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延续 馨躺在床上,醒过来,却再也无法入睡,任凭长发直泻而下,她一直看着窗外 的天,外面下起了小雪,雪花细小而洁净,轻轻地飘在空中。强子就睡在她身旁, 她抱起强子,听窗外雪花飘动,一下子,她觉得时光倒流,回到了童年,在母亲的 怀里,看雪花纷飞,一切变得宁静而天真,自从强子出生后,她变得精神绝佳,心 情愉快。 她不如母亲有经验,强子在母亲的怀里是温和安祥的,她一抱过去,强子就开 始啼哭,大概嫌她抱得不舒服,她想,就连抱孩子,都有学问。 母亲说:“可能,你抱他抱得太紧,他不太舒服,当然就哭了,他也是个人啊, 一个有知有觉的完全独立的小生命,他会有自己的感受。” 强子的一点点动静都牵动着她敏感的神经,在她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时,她便 下床去看他,在她身旁,只有母亲,照顾产后身体虚弱的她。有时,她躺在床上, 听隔壁传来婴儿咿咿呀呀的低叫声,她的脸上会泛起幸福的微笑,一切的苦累在一 瞬间消失无踪,她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让她好好地欣赏这美妙的声音。护士抱 强子出来的时候,她凑近他,闻他身上的奶香,舒服极了。 在深夜里,伤口的疼痛依然折磨着她,她自言自语起来:“妈妈......” 母亲走过去,馨叹息着,拉住母亲的手,说:“疼......” 母亲把脸贴在她的脸上,亲了亲,说:“乖女儿,你再忍耐一下,我们最困难 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在此刻,她们心意相通,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当太阳初升的时候,她让护士拍下了她们祖孙四代的照片,照片里,外婆搂着 母亲,母亲搂着馨,馨抱着强子,强子依然沉沉地熟睡着,她的心,如同初春般的 温暖。 过了不久,她对母亲说:“妈,我想出院。” 是啊,同为产妇,旁边的人每天都有大堆的亲朋好友慰问,喜气洋洋,鲜花奶 粉婴儿沐浴露堆满了房间,孩子被轮流抱来抱去,唯独只有馨,冷冷清清,只有母 亲一个人忙前忙后,还有拄着拐杖行动不便的外婆,她害怕周围人们怜悯的目光, 他们看到这个单薄瘦弱的未成年女孩,竟然做了母亲,非常吃惊。还有强子,这个 一出生就注定没有父爱的小生命,原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欢迎他的到来,她本能的母 性,迸发出来保护意识相当浓烈,不允许强子受一点点的伤害。 看着她,母亲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看到襁褓中的强子,他已熟睡。 她决定抚养强子的时候,只有17岁,她对自己说:“我会带儿子长大,我会让 他过得幸福。” 母亲身体不好,带孩子比一般人辛苦得多,所以,她和母亲、外婆轮流带他。 每天,她给他洗澡、换尿布、喂母乳,但是她的奶水不够吃,婴儿奶粉又太贵,她 只好给他喂稀饭,他照样喜欢,一口接一口地,吃得很快,她一边喂他,一边跟他 说话,她的手指上也布满了婴儿的气味。 她给他买了许多玩具,帮他翻身,喜欢看他的两只小脚一直蹬着。 不知从何时起,她习惯了身边有强子相伴,抱着他在林荫上走,轻轻地拍打他 的身体,和他说悄悄话,强子的眼睛很大,又黑又亮,常常笑着注视她,似乎能够 明白她的心意。 晚饭后,她带着强子上街,在吵闹的街市中,强子很兴奋,一直叫着,馨轻轻 的拍打着强子,佯怒道:“强子,叫什么叫!” 在家里,外婆问:“宝宝,灯在哪里?”强子一仰头,灯在头顶上。 “电视呢?”强子又一扭头,指着电视的方向。 “地板呢?”强子低下头来,看着地板。 他已懂得和外婆沟通,外婆也爱逗强子说话。 馨的生命在强子的身上,达成了延续,这就是爱的延续,而强子,就像一盏灯, 点燃了馨原本笼罩着黑暗的心灵,使她原本黯淡无光的生命,渐渐被光明笼罩。 她对他说:“孩子,你是我生命的延续,你用生命延续的喜悦冲走了我悲伤的 心情。” 母亲去菜场买菜时,馨就抱起强子玩耍,母亲回来,馨做饭,先喂强子,强子 渐渐地有几个月了,发出的第一个音竟然是:“爸......”馨对他说:“你 叫妈妈,妈妈......”强子依然是:“爸爸......” 有时,母亲要从馨的怀里抱过强子,强子含含糊糊的摇头:“不、不.... ..”强子最爱喝馨熬的稀饭,他一口接着一口,相当快速地吞咽下去,有时,馨 会夹点鱼肉喂强子,强子一看鱼肉,就抿着嘴说:“不、不......”他特别 留恋馨的怀抱,一次,馨抱着他手发酸,想要把强子放入学步车里,强子叫得厉害 :“不、不、不......”母亲教他:“你说要、要、要......”强子 依然是:“不、不、不......”她觉得很有趣。 她想一直陪伴在强子身边,让他永远没有饥饿的时候、孤单的时候、伤心的时 候,一睁眼就能看到她,她要给他最好的一切,她要用她的母爱牢牢的环绕着他, 让他享受无尽的关爱,她让她体会到她与他此生血浓于水,虽然她清楚的知道,有 一天,他将长大成人,离她而去,但她会很欣慰。她常常逗他说话、笑、尽情地亲 他的小脸蛋,让她被层层爱意所包围,不缺乏爱,有时,她也对着他说话,讲故事, 看着他笑,虽然,他还是一个婴儿,但馨像尊重成人一样地尊重他。 馨对自己说:“我只希望他的童年快乐简单,溢满重重的爱,而他的生命力, 是如此之顽强,于是,我给他取名为强子,希望他在人生道路上也充满坚强的品质。” 而母亲,从他一降临人世间起,就唤他宝宝,一直这么叫着他,有时,叫小宝 贝,是的,他是她的心头肉,正如当年的馨是母亲的心头肉一样,引产时的痛苦令 她一生刻骨铭心。 她望着这个没有父亲迎接的孩子,轻轻地说:“你还有母亲,我会像我的母亲 那样,用母爱把你重重围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