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幽情冷处浓 回家的时候雪粒已经变成一朵朵的雪花,落在地上瞬间就融化,子言蓦然想起 那年的大雪,她兴冲冲想要用瓶子装雪的美梦被季南琛打破后,这个城市就再也没 有下过一场雪。 万事皆如此,她其实早就明白,幻想之所以美好,是因为难以实现,就如用瓶 子装雪,就如期待林尧有一天会和她牵手一起走。 她在复读班艰苦的挣扎了半年,从没有指望会收到林尧的只字片语,原来以为 会是怎样难熬的一段时光,到底也坚持了下来。她一步一步低头走着自己的路,曾 经溃烂的伤痛原来只要不去触碰,就会渐渐在时光里痊愈。 傍晚时分雪下得大起来,一片片,颇有点鹅毛的架势,子言呆在阳台上看了半 天,直到听见客厅里的电话铃清脆响起来。 她扑过去接,叶莘的声音从电话线那一端传过来:“姐,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 感动吧?” 她抿住嘴笑,“少贫嘴,准是有什么事吧?” “嘿,猜对了。明天和几个同学约好了去溜旱冰,反正你也放假,一起去好不 好?”叶莘兴高采烈的说,“别闷头埋在书堆里,偶尔放松一下也挺好的。” 只要听到叶莘口里的“同学”,她的心都会揪起来,做不到平静如初。 “不去,我又不会溜冰,再说,你同学我都不认识。”子言拒绝得很干脆。 “怎么不认识啊,许馥芯也去呢,你就当陪她好了。”叶莘急了。 “都有谁啊?”子言小心翼翼的问。 叶莘随口报出几个名字,她听了似乎都有点印象,最令她放心下来的是,没有 林尧,最后经不起叶莘的软磨硬泡,她终于答应下来。 溜冰场里人头攒动,叶莘老远看见她便兴奋得大叫:“姐,这里。” 低头穿溜冰鞋的时候,她特意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那鞋穿起来真麻烦, 带子一重又一重,穿过来穿过去,最后打结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林尧曾经给她打 过一个极漂亮的蝴蝶结。 夏日最后一缕余香的记忆,到现在还能温暖她的身心。 她抬头去找叶莘和许馥芯的身影,发现他们两个已经在场中开始慢慢移动,而 她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好几次试图站起来都跌倒了,溜冰这个项目,她完全没 有尝试过,一迈腿就能摔跤。 一只手伸过来,一个面容和善的男孩笑着说:“你是叶莘的表姐吧,我来带你。” 子言看他一眼,把手放在他手里,稍稍一用力,终于站立了起来。 “你是叶莘的同学?”她随口问,这个男孩看起来温和厚道,相当朴实,一脸 无害的模样。 他点头笑一笑:“自我介绍一下,谢光华。” “沈子言。”子言也粲然一笑,对方有个不容易被人淡忘的好名字。 他俩慢慢顺着墙壁挪动步伐,谢光华的溜冰技术看起来很不错,但为了迁就子 言,他的速度明显放的很慢,并且极为耐心的指点她一些技巧,这种妥贴的沉稳气 度,她只在季南琛身上见过。 “你在N 大呀,仰望。”子言笑着说。 谢光华笑得很诚恳:“欢迎以后来玩。”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身后一股大力给撞得飞了出去,接连在地上滚了两圈 之后,她的腿立刻感到了钻心的疼痛。 回望身后一片狼藉,一群人跌的横七竖八,大概是集体摔倒,多米诺效应波及 到了她。 耳畔有人轻声在问:“沈子言?”这声音有些轻颤,微微透出些柔软,如八月 里带着桂子香的微风,一点一滴沁进心底,明明是问话,却带着毫不迟疑的语气。 子言抬头看他,渐渐觉得呼吸紧迫,喘不过气来。 “沈子言。”她一定是呆若木鸡了,他蹲身在她面前,见她毫无反应,只得再 度叫她的名字。 她的眼眶很酸涩,努力望向别处,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生疏而礼貌的点点头。 半年未见,林尧依旧清俊的脸容离她这样近,秀长的眉梢横扫入鬓,他的目光 波动,闪烁微光,胸膛起伏不定,嘴唇微启,温热的呼吸呵在她耳边,立刻引起一 阵颤栗。 “摔到哪里了?怎么不说话?”他的话语有点急促。 她没有回答,只是艰难的挪一下自己的右腿,谢光华也凑过来,关心的问: “要紧吗?我看看。”他的手刚接触到子言的裤腿,就被林尧按住了。 “不要动,她这条腿以前受过伤。”林尧平静的说,“老谢,去把叶莘叫过来。” “哦,好。”谢光华反应过来,急忙起身。 一股淡淡的暖意和酸涩蔓延过来,他居然还记得,还记得她这条曾经受伤的右 腿,子言低下头,这温暖如梦如幻不真实,令她胆怯得都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微微叹息一声,林尧俯下身来,乌黑的头发几乎抵在她的下巴,他极为轻柔的 为她解开右脚溜冰鞋上重重的鞋带,然后很小心的脱了下来。当他的手伸向她的左 脚时,她慌忙拿手去阻挡,“我自己来。”声音小得像蚊子。 她的手指无意碰到他的手,立刻像弹簧般想收缩回来,却被他敏捷的握住。 他也不抬头,仿佛有些沉郁,将手掌圈起,捏住她逃避不及的两根手指,重重 捏一捏,直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才骤然一松。 子言看见闻声而来的叶莘和许馥芯,脸立刻火烧火燎。 然而在下一刻,脸色又立即变得惨白。 在他俩身后,苏筱雪露出皎洁的笑脸,正仪态万方的站在那里。 这一晚,甜蜜、酸涩、惆怅、忐忑、悲伤、无奈、害怕一起涌向沈子言,天堂 到地狱,原来不过一念之间。 站在眼前的都是一群天之骄子,而她,只是一个晦暗见不了光的复读生,她没 有脸面,也没有勇气直面这群人。 没有一个女孩,会甘心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显得黯淡无光。 林尧刚刚那短暂的温存几乎令她忘了身在何处,然而苏筱雪的出现却像一针清 醒剂,适时的提醒了子言内心深处隐藏的自卑。 她的右腿被锐利的溜冰鞋划出一个几公分的口子,血流的并不多,只是有种钝 钝的痛。 她解开左脚的溜冰鞋,装作轻松的站起来,“没事没事,不要紧的,你们继续 玩,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林尧和谢光华的声音同时响起,因为是同时,显得并不突兀。 她只敢感激的望一眼谢光华。 叶莘上来扶住她手臂,“姐,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她轻轻推开表弟的手:“不要大惊小怪了,我自己能回家。”她弯腰拎起两只 溜冰鞋,刻意回避林尧的眼神,一拐一拐向大门走去。 “子言,等等我。”许馥芯追上来说,“我也该回家了,正好有伴儿。” 直到快走到大门口,子言还隐约能感觉,身后那个人的目光钉在她的后背上, 令她的脊梁僵直了很久。 昨天下的那场雪在地上薄薄积了一层冰,此时的天空分外明朗,一丝阴霾都没 有。 “这个谢光华挺不错的。”回去的路上,子言颇有感触的说。 “是吗?你这人心善,看谁都不错。”许馥芯淡淡说。 子言讪讪一笑。 “子言,你有喜欢的人吗?”许馥芯突然问。 她的脑子懵住了,好半天才回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忽然想起来的,我看苏筱雪就很喜欢林尧,看她眼睛就看得出来。” 子言深呼吸了一下,勉强笑道,“芯儿你还学会了看相?” “还用得着看相?坐飞机去探病这样奢侈的事,说是普通同学你信吗?”许馥 芯认真看着子言说,“要说老实话,这两人倒也蛮相配的。” 子言默默低下头去,听许馥芯的声音流水一样从心头流过,“上大学后,我妈 叮嘱我将来如果恋爱,一定要找个和自己条件差不多的人;其实用心想想,老一辈 人讲的门当户对,并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条件悬殊的恋爱,没法长久,注定会夭 折。” 有重鼓擂在心头,一下,又一下,沉沉的,震得耳膜有点混响。 她再度深吸一口气,绽开笑容:“这么说你还挺看好这一对的。” 许馥芯低声说:“子言,我只是有感而发。” “嗯,我知道。”子言说。 “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呢。” 子言调皮的一笑,“等我高考完了就告诉你。” 她很彷徨,许馥芯的一席话振聋发聩,准确击中她暗藏的心事,心绪纷乱,只 能强迫自己不细想下去。 回到家,她撩起裤腿,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敷上药,窝在沙发里正发呆,就 听见电话铃响起来。 “子言,打了好几次电话找你都不在。”季南琛的声音从话筒另一头传过来。 “什么事啊?”她现在已经习惯季南琛对她的称呼。 季南琛在话筒另一头笑起来,笑声朗朗,好像很高兴:“你叫我一声好哥哥, 我就告诉你。” “去去去,又想占我便宜,不说算了。”她有点懒洋洋。 “准备送你一个小惊喜,叫声好哥哥不会吃亏的,因为你肯定会很喜欢。”季 南琛笑着说。 子言有了一点兴趣,正想问他是什么礼物,忽然听到电话里有点奇怪的声响, 季南琛匆匆说:“我先挂了,待会儿再打给你。” 嘟嘟的忙音传来,子言有点莫名其妙,半天才放下话筒,然而刚放下,铃声又 清脆响起来。 “哎呀,好哥哥,这回可以说了吧?”子言的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 话筒里一片静默。 子言有些奇怪,难道信号不好?她试探问了一句:“季南琛,你听见我说话吗?” 电话里有细微急促的呼吸声,对方还是没说话,四周静谧得有些空荡荡。 好像有谁轻轻叹息了一声,电话里随即又传来短促的忙音。 她呆了一阵,她家的座机电话没有来电显示,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好像过了很久,电话又响起来,这回子言很谨慎,“喂?” 对方只顿了一顿,随即笑语嫣然,声音非常轻柔温婉:“沈子言?” 虽然这声音很好听,可是很陌生,子言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猜出这声音的主人 是谁。“我是,你那位?” 柔婉的笑声传来:“我是苏筱雪。” 电话里的声音和平时还是有点区别的,难怪她一时没听出来。 这个晚上真是意外迭出,苏筱雪说,因为担心她的伤势,所以打电话过来问候。 子言恍然响起,毕业时同学录上大家相互留言,她好像是留了电话号码在同学录上 的。 “真不要紧么?”苏筱雪说,“那我就放心了。” 子言赶紧谢谢她的好意。苏筱雪沉默了一下,忽然说:“念了大学才知道,朋 友还是中学时代交的最可贵,真怀念那时候上课和你互传的小纸条,我到现在还留 着呢。” 她笑笑,她至今还停留在中学时代,自然没有这种风轻云淡的怀念心情,除了 满脑子的书本和近在眼前的又一年高考,已经容不下更多的东西了。 闲聊了一阵,苏筱雪终于说,“你好好休息,如果需要什么复习资料,可以写 信告诉我,我给你寄过来。” 有点受宠若惊,苏筱雪给人印象一向清冷高傲,愿意主动示意帮人家忙,这恐 怕还是第一次,子言立即真诚回答:“好的,谢谢。” 直到很晚季南琛才终于再次打电话过来,他听起来似乎有些沮丧,说明惊喜送 不成了,却也没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子言也没有很放在心上。 刚一开学,苏筱雪就给她写来一封文笔优美、字迹灵秀的长信,信里简单介绍 了一下W 大的生活和她目前的状态,字里行间流露出淡淡的忧郁与惆怅。“子言, 其实我不快乐,真的,不是矫揉造作。我想,也只有你能理解我这种心情。” 子言看了半晌,莫名也有些感叹,所谓人至察则无徒,苏筱雪之所以没有朋友, 也许只是因为她太完美了,因为完美,所以寂寞,因为寂寞,所以孤独,所以才会 愿意把子言当成一个远方的笔友来倾诉。 仲春的傍晚,子言怔怔看着窗外飘落的一片落花,轻轻叹了一口气。 班上陆续有人开始收到同学寄来的各科高考模拟试卷,这些模拟题库精准而实 效,侧重点分明,用了成效很明显,收到的人都当宝贝一样私藏起来,没有人愿意 与人共享。 子言没有收到过类似的参考资料,其实她完全可以托叶莘和许馥芯帮忙,只是 不好意思给他们添麻烦,她一向习惯事事为别人考虑:天气渐渐炎热,在大日头底 下跑大城市的书店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何况许馥芯身子娇弱,她实在不忍心让好 友去跑这个腿;至于自己表弟,就更舍不得拿来支使了。好在她平时可以蹭季南琛 的题库来用,而且用的心安理得。 因为没有预期,所以收到一张薄薄的包裹通知单的时候还是小小的欢喜了一下。 不管怎样都好,毕竟,还有人惦记着自己。 通知单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是邮局发出的铅印快件单,寄件人一栏写着内详, 物品写着书籍,是邮局工作人员的手笔。 她利用中午午休的时间骑车去了趟邮局。 回来时太阳很大,身边的人都汗流浃背,子言却觉得心中清凉一片。 那天下午的课她听得全神贯注,自修课时埋头看书,不跟任何一个人说话,唇 边却一直挂着傻傻的笑容。放晚自习时,龚竹连叫了她两遍她都没反应过来。 一回家她便锁起房门,打开台灯,橙黄朦胧的光晕一下让她的心沉静下来。 她静静看着信封上自己的名字好几分钟,才找出一把铅笔刀,很小心的挑开那 个厚厚的牛皮纸大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 五套北京海淀区的高考模拟试卷被她排成了扇型摊在桌面,随同试卷寄来的还 有两本最新的参考书,售价不菲。 没有只字片语,找不到信纸,也没有任何便条夹杂。寄件人似乎存心不想留下 一丝一毫的痕迹,甚至连在信封上都没有留下一个落款。 只有信封上她极为熟悉的连笔笔迹,笔锋潇洒有力,稍稍向右倾斜。B 大专用 的牛皮大信封上虽然没有落款,右下方的校名旁边却有一个清晰的手写信箱号。 就算是关心她,用的也是这样别扭的方式。 难道你不写名字,我就认不出你的字迹?如果真不想让人知道你是谁,何必用 B 大的信封,又何必留下一个联系的信箱号? 子言抿着唇微笑,窗外夜色沉沉,她却依稀看见一颗明亮的启明星,正高悬于 东方的天际。 对她而言,林尧就是她生命中的启明星。 时间渐渐在日复一日的枯燥学习中流逝,子言每天不到凌晨两点绝不会肯上床 睡觉,她瘦得厉害,精神却焕发,丝毫不觉得辛苦,只是面对参加过一次的高考, 感觉心情比上次还要紧张和兴奋。 隐隐的焦灼和忐忑的希冀,占据了她整个的心神。 她不会允许自己觉得辛苦,也不会允许自己再次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最后一次模拟考结束后,子言已经位列年级前十名,用班主任的话来讲,只要 不出意外,大学已经向她敞开了大门,现在就要看她愿意跨进哪一所大学的校门。 老师说这话的时候,子言转过头去看窗外纹丝不动的大樟树,乒乓球台上有低 年级的小男生正在挥汗如雨的打球,光阴如水,覆灭一切幻想,唯有记忆里那个少 年的脸容是永恒。 复读的这一年,关于林尧的所有消息都是通过叶莘信里断断续续的描述才得知 的:他在大学取得的成绩,在各类大赛中获得的奖项,对他而言仿佛都如探囊取物 一般轻松易得,他的光彩一直都在,无论放置在何时何地。 18岁的沈子言,人生从来没有这样明确过,她每晚都在心里拼命祷告:“林尧, 等等我,虽然醒悟得太晚,但我已经用尽了全力在追赶你的脚步。” 天气渐渐转热,这个城市三十年来最炎热的夏天终于来临,酷暑的天气实在教 人吃不好睡不香,一大清早就开始汗流浃背,只有傍晚的时候才有一点微微的风。 这个时候,子言通常喜欢呆在操场的台阶上看书,背后是浓密的树荫,前面是 一览无遗的大操场,碧绿的青草香,随风拂来,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下午刚刚领了准考证,离高考只剩七天。 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就是在这台阶上照的毕业照。那个时候,这学校 里还有他。 不知不觉起身,沿着操场缓慢走了一圈,夕阳西下,从未如此认真审视过这校 园,她待了六年的地方,她的母校。 虽然有那么多的苦涩与不快乐,她还是这样感激她的母校,因为这母校,不单 是她的,还是他的,每一级阶梯都印满了她和林尧共同的回忆。这是他们共同的母 校!她和他唯一的共同点! 回望那座教学楼的三楼,四年前他曾经立在栏杆前深深凝望过她,如今已经是 空空如也……物是人非,最伤情也最残忍的字眼! 这一年下来,她努力坚强,努力坚持,努力让所有的泪水都回流到心里,然而 此时此刻,忽然就控制不住情绪,有种想哭的冲动。 学校广播电台里传来一首优美的旋律,杨丁丁的声音从喇叭里飘出来,回荡在 整个校园上空:“在这里,我要把这首曲子送给我的学姐沈子言,祝她今年高考一 帆风顺,心想事成!” 这丫头!她的笑终于伴着眼泪一起绽放出来。 有人站在她面前,遮住了夕阳的余光,一只手犹豫抬在半空,终于缓缓落在她 肩上。 “子言,告诉我,你要考哪里?”季南琛素来平稳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波动的 裂纹。 渐渐又蓄长的头发刚够扎起一个小马尾,细散的碎发蜿蜒落在她的脖颈上,她 抬起头,带着泪光对着季南琛朗朗笑起来:“我要去北京,我一定要去北京!” 如果她可以提前知道,她的这句话也许会改变季南琛的命运和前途,她绝对不 会说得这样轻易。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她和季南琛相处的方式都有点别扭和奇特,一种极微妙的暗 流在两人间涌动。 这种情形的发生纯属意外,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是场意外。 季南琛自从上次后已经基本不给其他女生讲题,但是对子言的同桌却是个例外, 那晚他照例回过头来帮她的同桌讲解,子言正背着书,无意间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并无深意,子言回想了好多次,还是认定这个结论。 除了,这一眼好巧不巧,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眼光。 一向沉稳的季南琛刚对上她的目光,便慌乱的移开视线,像做坏事的小孩被当 场逮住,满脸紧张与尴尬的神色,他的瞳仁黑的像宝石,闪烁不定,配上略略羞涩 的表情,一切让人觉得新奇而陌生,子言忽然就想发笑,不由戏谑了一句:“好哥 哥,你怎么了?” 季南琛蓦然一怔,眼神渐渐变得深邃黝黑,他没有回答,含在嘴边的微笑却仿 佛有了深意,这眼神和笑意都令子言感到了莫名的不安,只得将头一低,回避开来。 一直以来维持在两人间的某种平衡就在那一刻被打破。 子言刻意忽视这种失衡的感觉,季南琛这尊大神,她实在惹不起,就算被挂上 了一个名义上的妹妹称号,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过去因为他而产生的流言曾经带 给她许多难以承受的压力,何况,她知道,他对她好,只不过是因为龚竹。 此后她一直刻意回避和季南琛之间的各种交流,季南琛也觉察到了什么,两人 的关系在不自觉中日渐疏远。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季南琛,好像又找回了一点昔日的平衡感, 以致于她忽然就找到了宣泄的理由和对象。 这个夏天的夕阳,从没有如此耀目过,子言的声音干脆而直接,哭与笑都释放 得痛快淋漓,她好像对着季南琛,又好像对着无限辽远的天空在喊:“我要去北京!” 操场上空回荡着一个女孩竭尽全力的呐喊声,仿佛青春里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 此刻! 只是,远在北京的你,听得见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