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千里自今夕 在送走沈志远的那天,子言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异样清晰,她觉得自己很想去北 京,想去看看那个人生活学习的地方,异乎寻常的想。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正逢她生日,一大早便接到了季南琛的电话。 他从来不会忘记她的生日,每回都是第一个祝福,这点令子言一直觉得很温暖。 他说暑假要留校,子言担心他的手是不是还没有好,这么想着,就这么问出了 口。 他立即否认:“不是的,已经拆了石膏,差不多好了。”他顿了一顿,似乎想 到了什么,话语里含着一丝明显的笑意:“要是不相信,你就到北京来瞧瞧我好了, 看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有些鬼使神差,她莫名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好啊,那我和龚竹一起来看你 吧?” 有那么一小会儿,他没有说话,像是有些不确定,最后终于迟疑的回答:“真 的?” “嗯,真的!”子言笑起来,觉得浑身轻松。 她立即就联系了龚竹,龚竹很高兴,连连嚷着说好:“子言,你先回家等着我, 等我考完就和你一起去北京玩儿。” 心情如放飞的鸽哨,穿过湛蓝的天,直插云霄,有种期待的忐忑,不安的想象, 成天在脑海里扑扇,她想也想不到,原来有一天,自己也会有勇气去他在的城市, 虽然,他暑假不一定会在那里。 但是已经很美好了,能看看他学习、生活的地方,就像能够走近他多一些,了 解他多一些,这微不足道的幸福已经能够令她满足。 某一刹那,她忽然体会到林尧上次来上海,为什么会对她平时学习、食宿的地 方那么感兴趣的原因。 领悟的一瞬间,她的心,滚烫滚烫。 在离校准备回家的那天,忽然接到苏筱雪一个电话。 “子言,你还在学校啊?” “嗯,我们放假晚,你有什么事吗?”子言的语调是轻快的。 “有件事想麻烦你,咱们寒假照的那张照片,你这儿有底片没有?”苏筱雪不 紧不慢的说。 “有啊,怎么了?不是给你寄过一张吗?” “是这样,有人想要我把这张照片转送给他,你也知道,我自己也就这么一张, 又没有底片。”苏筱雪语音婉转,笑着说。 “嗯,我明白了。”她很快回答,“底片在我家,回头我给你洗过一张寄给你。” “先拿你那张送给我行不行?我急着去北京,正好当面拿给他,免得寄来寄去 的费功夫。” 有种奇异的感觉涌上来,像吃了一枚槟榔,突然之间便锁住了喉,她半天说不 出话来:“……好,你明天下午来拿吧,我上午就到家了。” 缓缓放下话筒的一刻,心情慢慢平复,她开始有些质疑自己去北京的决定是不 是过于冲动了。 第二天下午,苏筱雪准时上门来拿照片,她标志性的短发已经渐渐长成一把温 婉可人的披肩发,涓涓的卷发流淌在肩头,显得清丽而优雅,酷暑烈日下她的肌肤 依然清凉无汗,晶莹皎洁。 “子言,你去过北京吗?”苏筱雪随口问。 她微微一笑:“没去过。” “那么,有空是该去看看,趁着有同学在。”苏筱雪微笑,笑容恬美安静。 “嗯,正打算这个暑假也去看看的。”刚说完,子言就后悔了,其实自己也不 知道后悔什么。 “哦?”苏筱雪面容微动,微微抬起下颌,有些惊讶看向她,“你哪个同学在 北京?” “季南琛。”子言回答得并没有什么底气,莫名的心慌,她想了想,又加了一 句,“过几天会和龚竹一起去。” 苏筱雪了悟的点头:“嗯,原来是季南琛!他在R 大吧,我想起来了。” 子言匆匆点一点头:“是。” 心里始终有种古怪的感觉,一直卡在喉口,直到苏筱雪走了很久,子言才叹出 那口气来:她到底没有勇气问苏筱雪那个要照片的人是不是林尧,还有,苏筱雪去 北京,究竟是不是去林尧那里。 在家里闷闷呆了三天,龚竹终于回来了,两个人简单准备了一下,就坐上了开 往北京的火车。 暑假的学生潮还没有完全褪去,车厢里人流拥挤,子言把靠窗的位让给龚竹, 好让她可以趴着茶几睡觉。 凌晨两点的时候,列车经过一个不知名的城市,串串灯火闪烁,在车窗上一掠 而过,车轨发出单调的咣铛咣铛声,她一直睡不着。 早晨龚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叹息:“其实想想还是很莽撞,都不知道季南 琛手好了没有,我们就杀过去了。” “听他说已经拆了石膏,应该好了吧。”子言安慰好友。 “可他这一学期都没有给我写信,我想他一定还没好:总不能用左手写信吧?” 龚竹原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已经瘦下去不少,出脱成完美的鹅蛋脸型,大眼睛出神 的凝望窗外。 她忽然想起季南琛那封左手执笔的信,蓦然便有些心虚。 北京的天空非常高远,城市上空仿佛蒙着一层灰,走出西客站的时候,子言忍 不住回望,有模糊的错觉。 她一直以为隔着山长水阔几千里的距离,北京看起来是那样遥不可及,然而就 在一夜之间,这一切已经呈现在脚下,来不及再感慨下去,龚竹已经兴奋的扯一扯 她的胳膊,“季南琛! ” 她回过头去,季南琛颀长挺拔的身影就立在十几米开外,隔了那么远,依然可 以看得见他漆黑漂亮的眼睛,唇边含着一缕微笑。 这陌生匆忙的环境,各色面容的行人,都因了季南琛这明亮的笑容而变得温暖 从容了起来,她不由自主,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出租车在车流中穿梭,龚竹非常新奇的看向窗外林立的高楼,子言听着司机滔 滔不绝的侃大山,觉得相当有意思。 “北京的每位出租车师傅口才都这么好吗?”刚下车她就笑着问季南琛。 季南琛含着笑,帮她接过行李,“这是北京特色。” 龚竹伸手拦住他,“你的手……” “早好了,不用担心。”季南琛唇边笑意愈深,抬起右手活动了一下,“你看 是不是?” 子言刮一刮龚竹有些泛红的脸颊,“心放下了吧?” 龚竹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季南琛,你安排我们住哪儿?” “我都安排好了,你们就住我们班女生宿舍。先去放行李,然后请你们吃饭。” R 大的女生宿舍门口,一个女生迎上来,笑语盈盈:“季班长,你同学真漂亮, 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啊?” 子言知道说的是龚竹,笑吟吟的看了一眼季南琛,不料却一怔。她分明的看见, 季南琛的笑意有些凝滞,眼神反而落在自己身上,复杂而深邃。 尽量忽略掉这奇怪的感觉,子言笑着接过话头:“季南琛是不是在你们班上特 别受女生欢迎啊?” “那还用说!”那女生笑着回答,“我们班长可不止在我们班上受女生欢迎, 上学期他的手受伤,全校多少女生的心都碎了呢。” 龚竹也笑起来,虽然有点勉强,她看了一眼季南琛:“风采依旧啊,老同学。” 季南琛有些尴尬,喝止那女生:“小暖!” “哦哦,我说错了……”小暖立刻转换话题,“跟我来吧,咱们上楼啦。” 子言笑着推了一把龚竹,“走啦,我累死了,去放行李去。” 晚饭是在R 大校内的一家很有特色的小饭馆里吃的,她一向很喜欢这样的小馆 子,季南琛给她的杯子倒满啤酒,“子言,知道你会喝酒的,多少喝一点,算我给 你们接风吧。” “不成,季南琛,合着你就心疼龚竹,专欺负我一个人啊?”她指一指龚竹面 前的空杯子。 龚竹慌忙捂住杯口,“子言!” 季南琛的笑容深深,眼睛明亮,像有阳光在闪烁:“龚竹不会喝酒,你会呀。 就陪我喝一点嘛。” 子言笑起来,站起身走到季南琛身边,慢慢给他斟满啤酒,浅金色的丰富泡沫 从一次性的塑料杯子里翻涌上来,她的力道控制得正好,一滴也没有溢出来。 “那好,我敬你一杯!” 一次性塑料杯子质量薄弱,放在桌上根本立不住,端起来轻轻一捏就会泼出酒 水来,她看也不看一眼,一仰首就喝了下去。 将手腕一翻,杯子倒转过来,已经一滴不剩,她笑着说,“我可先干为敬了啊。” 季南琛站起来,小心翼翼端平杯子,郑重的态度令人感觉如举案齐眉,他浅浅 一笑,随即举杯饮尽。 “吃菜吃菜,喝酒一点意思也没有。”龚竹举着筷子直笑。 回到宿舍里,子言觉着酒意有点上涌,她信步走下楼,踱到宿舍楼跟前一片小 林子里,随便找了条长凳便坐了下来。 夜空澄净,一轮极淡的圆月高悬,隐约的银色透过稀疏的树叶从头顶洒下来, 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树林外经过,不时有脚步声从林外传来。 恍然如梦,子言觉得有些迷惘,并不明亮的光线,陌生新奇的环境,都在告诉 她,这是北京。 她真的很想他,所以终于来到他所在的这个城市,因为近在咫尺的距离,这份 想念越发变得浓郁。每一个经过的路人,稍稍有相似的身影都会令她心里一抽,下 意识的寻找,下意识的回眸,然后习惯性的失望。 “子言。”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样称呼她的人只有季南琛一个。 她揉揉太阳穴,微笑着抬起头来,“季哥哥。” 季南琛的眼睛在夜色中漆黑如钻,随着她这一声称呼,眸子里一点星芒瞬间便 黯淡下去,“子言,同学之间,还是叫我名字吧。” “那你是要和我脱离兄妹关系了是吗?”子言稍稍调侃了他一句,想舒缓他显 而易见流露在外的紧张情绪。 他明明是笑了,嘴角边却仿佛噙着的不是笑意,而是苦涩,“你总是能令我无 可奈何。” “坐吧。”子言拍拍身边的长凳,“站着说话累得慌。” 他缓缓坐下来,林子里有凉爽的晚风,吹起子言裙子的一角,膝盖有些凉意。 她缩了缩,季南琛便往她身边轻轻挪近,没有说话。 静谧的空气,有种微妙的感觉滋生,子言不安的移动了一下身体,随便找了个 话题起头:“你们学校西门那座教学楼挺气派的啊。” 季南琛淳厚低沉的声音在暗夜里仿佛带了磁性,分外悦耳:“那是明德楼。除 了这座教学楼,我们学校就没有什么优点了。你实在要参观,那只有个一勺池和世 纪馆可以看看。” 子言歪着头看着他笑:“你们R 大要是没有看头,那我们学校就只好钻地缝了。” 他倒仿佛认起真来,叹口气说:“R 大真没有什么看头,要参观还是B 大更具 有观赏性。” 子言低下头去,听他继续说,“其实R 大有句顺口溜:食堂三层修电梯,一勺 池底蓝漆,保研不看学分绩,男生不过一米七……” 子言忍不住就咯咯笑起来,“那你可算是打破了你们学校的定律,难怪这么招 女生喜欢。” 他淡淡一笑,伸手为她理了一缕飘散的头发,“招你喜欢就好。”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子言并不觉得暧昧,她顺手自己理了理鬓发和刘海,懒洋 洋的回答:“你是我哥,那是当然的了。” “如果不是你哥呢?”他忽然发问,语调稍稍有些拔高。 “不是哥,还能是什么?”子言觉得脑子有些混乱。 “作为普通同学,子言,你会不会……喜欢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离得她 很近,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眼睛灼亮,像有两簇小火苗在跳跃。 她微笑起来,两眼眯成一条线,拿一根手指头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下:“别 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龚竹就算不做你妹妹,她也一样喜欢你。” 他将她的手指轻轻拉开,摇摇头,眼神里流露出莫名的忧伤:“我没有问她, 我问的,是你。” 她听得很清楚,季南琛在问她喜不喜欢他?她不是傻瓜,到了这一步,如果还 不明白,那就真是迟钝得可怕了。 她承认,她是喜欢他的。无论是当朋友还是当哥哥,季南琛都称职得无可挑剔, 在和他同窗的那些日子里,他多次帮过自己。虽然也曾经有过困扰过她的流言,给 她带来过沉重的压力,可是,更多的却是感激与欢喜,还有小小的虚荣心——这么 优秀的季南琛,居然会和她走得这样近。 怎么会不喜欢他?但是喜欢并不等同于爱,他要的答案,她给不起。 幸好,他只是在问她喜不喜欢他?所以,她还有一步余地可以退。 所以她很快抬起头,微笑着回答他:“当然,要是不喜欢你,我不会认你做哥 哥!” 季南琛微微叹息一声,侧过头去,树林外漏进来的光线在他脸上流转,看得见 他垂下眼睑,睫毛颤动。良久,他回过头来,定定看向她:“我知道了,子言。” 她意外有些心慌,低声说:“你知道什么?” 晚风渐渐止住,季南琛的声音虽然轻,却听得很分明:“你心里,一直喜欢一 个人,对不对?” 她的手搁在膝盖上,手指蜷曲起来,将裙子的一角捏在手心,捏的满手心都是 汗,身上却一阵一阵作冷。 季南琛的手伸过来,覆住她的手背:“你的手好冷。”他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 沐浴在月色里的缘故,显得极其苍白。 脑子里纠缠了大团大团的丝线,翻滚成一个毛绒绒的线球,一时不知道从哪里 解起,她暂时找不到那个线头儿。而季南琛的手这样暖,搁在她手背一动不动,这 一刻的时光,其实是安静平和的。她知道,并且一直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值得她 全心全意信任,并且托付所有。 “可惜,他也许并不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子言抬起头来,有一点点酸楚, 然而还是说出了口,她坦然的望着季南琛,像放下了心口一块大石。 季南琛的眼睛在黑夜里漆亮如星,瞳仁里划过一丝波动的痛楚,他隐忍的笑一 笑,那笑容却因为太用力仿佛随时要碎裂开来:“有多久了,子言?” “很久很久了,”她忽然觉得疲累,埋藏太久的秘密,淤积了岁月经年的沉淀, 沉重的积压在心头,她其实也很想要倾诉,只是,一直找不到那个可以倾诉的人。 “认识他的时候,我和你还不是同学。” 他的手微微一动,轻声问:“我认识?” “他虽然没有和你同过班,但你应该是认识的。”子言苦笑,咬一咬下唇, “我知道和他没可能的,因为差距太大,在别人眼里,我和他大概是连交集都不应 该有的。” 他将她的手握的很紧,她抽了两次都没有抽出来,只好作罢,任凭泪水一颗颗 坠落在他的手背,滚圆的,冰凉的,然后,顺着他的手腕一直蜿蜒往下。而他就这 样怔怔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我喜欢他,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没有勇气告诉他,没有指望他会喜欢我。 从来没有开始过,也许会遥遥无期,可就是没有办法停止……就是这样,季哥哥,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她说得很快,泪水如珠,接连不断,几乎看不清季南琛的 脸,内心仿佛已被淘洗一空。 他无声叹息,终于松开她的手,子言立即站起来,转身离开,然而却强不过他 在身后用力一揽,整个人被他在身后紧紧抱住。 “别动,子言,一下就好。”他将头轻轻靠在她的后背,声音有如梦呓。 “你说,”她的心瞬间柔软,迷糊混乱的感觉如电一波一波袭来,腿软的站立 不稳,“我是不是很傻?” 纯棉的衣料有一小块洇湿贴在了后背上,背脊有点湿湿的凉意,好像是他的泪。 良久,他双臂忽然一松,“子言,”她回过头去,背着光,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 他一字一句,坚定而有力:“你一点也不傻,我会陪着你,一起等下去,直到你想 放弃的那一天。” 她的身体震颤起来,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季南琛用手指轻轻为她擦拭泪痕,温柔而怜惜:“在这之前,我会一直是你的 好哥哥,就算你傻,至少还有我做伴儿。” “我不要你这样,季南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拼命摇头。 “我想,你知道原因。”季南琛好像在微笑,模糊的,“子言,其实你收到过 我那张贺卡是不是?” 她垂下头去,无声叹息。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好,可我就是想告诉你,”周围很静,林子外几乎 没有了人声,所以他的声音也就格外清晰:“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傻。” 他的手抚住她的双肩,话语轻柔得像一个梦境:“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也许,我傻不过你;也许,我会提前放弃。但无论如何,我不会给你压力,如果有 一天你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用你说一个字,我就会离开。” 这一刹那如千万个光年一般绵长,仿佛一瞬,又仿佛好几个世纪。她轻轻将头 靠在他胸前,倾听他心跳温热,感受他胸口起伏:这就是季南琛,弥足珍贵的季南 琛,独一无二的季南琛。 只不过一秒,她已经离开那温暖的源泉,抬起头,低声说:“好。” 有些话,他不用说,她也已经明白,但是他不会知道,从这一刻起,季南琛这 个名字,已经成为沈子言心里一个极特别的存在,她永远永远不愿意伤害他;为了 不伤害他,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咱们走吧,很晚了。”她拉一拉季南琛的衣角。 “明天咱们要去长城,你早点睡,要不然爬不起来。”走到宿舍楼前,他不放 心的再叮嘱一遍。 “知道啦。”她笑一笑,“你不上去吗?” “不了,我之前上去过,送了个西瓜,也不知道龚竹给你留了没有。”他的眼 睛在灯光下莹莹然,眼角还有些湿润,笑容却如阳光般明朗。 正说话间,四周便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宿舍楼熄灯了。 有个人轻轻在她耳边说:“子言,你能来北京,我真……高兴。” 来不及回神,一转身,他已经离开。 在北京的几天,她们过的很忙碌,长城、故宫、十三陵,去了很多地方,子言 拿着相机,边走边拍,一点也不觉得疲累。 傍晚时分,当她和龚竹坐在前门的一家露天小店喝着凉茶的时候,季南琛笑着 说:“你节约一点胶卷吧,明天要去颐和园了。” 龚竹撑着脑袋,叹口气:“北京真大,比南京大多了,我腿都快走断了。” 子言喝一口茶,拿着相机还在对着不远处的前门调试镜头,漫不经心的说: “我临来时买了好多胶卷的,足够了。” 龚竹嘟嘟嘴说:“没见过子言这么没趣的,她专拍风景照,根本不拍人。” 子言笑一笑:“风景比人好看多了。” 颐和园是预定行程中的最后一天,一大早,坐在去颐和园的公车上,子言觉得 有些心神不宁,她的位置靠在窗口,视线也就一直懒懒的望着窗外。 忽然她的眼皮一跳,急急往身后倒退的风景望过去。 “那是B 大的侧门。”季南琛注意到她的眼神,解释说,“下一站就是B 大。” 朱墙飞檐拱门,白底黑字的竖牌,只在一掠之间,便过去了。 有些什么东西在心里惶惶的挠动,公交车还没有停稳,她便霍然起身,“我想 去B 大看看,拍些照片,不去颐和园了。待会儿我自己会回去的。” 隔了几千里,她一直梦想的地方,近在眼前,她一直牵挂的人,也许就在这里。 就这样任性一回,她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就这一回!不管怎样,她需要这样 任性一回。 对不起,季南琛。跳下公交车的一霎那,子言在心里默默道歉。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