着急,才迅速制 订方针,交由郑蝶一实施。王哲始终搞不懂的是,原本想用谈判的方式先拉住恒 宇集团,将其作为进军大上海的跳板,不曾想谈判结果竟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罗宇恒出卖了自己所有的股份,消失得无影无踪,将恒宇的控股权拱手送给华扬。 事后王哲派人调查原因,却没有任何收获。 “郑总,销售部的丁助理到了,您现在就见吗? ” “让他进来吧。” 说完,郑蝶一放下手里的笔,转身走出里屋,来到外间的沙发旁。她刚坐下 不久,就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门铃声。 “请进。” 丁磊走了进来,笔直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参加过军训吧? ”郑蝶一首先笑着问。 “是的,郑总,我是1993年参加的军训。”丁磊朗声答道。 “哦,你不知道吧,我们可是校友呢1 ” 丁磊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郑蝶一于是告诉他,自己也是复旦大学毕业的,只是比他高了5 届,当丁磊 进校门的时候,自己已经在恒宇集团了。 两人闲话一阵,郑蝶一将谈话直接进入了主题,她希望听听丁磊对未来网络 发展的看法。丁磊于是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构想和盘托出,他主张采用光缆作为 网络传输的手段,这样能够加快单位时间的传输速度。但成本相当高,以现在国 内的实呼情况考虑,实现起来是不太现实的。因此,罗宇恒当时就否决了这个提 案。 郑蝶一听完,感觉十分满意,她非常支持丁磊的构想,并决定投入巨额咨女, 让这个提案得以实现。她用金钱收买了6 位元老,致使在召开的董事会会议上, 以7 票同意1 票弃权,顺利通过了丁磊的议案。 而后郑蝶一正式任命丁磊为浪漫花园网络部主管,负责该议案的具体实施工 作。 姜雪从北京回来以后,变得一副对事情漠不关心的样子,每天按时到公司来, 准点下班离开。对于手下的那批新人,她不再费心去教,放任他们自行处理事务。 几次的董事会会议,对于郑蝶一关于发展的提案,她也不再极力反对,都投了弃 权票。她的反常引起了郑蝶一的警惕,派人秘密跟踪调查,得到的回答是姜雪下 班后,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商厦,她会买很多名贵的衣服,然后开车回家。在这 过程中,没有发现她和任何公司的老板接触。 没有了姜雪的阻碍,郑蝶一当然十分高兴。现在的董事会,局面完全由她控 制,6 位元老被拉拢,姜雪弃权,恒宇的命脉就掌握在华扬的手中了,第一步计 划日经顺利完成,可以实施王哲交待的第二步计划了。她开始施展自己的公关魅 力,逐步加强与恒宇合作公司之间的联系,以达到使这些大企业对恒宇新主人信 任和认同的目的。为此,郑蝶一以“新恒宇的明天”为名举办大型酒会,邀请这 些企业的老板出席,并高薪弄来海艺演出公司旗下的演员和模特作为招待小姐, 接待这些到场的贵宾。当这些电视上、画报上的明星同一时间出现在每一位到场 者的面前时,就向他们传递了一个信息,只有新恒宇集团才有这样的实力和这样 的魄力。在席间,郑蝶一还邀请海艺的孙总共同演唱了一首《糊涂的爱》,博得 在场者的一片掌声。 那一天,郑蝶一被光环笼罩,感觉到自己第一次被人认可。 为了实现“浪漫花园网络园”的计划,郑蝶一打电话给王哲,希望得到华扬 集团的全力支持,王哲表示,由于资金方面所需数额巨大,因此只能拨给她4 个 亿,其余的可以以华扬集团的信誉向银行贷款。郑蝶一接着又汇报了恒宇现在的 情况,I 哲听完,肯定了她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并提醒她不要对姜雪等人放松 警惕,以防他们再搞小动作。 于是郑蝶一以华扬的名义,向上海发展银行贷款8 个亿,以12亿的资金投入 来实现浪漫花园网络园的计划。她深信,一旦浪漫花园网络园建设完成,将是造 福市民和社会的有益实业,将得到政府的认同,自己的知名度也会因此提升,达 到比罗宇恒还高的程度。 第一批资金到位后,丁磊作为实施者开始运作。他先在土地拍卖会上以8000 万元买下浦东开发区的一块黄金地段,接着通过招标选择了最有实力的城建第六 集团进行园区的工程建设。 在整个工程招标和方案实施过程中,他基本上亲自操作,对每一个环节都严 格把关。无论是建筑图纸还是建筑材料,他都向设计和工程专家咨询后,才最后 拍板定案。在网络工业园投建的过程中,他多次亲临现场检查工程的质量,督导 城建集团认真完成任务。 丁磊的谨慎务实被郑蝶一看在眼里,更加深了她的信任感,便更加放权给丁 磊,让他能够放开手脚地干。 很快,园区楼体的基本建设完成,第二批资金也顺利到位了。丁磊就开始了 对网络工业园区的绿化装饰和区内设施的配套建设,他依旧以认真的态度对待每 一个细小的环节。 在园区铺设草坪的问题上,他考虑到上海的地理环境和气候因素,于是将原 定的美洲草籽改为进口欧洲意大利草籽,而在区内基本设施的建设问题上,他又 在大家一致否定的压力下,坚持添设一些娱乐设施,理由是员工也需要娱乐,人 大紧张了就需要放松。 二期工程指标完成以后,网络工业园已经初见规模,丁磊立刻召开新闻发布 会,向社会再一次宣传浪漫花园网络工业园的特点。同时,广告策划部的人员也 展开攻势,将工业园的巨幅广告树立在上海大小商业街,让各界人士更广泛地认 同它。 这样一来,更加刺激了企业与个人的购买欲望,在定期预售的发布会上,400 多家单位和个人订购了工业园区的商业楼,当即就交纳了订金。这一切大大超出 先前预想的效果。预售结束以后,整个园区净赚2 个多亿。 郑蝶一此刻站在恒宇集团?3层大厦顶层的落地窗前,心情异常激动。现在的 她,终于可以称自己为成功的人士了。这也是她多年以来的夙愿。 回忆起自己上学时被人叫做绣花枕头的愤懑,现在终于可以一扫阴霾了。 从今天开始,她可以自豪地向世人说,除了美貌以外,我郑蝶一还有商业的 头脑和识人的慧眼。凭借这两点,可以托起整个集团。为了嘉奖于磊前一段时间 的工作,郑蝶一派人去闸北区劝说丁汉淳重新接受自己的儿子,还送来一套三室 一厅商品房的钥匙。在看到了儿子取得的成绩后,丁汉淳也想明白了,读硕士的 目的,抛开为国家建设的大利外,无非就是能多赚点钱嘛,现在儿子既然进入恒 宇集团了,也就不好再要求什么,于是同意化解矛盾,让丁磊重新进门。而对送 来的厚礼,他却婉言谢绝了。 父子终于又同坐在一张饭桌上了,丁汉淳看着儿子和未来的媳妇,不觉泪流 满面。 三期工程开始以后,丁磊变得更加忙碌起来,因为网络工业园的重点全在这 一期上,而作为核心的光缆铺设,显然需要加倍重视。他是学网络的,知道其中 的技术问题不好掌握,必须要懂专业的人士指导、协助工人才能完成铺设。作为 总指挥,应该做的就是留守岗位。这样一来,他干脆住在了工业园里,很少回家。 因为那一次的冲动,丁磊和罗莉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没有修复好,表面上罗莉 承认是他的女朋友,也随他出席各种重要活动,无论在他的家人还是朋友面前, 都会表现得非常得体。可回到家,罗莉就变成闷葫芦,基本上不和丁磊说话,除 了完成帮他做饭洗衣的任务外,就是看电视嗑瓜子。丁磊每每劝说她,应该重新 去学校上课,他不需要家庭妇女,罗莉就会迅速关上电视,走到他面前开始脱衣 服。丁磊多希望再看到曾经的那个小莉,然而身心的伤痛改变了她,让她变成了 另一个人,一个渐渐让丁磊感到陌生的“随便女孩”。加上最近一段时间工作强 度很大,他更加无法分心去抚慰罗莉那颗受伤的心了。 至于罗莉,丁磊不在家的时间里,就跑去酒吧里喝酒跳舞,一闹就是通宵。 在酒吧里,她有一个酒友,就是华扬的王哲。 他们是在跳舞时认识的,王哲被罗莉狂放的舞姿吸引,就迷上了她。起初, 王哲以为她是坐台的,手上也就不规矩,而罗莉也迎合着,任由他随便摸,他就 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看法,于是在一个夜晚,他摔在桌上500 元,要罗莉和他上床。 罗莉却拒绝了,并且拿起500 元甩在他的脸上,大声告诉他,她不是鸡。这下子 倒引起了王哲的兴趣,坐下来认真地和罗莉聊了起来,罗莉哭了,向这个陌生人 说出了以往的一切,王哲才知道眼前的女孩原来竟是罗宇恒的妹妹。罗莉告诉他, 她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真心爱她,哥哥现在不知所踪,姜姐的电话一直关机, 去她家按她的门铃,也没人来开,丁磊只图哥哥的财产,哥哥破产后,就不再顾 忌地占有了自己。王哲听着,冷漠的脸上淌下了泪水。他拉住罗莉的手,也向她 坦诚相告了自己通过谈判迫使罗宇恒破产,又怎样给郑蝶一制定吞并恒宇集团的 计划。罗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这个青年就是害得自己无家可归的罪魁。 王哲看出了她眼中的愤怒,于是将她拉出了酒吧,带她来到一个无人的小巷,轻 声地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个和她一样的快乐少年,来上海搞垮恒宇集团完全是被 逼所致,逼迫他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父亲,华扬集团的主席王佳。谈判的方针 以及吞并恒宇的一系列计划都是他制定的,自己在华扬不过是个摆设。罗莉半信 半疑地听他讲完,睁大眼睛看着他。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比自己大好多,但 眉眼中却透着一股孩子气,样子似乎和自己还有几分像。王哲用手轻轻擦去罗莉 眼角的泪水,伸手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塞到罗莉的手里。 “罗小姐,这是我在大陆唯一能掌握的钱,虽然只有5 万块,但足够你租房 子和上学用了。” “王先生,那你……”罗莉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王哲掏出一包纸巾,拉出一张,慢慢抹干罗莉脸上的泪痕。 “小妹妹,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叫你。我在大陆有华扬管饭,你就不用担 心我了。这钱是老爸给我的零花钱,对我来说无非用作享受,而对你来说,却是 能救命的。” “这……”罗莉注视着他,说不出话。 “小妹妹,以后别来酒吧了,这不是好孩子该来的地方。” 罗莉听了王哲带有港台腔的普通话,噗哧一声乐了。 “谢谢你,好哥哥。” 王哲笑着用手刮罗莉的鼻子,嘴角浮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好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好哥哥了,给你我的电话号码,有困难就找我吧。” “好哥哥,要是你这样子被我老哥看到,他准会气死的,他想不到会被个大 孩子给骗了。” “呵呵,小妹妹你不知道,我在台湾是搞表演的,最会演戏。” “那你最喜欢哪个演员呢,好哥哥? ” “你都叫我好哥哥了,还想不到吗? ”“哦,周星驰!” 两个人快乐地跳着,抱在了一起。他们跑回酒吧,冲进舞池,疯狂地跳了起 来。罗莉飞甩的发丝轻轻扫到王哲的脸上,王哲的鼻子里钻进了一股兰花香…… 就这样,罗莉和王哲成了好朋友,每当丁磊不在家的时候,她就跑来和这个 酒友说说笑笑。渐渐地,他们各自感觉到体内有一种异样的暖滋生着,一个夜晚, 两人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障碍,彼此连通了身心。 相爱的感觉是甜美的,爱是互相的,只有彼此都珍视对方,才能将爱留住。 王哲现在才理解了墨子的道理。 他告诉罗莉,他会娶她,而且很快,明天他就打电话向父亲说这件事。罗莉 偎在他的怀里,微笑地看着他。 然而罗莉等来的,不是甜蜜的两人世界,而是人鬼殊途。 事情还要从浪漫花园网络园的三期工程说起,丁磊一边督导着光缆的铺设, 一边催促着郑蝶一,要求第三批资金迅速到位。郑蝶一立即打电话给王哲,向他 说明情况。第三批资金原定由华扬集团拨给。作为网络工业园的最后一批资金, 这一笔相当重要。它直接关系到工业园的完成,关系到工业园是否能够按期发售, 是否能够获得收入,偿还快要到期的银行贷款。 电话那头的王哲哭着告诉郑蝶一,自己手里没有一分钱,而华扬的全部资金 在一夜之间被老爸调回了台湾。 郑蝶一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心里很清楚,没有第三批资金意味着什 么。如果网络工业园建不成,她拿什么还银行的贷款,又拿什么去偿还已经动用 的订金。华扬的资金全部调回了台湾,这等于自己在恒宇集团里的股份也变成了 零。郑蝶一不甘心,她打电话到恒宇集团的那些合作公司,得到的都是一句话, “资金紧张,没有余额,爱莫能助。” 郑蝶一眼望着天花板,面前浮现着一张张脸,他们大笑着。 她决定去华扬一趟,一定要问清楚王哲,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天酒吧里没有一个客人,所有的音乐停了,灯光也全灭了。靠近马路一侧 的玻璃窗上,隐隐映着一个人影,随着车流的穿梭,车灯打出的聚光犀利地射到 影子上,产生一个个稍纵即逝的白亮,圈住了人影的轮廓。它慢慢地移动了,渐 渐拉直。 叮当,门口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铃响,走进以和人。 此刻,酒吧里多了一个人,窗户上也多了一个影子。这个影子比较纤细,并 且形成一个美丽的曲线。 “你来了。” “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等我的。” “你赢了,满意了吧。” “我没有赢! ” “别装了,不过我告诉你,我拥有一个弟弟和二个妹妹,你却一无所有!” “你说什么? 能不能说得明白点,你……” 酒吧里回荡着一阵阵飘远的笑,凄厉得使人不寒而栗。 玻璃窗上又只剩下一个影子,那影子慢慢弯曲,下面伸出了一只手,支撑住 了影子弯曲的弧顶。一道白光滑过,桌上放着的鸡尾酒显出五彩彩的颜色。 傍晚,丁磊迈着沉重的步子,轻轻推开了恒宇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大门。屋里 的圈椅上坐着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人,他是久违的罗宇恒。 本来,按照罗宇恒的安排,在郑蝶一代表华扬谈判之前,让丁磊借鸡尾酒接 近郑蝶一,而在谈判中,恒宇集团故意吃一点亏,再让丁磊出卖一些情报给郑蝶 一,以取得她的信任,然后再着手进行下一步。可没想到中间出了变故,一下子 调走十几个亿的资金,再加上李岷峰的大意,他只有被逼走麦城。虽然他人离开 了,但是依然对局面了如指掌。因为有高岩在,他随时向罗宇恒汇报公司的各种 情况,帮助罗宇恒传递各种消息。罗宇恒在临走前,特别约丁磊在红茶坊见了一 面,告诉他,按照自己的预感,郑蝶一一定会重用他,并且信任他。一旦郑蝶一 让他提出对网络发展的构想,一定要把想法告诉她,并强调他的想法罗宇恒是极 力反对的。郑蝶一自然会完全认同和支持,这样的话,丁磊的项目就可以实现了。 至于其余的事以后会再和他联系。等到浪漫花园网络园I 程±马后,高岩传递了 罗宇恒的指示,在第一批资金和第二批资金到位后,一定要认真完成作业,做到 谨小慎微。但等第三批资金到达后,要立即将其转入指定的户头,这时丁磊要迅 速离开上海,按地址到北京去找罗宇恒。之后,郑蝶一会因为完不成网络工业园 而无法偿还巨额的债款被逼上绝路。罗宇恒则等到借给香港的资金如期归还后, 重新收购郑蝶一抛出的股份,将恒宇集团夺回来。这就是罗宇恒的复仇计划,他 留给姜雪的话“汤浓昧美有丁香”指的就是丁磊。 可是现在,丁磊觉得自己也被罗宇恒玩弄了,原来罗宇恒早就和台湾的华扬 集团联系好了,在关键时候撤走了第三批资金。 他慢慢走到了罗宇恒的面前,默默地说了3 个字,“恭喜你”。说完,他放 下一张报纸就转身走了。 报纸上登载了一条消息,郑蝶一和王哲清晨跳楼自杀。 后来,罗宇恒听说,丁磊去了北京,在他舅舅的安排下,在编辑部里当了一 名校队。自此后,知道他死,都没有再见过丁磊一面。 罗莉也离开了他,去了德国。她要去看一看,是什么样的社会才培养出哥哥 这样的人。她走时,罗宇恒去送去她,她没有和哥哥说一句话,当飞机起飞升空 的时候,罗宇恒才流下了一滴泪。 本来事情到此已经结束,所有的罪名都应该加在罗宇恒的身上,但是2002年 秋天,罗宇恒的母亲去世后,真相才大白。 护士在整理病床时,发现了在床底下藏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个本子,翻开一 看,是刘辉的日记。 医院方面把遗物交给了罗宇恒,他慢慢打开盒子,取出了那个本子。 本子上的字有些已经模糊,纸也发黄了,依稀还能辨认清楚。 日记是刘辉没疯以前写的,她讲述了1967年离开罗宇恒以后发生的事情。 X 月X 日星期五 宪雄的出走就像背靠的一颗大树突然倒下,让我失去了精神支柱。我深知自 己是个从小就没有什么主见的人,希望被人关心被人爱护。他走了,留下这个家 让我不知今后该如何面对,也不知道今后该怎样生活,我内心的痛有谁明白?我 一定要找到他。为了找他我发疯般地打了无数电话,是黄秘书的话暗示了我,我 急忙把小恒托付给老马不顾一切地赶往家乡——浙江义乌。 …… X 月X 日星期六 火车走走停停,像头气数将尽的老牛,喘着满口粗气蹒跚爬行。我蜷缩在拥 挤的车厢内没有一丝困意。车内满是带红袖箍的青年男女,他们东倒西歪,有的 坐着,有的靠着,有的站在过道上,这些人不断地交换着双腿,用改变姿势来减 轻下肢的疲乏。更有甚者索性钻到座椅下面旁若无人地呼呼大睡起来。每到一站 都让那些内急的人不是从窗口钻出钻入,就是扒着行李架踩着椅背艰难地挪向车 门,只求能快速解决问题。 车厢内充满了汗臭和烟味,令人窒息。我在邻座的帮助下费力地打开了车窗, 让凉风迎面吹打我的面、我的心。 …… X 月X 日星期一 回想和宪雄共同生活的这些年,虽谈不上甜蜜爱情,可也过得风平浪静。宪 雄出身中医世家,很喜欢读古诗词和老予、孔子、孟子等书籍。别看他外表精悍, 其实内心却很脆弱,尤其是他的伯父在香港一事( 在当时被称为海外关系) ,更 成为他心中的隐忧。“文革”运动一起,他内心总是忐忑不安。 我们是在刚解放不久的一次军民联欢会上认识的。当时,我还是燕京大学文 学系的一名学生,他请我跳舞。让我没想到的是一个大兵竟能把交谊舞跳得那么 好。后来才知道他也曾是名大学生,只是没有毕业就从了军。那次舞会的邂逅使 我最终成了他的妻子。婚后几年我一直未怀孕,宪雄渐渐对我产生了不满,天生 懦弱的我那几年一直郁郁寡欢。直到生下宇恒,我们的感情生活才雨过天晴。他 为我买这买那,每天下班后不顾疲劳干这干那,一刻不停,特别是每当看到他笨 拙地抱起孩子胳膊僵硬得不敢打弯的样子实在是又可笑又可爱,我知道他爱我也 爱这个家,更爱他的儿子。 可现在他却抛下我们选择逃避,足以说明他内心的痛和无奈达到了何种地步。 我要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 X 月X 日星期四 命运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公平,总是让我尝到苦果? 我千辛万苦、跋涉千里好 不容易找到宪雄,却无力把他劝回。宪雄的伯父多次捎话希望他到香港继承祖业, 宪雄犹豫、徘徊、不知所措。天天看到他一语不发,只是不停地一支接一支抽烟。 我不知道宪雄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运动会闹到何种程度,会闹到什么时候。我的 内心苦闷、焦灼,无所事事。我想儿子,可我又无法离开这里,无奈的我只好经 常独自在外溜达。 这是一个偏远僻静的小村庄。村边有一条美丽的小河,弯弯曲曲流向远方。 每当夕阳映在水中上,波光粼粼,偶尔你会看到一条小船经过。在八九月间,雨 连绵下个不停,我常站在河边凝望,望那东去的流水,望那远去的小船,望着望 着眼前就成了一片模糊、一片空白…… X 月X 日星期三 世界之大,大得你就像大海中的一粒砂;可有时又是那么小,杳无音信的人 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 那天傍晚我在河边站了很久还没有想回去的意思,任凭秋风吹打着我,周围 没有一个人,我孤独极了。“回去吧,天凉,小心闹病。”猛然传来的话语使我 一惊,这说话的声音有点陌生,可又好像很熟悉。我默默地回过身来望着面前的 男人。天哪,竟然是祥林! 那个我想见又不敢再见的人。 我和郑祥林从小一起长大。他就像哥哥一样关心、爱护我,更多的时候又像 个保镖,不离左右保护着我不被别人欺侮。我高兴时他会给我唱歌;我烦心时他 会吹琴给我解忧。我们俩从未红过脸闹过别扭。他爸爸帮过我爸爸不少忙,为此 爸妈把我的终身托给了他。随着爸爸的买卖越做越大,渐渐和郑家疏远了。抗战 胜利后,妈妈病故,爸爸因生意举家去了北平。那时我渐长大,对男女之事略知 一二,可最终还是听从了爸爸的劝告,临行前没去向他告别。至此,我们两家失 去了联系。 今日突然相见,让我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我爸爸 对不起郑家。原以为从此不得相见,会因时间的流失渐渐把他忘掉,今天我才明 白,他一直在我心里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 X 月X 日星期二 因为宪雄迟迟未做决定,加之当时形势所迫,我在义乌住了下来。我和宪雄 没什么话可说,便常常到祥林家小坐。闲聊中方知自分手,他一直不娶,把老人 们气得够呛,时间长了也就没人过问了。直到两年前他遵爸爸临终遗言,娶了长 秀为妻。长秀是祥林的远房表亲,在他爸爸活着的最后几年一直尽心尽力照顾老 人。婚后一年便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很是喜人。夫妻俩还没给孩子取学名,听说 我是学中文的大学生,一定要我起个名。望着这对可爱的囡,我给姐姐取名“蝶 一”,给弟弟取一个单字“哲”。每当逗着这对小不点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恒, 不知他过得怎样? 我知道,对儿子亏欠得太多,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妈妈。 X 月X 日星期四 我渐渐发现祥林对长秀客客气气的,像兄妹而不像夫妻,而他对我的那份情 意还依然保留着。我又何尝不是呢,自重新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在我内心 深处述仍然爱着他。我们互诉离别后的思念,共同回忆儿时的往事,我们有说不 完的知心话,心里感到一阵阵甜蜜。每当与他独处时,我都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 感觉,往事的浮现使我陷入到盲目的幸福中。 我没想到我的出现会给长秀带来那么大的创伤。她默默无语几乎像个哑巴, 我越是高兴得有说有笑,她就越沉默,直到那天得知她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才从 祥林的表情里发现了这其中的矛盾所在。 可我并没做错什么,我不想再回避了。 …… 宪雄和我的冷战一直持续着,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而原本体弱的长秀终因郁闷成疾撒手人寰,祥林看着嗷嗷待哺的一对婴儿黯然泪 下;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只有默默地帮他照顾两个孩子。终于在一天晚上, 宪雄把我和祥林叫到一起,郑重宣布:他要离开这里,永远地离开,而唯一的条 件是带走祥林的儿子。他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无法带走自己的儿子,他不能一无 所有! 他的语气非常坚决、不容争辩。 他就这样走了。他走得无影无踪、杳无音信,我只有担起照顾小蝶一父女的 责任。 …… 日子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过下来。我看着蝶一慢慢长大,不知为什么却没有一 点快乐和欣慰,反而越来越想念宇恒。因为我的出现打乱了祥林平静的家,也破 坏了我自己的和平幸福;是我害了长秀,更害了我自己,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丈 夫。我愧疚、自责,我知道今生再无法弥补我的过失,时光是不能倒流的。我开 始失眠了,而且越来越重,甚至彻夜不眠。我就好像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灵魂, 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 长期的失眠搞得我身心疲惫,我常常生活在一种恍惚中,有时大脑不受支配, 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近来特别难过,胃疼、头晕,周身一点劲儿都没有,总是昏昏沉沉地一直不 见好转。我此时才发现是有了身孕,这个不该来的可怜的小生命真叫我不知所措、 心绪不宁…… 日记写到这里就中断了。罗宇恒的脑袋轰的一下子炸开了,耳边只回响着一 句话,“小恒,看着这些车、马、炮,它们不过是我们手里的棋子,但是爸爸和 你,还有这世上多有的车啊、马啊、炮啊,我们又都是谁手中的棋子呢?” 这些都是我再次去大连时高岩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罗宇恒在最后的日子里 活得很痛苦。他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却不愿再去医院化疗,整天将自己关在大 连的别墅里,什么人都不见。他画了一副油画叫人镶在了门上,将自己最喜欢的 一句诗用毛笔写好,封存在了那个镂空的木匣子里,说道等有缘人来到,才能开 启。 他把恒宇集团全部送给了姜雪,并写进了遗嘱。 2003年情人节,是罗宇恒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他要求高岩陪他去看看海。 那天,罗宇恒起得很早,收拾得相当干净。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黑羊绒围巾,是 姜雪在他28岁生日时送他的。 傍晚的斜阳,似乎还有一点点的吝啬,不肯把最后一缕残光奉献给大地。她 躲在厚实的云层后面,只是将嘴里余留的一口气吐出来,刚好喷在这片刚刚修葺 好的公路上。尚未干燥的沥青散发着微热,黑亮地刺着人的双目。一辆高级轿车 飙过,搅带起几片败叶,碾磨成粉屑,激扬地跳出了本来包容的结构体,飘在空 中,荡起优雅的华尔兹,随气流的飞旋渐渐消逝。铺好沥青的路段上留下了两条 轻轻的车胎纹印。 开车的人戴着墨镜,两眼不眨地注视着前方。大概是个老手了,他两只手只 轻轻地搭在方向盘的下端,除了作轻微的左右微调外,基本保持着固定的姿势。 车里的音响很好,正播放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开车的人好像有点不习惯这种 音乐,他将眼角不时地扫向上方的后视镜。当看到后面的人闭着眼,蜷缩在了座 椅上,他笑了笑,将手伸向CD机的控制按钮,换了一盘周迅的专辑《看海》。随 着音乐的改变,他开车的频率也变了,像是带有节奏感,飞速地行驶在沈大高速 公路上。 残阳的光晕打在车顶上,立即反射出了一道强劲的光,荡起一片片鳞彩,像 链条一样被一个个圈引动,拉起狭长的一道。车内,周迅略带沙哑的嗓音,围起 一道声场,抒怀了一个人,也吸噬着另一个人的脑髓。 那开车的人忽然觉得背后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他斜眼瞟了一眼后视镜,心领 神会地将手伸向了CD机的按钮。音乐又恢复交响曲了,坐在后面的人微微点点头, 他将身上的风衣略微压了压,伸手去座椅旁边取下一个玻璃杯,倒了一杯葡萄酒。 他右手两指捏着杯脚,轻微地摇着,一边看着白亮的液体,一边用另一只手的拇 指划着杯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直透进肺,接着将杯子贴在了嘴唇上。突然, 杯子剧烈地抖动,好一阵子才,陕复了平静。那人将杯子从唇边移开,连带着带 出一丝透亮的红丝,杯里的液体变成了浓烈的暗红色。那人用手绢将嘴擦干,笑 着看了看,一饮而尽…… 渐渐退去的潮水层层地涌动,一个人跪在海边,手里紧紧攥着一条黑羊绒围 巾,他哭泣着。 远处,黑色的奔驰轿车里,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此刻正奏响着主题乐章…… 那个跪在海边的人就是高岩。 他望着层层涌动的海潮默然不语。沙滩上留下的一串鞋印,渐渐被涨起的浪 潮冲淡,冲淡…… 故事说完了,我也该继续我的工作了。忽而想起离开大连时看的那篇新闻报 道,那是个男播音员播报的,是关于如何解决山村孩子严重失学的问题。他那厚 实的声音,此刻又在耳畔响起,我的心也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然而故事是有缺憾的,事实上每个故事都是有缺憾的,这源于它已经经过他 人之口,或遗漏了情节,或添加了旁支。也许这样才能让一个故事更加有趣。所 以,这封罗宇恒死去3 天后迟来的信,或可能解释您看不懂的故事中的故事。 贤侄恒鉴,你父宪雄于昨日亡故,场面凄凉,当时只我与当值护服人员在场, 我颇感伤。想以往三十余载,桩桩件件历历在目。宪雄自归我处,无时不愤懑于 祖国的那场浩劫,无时不气恼于妻子的背叛。他之激怒之郁满心结纠葛难平,已 非常人一般考虑。时常竟自梦中喊出,“恒非吾儿! 吾儿恒乎? ” 故你之劫,因起于仇,你父处心积虑二十余载,要以郑之予之女的命换取他 认为失去的自尊,要以你之命偿还你母对他的亏欠。我曾多方规劝,并拿出多方 证据从中说服,告诉他应该清醒,宇恒确实是你亲子,不容怀疑。然你父已近疯 狂,每每谈起,颠嚷大叫,“那时我事务繁忙,常不归家,谁知那婆娘又是怎生 骗得我养了别人的娃! ” 你父心智超人,权在手中,以我之力又岂能撼山。 计划就这样进行了,每一步都按着你父亲谋划的方略,只是你的爱国情怀促 使原本的复杂圈套变得多余,你父亲轻而易举就掠取了恒宇的控股权。 然他未料到的是你的布局和他的突发之灾。事后我也长叹,你父子二人性格 像,行事也像,都出狠招而不留情面。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当他撤走最后一批资金后,他打电话给王哲,告诉他一切实情,并让他转告 郑蝶一,要么她死要么郑祥林死,二者只能选一。我在当场,却是只能站立而不 能有所为。可宪雄放下电话后,于笑声中昏厥,从此常卧不能言,直至昨日安详 睡去。也算终了一生。 后我掌公司,乃多行善事,为你父积德赎罪。 本是旧事,今日提及,实因宪雄已去,真情确须明示于你,忘能谅解。 时值今日,我方能告诉你,你父一直惨活三十余年于台湾。 呜呼,王佳。 呜呼,宪雄。 十年苍白变黎民, 民心变寒变乱亦变离。 前世一个行伍员, 后世一个走商贩。 欲海换命换钱亦换权。 为只为 一个愤 一个怨 辜负了爱情亲情朋友情。 这一世 岂能大改面容敷衍天。 终到老, 仍堆作 一粕填入玉石堀 哪管王臣庶民瓢人根? 都作土! 伯父罗宪坤 于台中 这是若干年前的事,在他的记忆里最清晰。 6 岁的他坐在外婆家的竹椅上,突然嗷嗷地哭了。母亲赶过来询问原因,原 来他想到了死,他理解的死是那么可怕,死去了,世界依然在发展,然而他却看 不到这色彩斑斓的颜色了。他因此很悲哀。然而母亲告诉他,死是以后,现在你 只要好好活着。他宽慰了。 而若干年后,再次面对死的时候,他仍然害怕,但却释然。因为他明白,那 只是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的一个画圈运动。起点叫原生,终点叫原灭。而实际上 两点是同一个点。 他也就明白了,多少英雄面对死亡,不是不怕,而是淡然。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