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逢晴景如看雾 元宵节的第二天,子言提前返校。 刚回到学校,朱秀丽就扑上来直嚷嚷:“沈子言,你拿到奖学金了,赶紧的, 请客请客!” 子言有些惊讶,这倒是件意料之外的事,立刻就答应了。她高兴之余,想起来 要打电话给沈志远,正好顺带告诉他叶芷要来上海的事。 沈志远语气轻快的说,妹妹拿了奖学金,应该由当哥的好好奖赏犒劳一下。子 言想了想说,“等我姐来了一起请吧,当给我姐接风了。” 沈志远说好。 大一下学期的课程安排同样轻松,除了新增两门专业课,大多是公共必修课程。 由于空余时间比较多,子言参加了校广播社和文学社,社团活动开始多起来。 走在去广播社的路上时,她无意间发现,校园里已经开满了白玉兰。 苍老遒劲的枝桠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玉兰花,皎洁明艳,气度高洁,繁盛如 雪,空气中隐隐浮动极淡的香气,不仔细闻,根本就感觉不出来。 她站住看了很久,恍然意识到,春天其实已经到来了好一阵子。 “沈子言。”有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叫了她一句。 她回过头,是张有点眼熟的脸,但是无论如何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我是金融班的赵鸣。”他看她想不起来,提醒了一句,“我们上学期在一起 上过公共课的。” 好像有这么回事,子言微笑点头招呼,“有什么事吗?” “刚刚加入你们广播社,以后请多指教。”赵鸣有些局促的说。 “哦,这样啊。”子言热情的说,“我也是新人,比你早不了多少,谈不上指 教,大家互相学习吧。” 他们一推门进去,社长就满面笑容的迎上来。“你们两个来得正好,学校这次 举办的文化艺术节活动,我们广播社要大力协助参加,每个成员必须报一个项目, 这次就由你们新人来挑大梁。” 子言翻看了一下内容,容易一点的项目已经全被老社员给选走了,留给她和赵 鸣的,只剩下两个竞技项目:游泳和乒乓球,难怪说要新人挑大梁! 赵鸣看向她,“这里面你会什么?是游泳吗?” 一提到游泳,子言的头立刻就变做两个大,在她们学校,游泳是每个学生的必 修课,计入学分,可惜子言平生最害怕的却正是游泳课。 游泳课是男女同池,男生们只在一楼换泳衣,而女生们的更衣室却设在三楼, 要通过一个曲型露天楼梯才能走下泳池,男生们都喜欢抱着胳膊悠闲的站在下方肆 无忌惮的欣赏女生的身材。 她倒不是怕水,而是害怕从高台走下来时男生的目光和起哄的口哨声,上学期 仅有的几节游泳课她几乎都没有下过泳池,仗着和体育老师关系好蒙混到了学分, 如今要她去游泳,不如杀了她了事。 她立刻对着赵鸣讨好的笑,“我、我选乒乓球。” 赵鸣好像看出来了她的心虚,大方的笑笑:“那我只好选游泳了。” 社长提醒他俩:“要努力争取拿到成绩回来,不要告诉我你们就是去混纪念品 的。” 子言垂头丧气的想,这都被看出来了,社长真是火眼金睛。 回去的路上,赵鸣说:“看不出来,你还会打乒乓球,回头我们切磋一下吧。” 子言很老实的回答:“我根本就没有摸过球拍。” 对方眼睛一亮:“我可以教你啊,我打得还行。” 子言摇摇头说:“眼看就要放春假了,不耽误你出去玩的时间了,再说春假过 后就是比赛了,时间这么紧,我又这么笨,估计没什么希望了。” “那可不一定,这又不是混合比赛,你只跟女生比,怕什么?我有信心可以教 会你的。”赵鸣并不气馁。 “还是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子言婉言谢绝说,她和赵鸣并不熟,有点不太习 惯他的热情。 周末那天早上,子言早早就爬起来,准备去火车站接表姐叶芷。 沈志远打电话过来说:“子言,我们学校离火车站近,还是我去接吧,待会儿 中午你到T 大来,我请你们姐妹俩吃饭。” 子言撑着脑袋想,真好,也许事情的发展会如自己所想。 中午时分她准时到了T 大的小食堂。 “姐,待会儿去我们宿舍住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子言边吃边说。 叶芷笑一笑,“不用了,临来时我接到了一家企业的面试通知,今晚就要赶去 无锡。” 沈志远的筷子停了一下,面不改色,淡淡说:“其实我也接到几家企业的面试 通知了,不如晚上我陪你去无锡吧,正好顺路。” 子言觉得表姐和沈志远之间的情形十分怪异,有种紧张的气流在两人的神情中 流转,为了缓和气氛,她立即转移话题:“对了,哥,你会打乒乓球吗?我们学校 要比赛了,我报了名,可是不会打。” 沈志远微微点一点头:“会一点,你什么时候比赛?” “春假过后。”子言说。 “时间这么紧啊?”沈志远皱一皱眉,“我可能没有时间来教你,要不,回头 我帮你找个师傅吧。” “好啊。”子言随口回答,也没有很放在心上。 第二天上午,叶芷给了子言一个电话:“小西,我面试完了,感觉还行。我就 不回上海了,直接回家等消息。” “那志远哥呢?” “他?……”叶芷略微有点迟疑,“我不知道,等他回来你自己问他吧。” 子言放下话筒,忧愁的想,表姐和她的志远哥,这两个人,还真是磨人。 沈志远刚从无锡回来,子言便心急火燎的赶到了T 大。 “这么急啊,丫头。你放心,师傅我已经给你找好了。”沈志远眉宇间有些微 的疲倦,白色衬衫却一尘不染,丝毫没有旅途的风尘。 “我急的不是这个,哥,我来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都快把我给愁死了。” 子言嘟着嘴说。 沈志远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书本,淡然回答:“我已经放弃保研和留校了,黄 表也转让给别人了。” “啊!为什么呀,哥?”子言这回是真的急了,不读研还没有什么。可是在上 海的外地学生都明白,拿到黄表有多么不容易,就算T 大这样的全国重点大学,黄 表的名额也就那么几个,好好的就这么放弃,不是疯了是什么? “你知道吗丫头,其实我听你姐叫你小西的时候,也很想这么叫你一声。”沈 志远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张海报,“你姐说,这是你的小名。” “是。”子言认真的点头,她知道,沈志远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是她疑惑了 快一年的问题的答案。 “小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沈志远微笑着问。 “可以的,哥,你当然可以。”子言再度点头,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 “小西,其实,每次听到你喊我哥,心里都会很亲切,很温暖,然而又会有点 小小的遗憾。”沈志远的目光穿过沈子言,看向她身后,仿佛看向遥远不可知的未 来,他的声音轻的像一缕烟,“其实,天知道我有多希望,希望有朝一日你不再叫 我哥,而是叫我一声……姐夫。” 他将目光再次凝驻在墙上,含着稀薄的笑意,语音低沉而柔和:“其实,你不 觉得,这张海报上的人,从侧面看,很像你姐姐吗?” 子言眼神复杂的看向沈志远,“哥,我还以为,你打算在心里憋一辈子呢。” 沈志远淡淡一笑:“我也没想过要瞒你,我只是觉得,我喜欢你姐,是我和她 的事,犯不上把你扯进来。也许,她也并不喜欢把你卷进来。” “什么时候的事?”子言很想知道来龙去脉。 “很久以前了吧。”沈志远慢慢说。 “那个时候我念高一,和你姐同班。”他揉一揉额头,陷入久远的回忆,“你 姐很耀眼,不光是外表,个性也如此。她就像一块磁石,吸引住了全班几乎所有男 生的目光,自然,我也不例外。” “那时候的我很自卑,只是一个从农村考到城里来读书的乡下孩子,就算再喜 欢你姐,也只是藏在心里。我的想法很单纯,每天能看见她冲我笑一笑就好,哪怕 是无意识的。” 他苦笑一声:“很可笑吧,小西?我是这样怯懦和胆小,连和你姐说句话的勇 气都没有。像我这样的人,你姐怎么会喜欢呢。” 子言摇头,“不是这样的,哥,我理解,真的,特别能理解。” 沈志远摸一摸她短短的头发,叹口气:“为了能和你姐的距离拉得近一些,我 很努力,我的文科是强项,而你姐的理科成绩是极好的,尤其是物理。” “可是后来我姐莫名其妙改读文科了。”子言一直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沈志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平静的讲述,语速流畅且缓慢,“你姐的个性,是 最吸引我的地方,也是最令我感到挫败的地方。那时候,她或许是对我有些好感的, 常常不搭理别的男生,只和我说话;喜欢模仿我写字,两个人的字迹几乎相差无几 ;我喜欢乒乓球,她就打得比所有女生都好……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老师和其他 人给我的眼光和压力渐渐让我承受不住,于是,我有意疏远了你姐。” “一年的同学时光很短暂,很快就面临文理分科,那个时候我们几乎已经不讲 话,但我心底里还是希望,将来能和她分到一个班,能每天看见她也好。我们两个 谁也没告诉对方,谁都觉得,无比了解对方的选择。于是,我选了理,她选了文。 命运就是这样捉弄,将我和她擦肩分开。” 子言听得入了神,内心深处被拨动了一下,仿佛有类似的什么记忆涌了上来, 然而她摇一摇头, 把这些东西都按捺住, 继续听下去。 “你姐其实是不适合读文科的,她高考没有考好,只考取了本省。我不知道她 会不会因此恨我,恨我让她做出了错误的抉择,恨我耽误了她的大好前程,我怯懦 到连给她写信的勇气都没有。后来的几年,我一直都在自责,一直都在后悔,一直 在痛苦里煎熬,直到小西你的出现,我才看到了一线曙光。” 他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柔和的看向子言:“你姐几年来第一次打电话给我,要 我替她照顾来上海读书的表妹,那个时候,我才好像第一次感觉到了阳光。我下了 决心,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上天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温和的目光露出坚定和坦诚,“你姐的面试很成功,我猜想,她留在无锡的 机会很大。从今往后,她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相对于她而言,保研、留校和黄 表都变得不再重要。我会尽我的能力,留在她身边,以她为圆心,以无锡为半径, 来规划我的下半生!” 子言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眼睛里含着泪,嘴角却露出了笑容:“哥,你真的好 棒!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会叫你姐夫的!” 沈志远笑着递一块纸巾给她:“好好的,有什么好哭的,你这丫头。” 子言擦了擦眼泪,心中一块大石放下,“人家是为你高兴嘛。对了,你给我请 的师傅是谁呀?” “能比我的乒乓球打得好的人,也没有几个了,”沈志远说,“林禹就是一个, 我和他切磋过,确实不错。跟他一提,他就同意了。” 子言一听见这名字就有些压力,皱眉说:“没有别人了吗?要不,我不学算了。” “这怎么好呢,人家师傅都同意了,当学生的还开始摆起架子来了?”沈志远 刮一刮她的脸颊,“你好像一直对他有点成见?” 子言于是默然无语。 已经剪断长发,就要学会放下,而要真正放下,就从面对他的哥哥开始吧。 沈志远陪她买了一副崭新的球拍,然后领着她来到林禹住的研究生楼。 “明天我还要去一趟无锡,我妹妹就麻烦你了。”沈志远拍拍林禹的肩膀。 林禹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子言,嘴角露出笑意:“剪短头发了?跟照片上很像。” 子言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岔开话题:“我没有打过球,还比较笨,如果你嫌 麻烦可以不教的。” “不错,肯承认自己笨,首先这个态度就比较端正,你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林禹的表情很一本正经,“明天上午我有事,咱们下午开始正式练习。以后每天上 午九点准时来T 大报道,出师后请我吃顿饭就行,就这样决定了。” 每天一大早就要跑来T 大?这个春假别想舒舒服服窝在寝室里睡懒觉了。子言 哀怨的想。 这星期的双休假日紧连着春假,差不多有五天假期,宿舍里的上海女生都回家 了,秦静仪去北京找同学玩,于是宿舍里只剩下沈子言和朱秀丽。 星期六一大早,子言在空荡荡的食堂吃早餐,朱秀丽揉着有点惺忪的睡眼走进 食堂大门,她有些惊奇的说:“沈子言,放这么长的春假,你怎么没有回家?” 子言重重叹了一口气:“还不是被逼的,我要开始练乒乓球了。” “同情啊,广播社的待遇也太非人了,逼一个女生打乒乓球。”朱秀丽啧啧感 叹。 “不错了,没有让我去游泳已经谢天谢地了。”子言嘟着嘴说。 “这天气游泳也不错,”朱秀丽摸了摸下巴作沉思状,“其实你的身材这么高 挑,拿不到名次也可以吸引眼球的。” “是,多吸引眼球啊,看我这只旱鸭子被活活淹死在泳池里!”子言翻了个白 眼,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粥,站起身来。 “真不知道你上学期游泳课的学分是怎么拿到的。”朱秀丽捂着嘴笑看她落荒 而逃。 下午两点钟,子言很准时出现在T 大林禹的宿舍门外,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种 莫名的局促感。 研究生楼分外安静,走廊里空无一人,楼道口一扇双页玻璃窗大开着,有触手 极温柔的风吹进来,闻得到树木青葱的味道,这是个春天的晴朗天气。 她抬起手来轻轻敲一敲门才发现,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稍稍用力,便霍 然被推开。 一个挺直的背影站在窗前眺望风景,窗户面朝南方,阳光和煦,温暖宜人,满 室流动着金沙般细碎的光影,听到门响,他轻轻转过头来。 风拂过,窗外满树葱郁枝叶起伏成绵延的碧海,日影映在他脸上,浅淡的一点 光,流转不定。他的一双眼睛如黑漆点就,光泽鉴人,而身后,是碧青的天色,有 大团大团松软的白云缓缓流过。 如此静美,仿佛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因为未曾预期,所以窘态毕现,子言屏住呼吸,木头一样站在门口,只清楚听 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她拎着装球拍袋子的左手不自觉收紧,已经攥的生疼。 他似乎也流露出猝不及防的惊异神色,秀长的眉挑起来,微张着嘴唇,一句话 都说不出。 静谧。只有两个人略微紧张局促的呼吸声。 只在一瞬间,子言便笑起来,落落大方的先开口:“林尧,你怎么会来上海?” 很好,沈子言,你做得很好!你已经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妥善的保护好 自己!虽然成长的那层皮,蜕下得很不容易。她这样想着,平静的望向他外套上的 一粒黑色钉扣,圆润而平滑,有种幽深的碎光反射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她削碎的短发上,眼光刹那间有些怔仲,不过几秒钟功夫,子言 却觉得漫长的像过了一个世纪。 “哦,我放春假。”他终于开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有多久没有听见这声音,如今他就站在这里,不再隔着迢迢关山万里,带着北 方初春干燥爽朗的气息,离她不过数步之遥,忽然便有淡淡的酸涩从心底汩汩流出 来。 然而她不能再向前走一步,他和她的脚下流淌着一条长河,每一道波光都是一 段不忍回忆的过往,每一个漩涡都是不能触碰的疮疤,那些躺在河床上的砂石,尖 锐而冰凉,一不小心就会割破她脆弱的保护壳,涌出淋漓的鲜血。 他凝望着她,视线落在她装球拍的塑料袋上,简明扼要的问:“找我哥?” 她一动不动站在门口,没有挪动脚步,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是。” 无话可说,有些尴尬,时间流逝得这样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子言有种 被凌迟的痛苦,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于是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发起了呆。 “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去?”恍惚间终于听见了林禹的声音。 她长吁一口气,转过身去。 林禹习惯性扶一扶镜框架,打量了一下僵在原地的两个人。 “阿尧,怎么回事?” 林尧不动声色,瞥了自己哥哥一眼,“看来今天下午你没有时间陪我去外滩了。” “林师兄,如果你有事我可以改天再来的。”子言觉得自己的语音有点发颤。 林禹笑一笑,也不知是在和谁解释:“下午我确实没有空,导师临时找我,要 去趟实验室。” “哦,那不打扰了。”子言转过身去,自嘲的笑笑。 “小妹子,答应了你哥的事,我是不会食言的。”林禹叫住了她,并且看了一 眼林尧,“虽然我没有空,可是阿尧有。” 她不敢去看林尧的脸色,心里百转千回间,声音不由自主便低了下去:“其实, 不用了……” “客气什么?只不过是教你打乒乓球,”林禹从容打断她的话,“你和我弟弟 不是同学吗?” 他回头看向林尧,“阿尧?” 无数复杂的神色在林尧眼睛里酝酿,漆黑的瞳仁里渐渐聚集起一道晶亮的光芒, 他的嘴角忽然就噙了一丝笑,然后这笑意渐渐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底,终于绽放出 笑容。 “好。”这声音切金碎玉,并没有丝毫犹豫,林尧的脸就算逆着光,也仿若一 帧剪影。 子言听见心里细碎的一声轻响,是融冰的声音。 林禹微笑着拍拍她的肩:“小沈,恭喜你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师傅。” T 大从研究生楼通往体育馆的林荫道上,茂盛的行道树遮天蔽日,一阵风吹过, 大片的树叶哗啦啦作响,有轻飘飘的植物细絮落下来,有点下小雪的迷茫感。 几缕游丝粘在了子言的针织开衫上,她垂下头去,用手指轻轻拈起,迎着风一 松手,游丝便飞起来。借着这一拈的功夫,她瞧了一眼身边的林尧。 记忆中的林尧身上一直有种干净清朗的气质。他的眉目淡如远山,眼神清澈, 笑容灿烂,是时而清冷、时而灼热的青春少年。 而如今的林尧,一件浅蓝细格子的衬衫配黑色休闲裤,外套随意搭在手腕上, 从容镇定,自信随意,完全褪去了少年时的稚嫩,风华玉立,令人有种仰视感。 只要他站在那里,就可以散发磁场,吸引别人的眼光。 仿佛意识到了她的目光,他微微侧首,长长的睫毛抖一抖,嘴唇微弯,有浅浅 的笑意浮起。 她轻轻移开视线,笑笑,没有说话,睫毛却也在微微颤抖。 “别动。”他柔声说,修长的手指落在她肩上,小心拈起一枚飞絮,然后轻轻 一掸。 子言极力保持平静目视远方,操场上有男生在放肆的奔跑、大笑,这是一个很 美好的天气,确实适合进行体育锻炼。 T 大的体育馆十分空旷,也许是放假的缘故,几乎没有什么人。 这是一张墨绿色宽大的球台,球网沉静的伏在中间,她取出那副新球拍,有点 手足无措。 “新的?”她老半天才意识到是林尧在问她。 “嗯,我哥买的。”她轻声回答。 “你哪来的哥哥?”林尧的眉峰骤然一聚。 子言张口结舌,心里却隐隐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干卿何事的反问就酝酿在嘴 边,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他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眉宇间有些黯沉,沉默了半晌,才随身取出一副球拍, 一步一步走过来。 “球拍还是用旧的比较好,有手感。”他微微弯下身子,语气温和而平静, “先用我这副拍子试试看?” 子言抬起头,蓦然发觉,林尧的眼睛里波涛汹涌,涌动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他 带着淡淡的笑,可是这笑容却深不见底,好像有个漩涡,在把自己深深吸进去。 她紧张得连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力气都没有,“好。”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这样身不由己。 哪怕他曾经伤害过她,令她的青春迥然无光,黯淡失色。 可是只要他对她一笑,世间便无物,她的眼前便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事物。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