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病房里,宁夏在铺有洁白床单的病床上安静地睡着,我一个人孤独地守在她的 身边看着她安详的脸。这时的她已没什么危险,学校那边我让她的同学请了假。说 实话,这事儿我不想让她父母知道。住院也就三天而已,我跟昊子说让他辛苦点儿 我还要留守在宁夏身边呢。 由于整件事情来得太突然,这让我觉得有点蹊跷。我问过宁夏是不是她忘了关 煤气,她说没有,她那天晚上回去后就没吃东西而且感觉特别累于是很快就上床睡 觉了。为此我专程回去过一趟问了一下房东在我没回去之前有没有人到过楼上。然 而房东的回答让我大为咋舌,他竟然说看见我回去过一趟。难道是我搞错了,我明 明就一直在烤鸭店里了怎么会回去呢?后来房东补充说他没见那人的脸,但是看上 去好象跟我差不多高而且上去后很快又下来走了,也许是他看错了。我想真是他看 错了,那么这个人是谁呢?如果房东的话句句属实的话,这个人肯定是整件事的关 键人物,而且很有可能是这个人蓄意谋杀,然而这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 宁夏醒过来了,她看见我后微笑。我问:“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回来,你吃 点什么?” “我不饿就是有点儿渴,你给我削个苹果如何?愿意代劳?”宁夏笑着说,表 情有点调皮。 “不,代劳无妨,你都睡了一觉了在怎么说也得吃点儿东西不是?我还是出去 趟吧!跟我说你最爱吃什么,要是吃鸭子我直接打电话让昊子他给跑着送过来怎么 样?” “你凭什么让人家跑着送过来啊?” “凭你啊,再说了,我不是不想给他报销车钱么?”我笑着说。 “早猜到了,是你饿了吧?你一直在这待着了?”我点点头,她接着说:“那 你肯定饿坏了吧?出去吃点东西去吧,我没什么事儿了,你不用一刻也不离地守在 我身边儿,真的!” “不,我必须守在这儿,你目前的处境还很危险。你听我跟你分析一下啊。你 不是说你没开过煤气罐么,那么怎么会煤气中毒呢?而且,我回去问房东有没有其 他人来过,他竟然说我回去一趟后来又很快走了。我那天一直就在烤鸭店了,没离 开半步。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并非是我,是其他人冒充我上楼拧开煤气又走了。 可是,既然不是我那他怎么会有钥匙开门呢?说到钥匙房东留着一把,所以我认为 房东有点可疑,但是我又没理由说服自己他为什么这么做。或者说,不是房东所为, 而是一个擅开锁之人所为,那这人是谁呢?我猜不到,最后只剩一种情况成立,那 就是一一”我费半天舌总得留点儿悬念吧,我故意省去后面的话。 她显然已经听得入神,急切地问我:“就是什么,你快说,就这臭毛病一到关 键就哑巴。” 我嘿嘿地笑着说:“那就是你一一自杀!” “你才自杀呢,神经病,你说我为什么自杀?”她坦然道。 “你因为我回去的比较晚,所以寂寞轻生。” “臭美吧你,你回来的晚我就自杀,你要是不回来那我该怎么了?想啊,想不 出来了吧,那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杀你了。去吃点东西吧,别在医院里 杀来杀去的,给护士小姐听到没准儿以为咱俩是疯子呢!” 我对她笑笑,转身离去走出病房。出门便碰上护士小姐,她问我病人怎么样了, 我答她很好,不妨进去看看。医院的走廊永远都是消毒液的味道,而那些护士小姐 身上永远都是香水的味道。刚才那护士小姐身上飘着一股像桃花一样的香味,只是 比较淡而已。 我左拐右拐出了医院,回头又看看医院大门里面的喷泉池子。有一个成年人蹲 在池子的边上,他儿子生疏地拿着照相机为父亲照了一张像。父亲下来后,带着儿 子走了。我沿着人行道走来到一家卖烟酒副食的小店里,老板看上去比我大上十多 岁。我买了两块果酱面包一块康师傅方便面两根双汇火腿肠还有一盒都宝,给老板 二十块钱后他找给我钱我就离开往医院走。回来路上又碰见那对父子,父亲给儿子 买了一带彭化食品。我提着东西拆了香烟,拿一根衔在嘴上点着。我感到特别郁闷, 煤气中毒这事真让我烦心。 很快,我来到病房回到宁夏身边。刚坐那儿,宁夏就问我:“又抽烟了?” 我没有否认,微笑着点头后说:“吃点面包吧,还有火腿肠。” “我不是很饿,刚才护士小姐为我削了苹果,我留给你个苹果核!” “哦,最起码这说明你心里边有我!”宁夏听后,快乐地笑,我被这笑容迷住。 宁夏收起笑容说:“这事儿我家里人知道么,最好别让他们知道!” “他们不知道,我没给他们说呢,反正明天你就出院了。可是,你说我们要不 要报案?”我严肃地对她说,她脸上有点疑虑又很快消失。 “不能报案,我爸是干什么的你忘了么?”宁夏问我。 “哦,对,咱爸是干警察的!”宁夏打断我说:“哎哎哎,有一点得声明啊, 那是我爸不是你爸!”我嘿嘿地笑,她反应倒是挺快的,不愧是大学生,头脑就是 敏锐。 我为她剥开火腿肠的像女人紧身牛仔裤一样的红色包装,嫩而不鲜的香肠露出 来。我递给宁夏,她拿着后吃了一口,一边吃一边看着我。我想事事难料这话不假, 当初是我躺在病床上她守在我身边,如今角色有变,她成病号我来看管。 晚上的时候,宁夏的室友集体来看她,其中就有大块头的马兰。这女人一进门 就粗鲁地训我,说宁夏跟我在一块老是不好过,我住院的时候害她旷课接受处分也 罢了,如今竟然让宁夏也躺在床上了。总之,她一进门我便成为阶下囚一样没有翻 身之地,尽管可怜但没人同情。 病房里没那么多的椅子给她们坐,所以她们站着。我一看病房此时已经易主成 为女人天下,不得不落荒逃出。我来到厕所里,掏出烟抽起来。窗户外面黑漆漆的, 我一口接一口地抽完后把烟顺利弹出窗外。烟头像颗流星一样,飘然下落。我解开 裤子撒泡尿后,离去,来到宁夏病房外的走廊上,坐到橘红色的椅子上。我把耳朵 贴在墙壁上,里面的说话声依稀听得清楚。 “是明天出院么,明天我们来接你怎么样?” “有谁不愿意来的举手,看到了吧宁夏,没人不愿意来。”这是另一个声音。 “三妹今天又收到情书了,那小子亲自送过来的。”又一个人说。 “哎哎哎,听我说,我见石楠了,他旁边傍着一个历史系的老古董,那模样长 的真够寒颤,看上去年老色衰,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走路姿势这等雅观!” 笑声阵阵,我估计说这话的女生在模仿呢。 “夸张了,没你那么别扭!”另一个说。 “嘁,差不多一个样,我走得比她走得还美呢!” “宁夏,你困不困,要不我们先走,我们是偷跑出来的,门口的那看门的不是 认识你家余东么?我们说是去医院探望你的,他就把我们一块儿都放出来了。”这 是马兰的声音。 “哦,那你们赶快回去吧,明天还有课呢!”这是宁夏的声音,我很容易就分 辨出来。我听到这话后,心中大喜。我知道她们要走,所以推门进去了,刚好与曾 经险些被我看到换衣服的姑娘打个照面,姑娘害羞地低下头去。马兰见势插话道: “怎么着,打我们三妹的主意?” “没没没,我是想跟你们说,时候不早了,宁夏该休息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对这马大姐,我不得不点头哈腰,要不然礼数稍有不周,我就有可能被摔上一跤了,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什么你余东,宁夏还没撵我们呢,你倒是心急了啊,告诉你,我们今个没打 算走,我们陪宁夏一晚上呢,你独自到走廊上凉快去吧。” 这天已经不热了,我到外边待一晚上非得感冒不行。我一时无言以对,宁夏发 话说:“算了,马兰,你们还是早点儿回去吧,别误了明天的课。” “哎,宁夏,那我们先走了啊。”马兰对宁夏说完后,注视着我,良久她说: “还愣什么呀,快,给钱呀,别傻愣着看我脸了,我脸比你大这是事实。你别自卑 了。”宁夏的同学笑。 “不,我不自卑,你问我要钱干什么,我跟你没亲没故的而且又不欠你,你凭 什么给我要?” “猪脑筋,这还用问?就是看在宁夏的面子上你也得给我们回去的车钱吧,快 点掏吧,别小气,我们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人呢,你要是没零的给我们整的也行!” 看样子我不给是不行了,我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块的,给了她一张说:“这总够 了吧!” “什么呀,这哪够啊,拿过来吧,别抠门了!”她一把抢过我手中剩下的十块 钱。 我看她转身就要走,赶紧出门就说:“留一块钱行不行啊,别这么赶尽杀绝的, 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不明摆着抢么你们,学什么不好学抢钱,看来大学真是误人子 弟的地方,幸亏我没去。” 我看着她们离去,原以为她们不会回来了,不想就因为我多说话,为首的马兰 又杀回来了。我呆在哪里,直等她来到我面前。我立刻感到震撼,她那身肉绝非好 惹的。她命令我伸开手,我照做把手伸到她面前。她从兜里慷慨得掏出什么东西狠 狠地放在我手上,从动作神态上看表现的犹为大方,然而我低头一看,掌心里不过 一枚五角硬币罢了。 她神气地扭调着她那身肉大摇大摆离去,我有点失落地站在走廊上满怀敬意地 目送她们离去,宁夏连着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没有听见。我回到病房关上门,看见宁 夏有点生气的样子问:“怎么拉,别这副表情,多难看呐,笑一个,明天就出院了。” “叫你几声没听见,干嘛呢你,愣那儿当傻瓜啊?” “还说呢,你姐妹啊不是马大姐勒索我二十块钱走了,不,是十九块五毛,她 还留给我这买糖的五毛钱呢。你说你们那帮人怎么就那么拽啊?肯定都是你给惯的!” 宁夏笑,她说:“得拉你,其实她们老当着我的面夸你,说你知道疼人还体贴 入微。” “别为你的姐妹说好听的,我觉得她们非但没有说我好,反而言过其实地说我 恶贯满盈。是这回事儿么,我是不是很厉害?她们要真是觉得我好干嘛老是欺负我 啊,哦一一我知道了,你肯定少说个词儿,她们一准儿说我这人好后面加上欺负俩 字对不对?” 宁夏被我逗笑了说:“哪的事儿,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们都夸你,没人损过你 半句。” “得,我知道了,她们损我是没半句,都是一串儿一串儿的是吧。” “你干嘛老把别人想那么坏啊,人家没招你惹你的。” “啊?还没招我惹我啊,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再说了,现在世上好人不多, 我要是老把别人都无一例外的想成是善良好人,那我还能活到今天么?” “言重了吧,社会没你说的那么黑暗,你该多看看太阳,光明没消失呢!” “你混淆了概念,太阳的光明照不亮人心的黑暗,做人咱不能有坑别人的想法, 但是咱不还得防着别人坑咱么,人们早就失掉单纯了,没看见报纸上说哪哪哪市长 书记什么的贪污么,那只是冰山一角,知道么,就你跟我说话这会儿,不知道哪个 当官的又有人往家里送彩电呢。” “你真可爱啊,继续说,我就想听愤世嫉俗的人说话。”宁夏笑着说。 “不说了,说也白说,我费那劲儿干吗呢。腐败成风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形成的, 官场的黑暗比坏人的心更黑暗,你说是不是?当官的必须有一副后脸皮,人们要是 骂他们他们就全当没听见。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么,不是!谁能忍受那么多人骂啊。” 宁夏笑着,我看她有些累了就说:“你休息吧,不跟你说了,睡觉啊,听话!” 我一边说一边抚摩着她的脸,她乖乖地闭上眼睛,弯弯的睫毛黑黑的,黑黑的睫毛 弯弯的;滑滑的脸蛋嫩嫩的,嫩嫩的脸蛋滑滑的。 我为她盖好被子,出病房到走廊上抽烟。走廊上很安静,脚步声清晰得让人感 到恐惧。我看到我的香烟橘红的火头一亮一亮的,想来别人看我的脸应是一明一暗 的。这样的情形我曾经也看过,那是上小学临毕业的时候,冬天晚上回家天在路上 看见远处有个人的脸一明一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记得那次我还是饶路回去的,回 到家父亲还教训我一顿。 一枝烟抽完,我把烟头在脚下碾灭后,把烟头扔到离宁夏病房远点的地方去了。 再次回到宁夏房间后,我把凳子轻轻搬到宁夏床边坐上边趴在宁夏的床上酝酿睡意。 宁夏有所察觉,她用手摸摸我的脑袋。我没有睁眼,把手伸到头上够着她的手拉住 后放到病床上。这差不多已算是初秋了,天气的确有点不一样了。晚风在窗外轻轻 吹着,树叶时刻准备着飘然落下。一轮洁白似雪的明月高高悬在无边无际的墨色夜 空,疏星寂寥地闪烁不停。 我和宁夏在宁静的夏末夜晚睡去。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