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这是怎么了?”我问护士小姐。 她在为我换输液瓶,动作娴熟。她没扭头答道:“你摔得不轻,流了很多血, 脑部轻微震荡。” “你知道是谁送我过来的么?”我再一次问她。 她收拾好后说:“不知道,你现在头还疼么,疼的话就少说话!你昏迷的时候 说得口干舌燥。” “是么,我说什么了,你告诉我,顺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觉得你 眼熟!” “你一直叫宁夏,你去过宁夏么?呃,我叫刘娜!” “不,我没去过宁夏,宁夏应该是个人的名字!你叫刘娜?我怎么记得我认识 一个叫刘娜的。” “叫刘娜的姑娘多了,没什么稀奇的!我要走了,你要是不舒服可以按你头上 床边的按钮。”她转身就走,干净利落。 我赶忙说:“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出院么?” 她敷衍道:“再过几天!”我又接着问:“再过几天?”她没有回答我,匆匆 碰上门离开。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人在寂寞孤独的时候,不免要胡思乱 想。我找不到人说话,百无聊赖地看看病房里的摆设后,开始回想一些事情。后来, 病房的门被一个漂亮女人推开,她走到我身边,微笑着。我努力回想她是谁,疑问 道:“萧静怡?” “终于醒了,怎么不认识我了?要不是我送你过来你早就没命了!” “是么,你告诉我宁夏是谁!” “她是你女朋友,她为什么不来看你,你们分手了?” 我模模糊糊的记忆被肯定了,我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发生过的事情。我还在 一个叫读者的书店里干过活,就是那儿有一个叫刘娜的姑娘。随后,我和昊子开烤 鸭店,对面的音像店先关了门后来我们也关了门,而且昊子买了辆摩托车花钱办了 个假证。我和他一人买了个手机,并且全是因为手机闯的祸。我身边的这个叫做萧 静怡的女人害我和宁夏分手,我不应该和她一起去吃饭的,更不应该送她回家的。 总之,是她勾引我使我酿成大错。一幕幕在我脑中愈加清晰,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绪。 终于我怒了,冲着她喊道:“你走开,你给我走开,都是你,没有你宁夏不会离我 而去的,她不会离我而去的,全部都因为你!” 她愣在那里发呆,我的变化太大使她不能接受。她一定认为我是个疯子,一个 人面对救了了他性命的人竟然还如此无礼,她怎么也想不通的。而我不知为何,对 她未尝心存感激反而怒目而视。我被命运捉弄了,我无法忍受这一切。 她在那里站着不说话,眼里流着亮光光的眼泪,静静地从脸旁划过。她很受伤, 她不能忍受我这样的不知好歹。我更加觉得我自己可恶,我伤了我最爱的人的心, 同样也伤了救我性命的人的心。 病房里有着她抽泣发出的声音,一声声传入我的耳朵。 我正面临着选择,艰难的选择。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报答萧静怡,可是我更加 不能失去宁夏。我头疼欲裂,我挣扎。人活着,真累! 她依然站在那里,伤心的哭着。我没有勇气去劝她,更加不会去为她拭去泪水。 我强烈地感到自己禽兽不如,救自己性命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伤心,而自己却始终 不愿安慰一下。我躺下去,把被子蒙到头上,憋在被窝里。可是,我依旧感受到她 的存在,她仍然在哭。我想来个护士小姐或许会好些,可是,护士小姐像死光了一 样终究没有进过这病房。我躲在被窝里,对萧静怡说让她走吧。她却说她不走,我 继续说让她还是走吧,我没脸见她,我不值得你来关心。 “我不走,我不会走的,除非你出来见我一面,你连看着我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她一边哭一边说,她扯着医院里的棉被。而我却死死地拽着,不肯松开。 “你还是走吧,我余东对不起你,你对我的好我记着。我没脸见你,看见你我 就控制不住我的情绪要对你发脾气,求求你走吧。” “我不走,除非你出来见我,不然我就一直在这儿待着!”她态度坚决道。 我撑不下去了,我精神崩溃了,被子被她掀了,我抱着脑袋不敢看她。她扯着 我的手执意要我见到她的面孔。终于,我不再逃避了,我无望地看着她泪洗的脸, 画得淡妆也洗去过半,看上去甚至比我还要憔悴,我猜想这几日她一定陪在我身边, 这使我更加过意不去。 “你明天就出院,过了今天你不会再看到我了。我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她冷 静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而且她的眼神里满是绝望。我呆若木鸡地看着她,深深记下 这女人的模样。我想我不能忘掉她,我不应该忘掉她,尽管她让我失去了宁夏。 她看我最后一眼,没再说任何话,静静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开了门走出去低着 头关上门。她从病房里消失,仿佛像重来没有来过一样。而我此时竟是那么的狼狈, 棉被掉在地上。输液管因我刚才躲被窝的时候乱动乱扯脱落了,此时正一滴一滴地 滴在铺有白色地砖的地面上。我按了按钮,护士小姐很快赶来。随着走廊上高跟鞋 扣击地面的声音消失,护士小姐推开了门。她看到我后甚是惊讶,赶紧跑过来扶我 躺下,她拣起地上的被子为我盖好后又重新把输液的针头插进我的血管里。药液开 始一滴滴地注入我的体内,我看着年轻的护士小姐,目不转睛。她的脸刷的一下红 了,我紧忙收回目光。 “你能陪我会儿么?我心里特别不舒服,想找个人说话。”我坦城地恳求道, 面对一个病人的恳求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我非常信任地看着她问:“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就是那一个叫萧静怡的女人陪着 我?” “一直就只有一个女人,但是我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叫萧静怡,不过是她送你过 来的!”她看着我的眼睛说,这让我不能产生任何怀疑。 我沉默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闭上眼睛,一片黑暗将我笼罩。我像迷了路 一样茫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孤独。 “你怎么了,头很痛么,能忍下去么?要不要吃点止疼药?”护士小姐关心的 问我。 “我没什么事,你如果需要为别的病人服务的话你可以走了。”我睁开眼看着 她说。 “那好,你多休息。我先走了。”说完,护士小姐离去。 我看看窗外,此时竟是晚上,外面漆黑一片。 我想起我妈来,我多么她能够给我点安慰,她知道她的儿子正躺在医院的病床 上么?我很想见到我母亲,可是又不能让她知道我住院了。对于我母亲,我更多的 是遗憾,因为直到今天她还没有见过她的饿儿媳妇。我妈要是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肯定会抽我两耳光的。 后来,我困了便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出院,萧静怡已经为我支付了所有医疗费用。我出了医院的大门后,找 到开往我那儿的公交车站牌等车。我旁边是一个看上去依旧稚嫩的高中女学生,她 背着牛仔面料的双肩书包。这让我想起我高中时的书包,那时我也背着牛仔面料的 书包,只是从外观上看这女生的书包比我的时尚多了,我那个就是陈旧的老古董。 女孩子张望着,像是在等人。不久我看到女孩脸上挂着微笑对着远处一个正向他走 来的男孩手舞足蹈,那男孩也开心的笑着走过来。 “你迟到了。”女孩说 “不,我没有迟到,是你故意把手表调快了。”男孩说。 女孩小嘴一撅,调皮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男孩诡秘地笑说:“不告诉你。” “我们去哪里呢?”女孩问。 “我们去郊外吧,城市里太嘈杂,太乱。我喜欢安静。”男孩用讨好的口气说。 女孩子脸蛋红扑扑的,像是擦了粉一样。女孩说:“你干吗老是这么说!” “我就喜欢你,安静。我们今天去郊外爬山吧,我带了好多好吃的。”男孩把 书包在女孩眼前晃晃。女孩得意地笑着说:“我也是。” 我只注意他们俩却忘掉自己该乘的公交车已经驶过,方方正正的车屁股排着尾 气神气地离我远去。我只好等下一辆,回过头在看那男孩女孩他俩已经上了刚驶过 来的四十二路公交车。我想他们哪里知道什么叫爱情啊,想来他俩一定是刚上高中, 不然说话怎么还那么的不成熟。 一切都会变的,男孩和女孩这时的甜蜜也许就预兆着将来的行同陌路。就算有 个爱情保险公司,那它一准赔得倾家荡产。没人能给爱情打保票的。 我等了很长时间才等到我要乘的车,上车后我坐到一个靠窗户的座位上,几站 车后车上没有空着的座位了却上来一位需要别人热情让座的行动迟缓的老太太。她 认准我似的走到我旁边,没说话但是明摆着就是在告诉我我该抬屁股了。我沉住气 始终坐在那儿,没多久便有人小声嘀咕说年轻人一点儿礼貌都不懂,现在的人也真 是的,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我开始还忍着怒火,后来他们却未曾停下。我实在忍不 下去,就冲他们喊道:“嚷嚷啥你们,谁不想活了站出来,我凭什么让座,你们凭 什么就不让座!你们都什么人,自己坐着舒服就训斥别人让座啊?谁再多说一句我 就跟他不客气。老子刚出院知道么你们?一帮啥人都是。”我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以至我一边喊一边站了起来。车里安静得如死,每个人都紧张地呼吸着。几十双眼 睛战津津地看着我,我一点儿也不怵他们,哪怕出来个不服气的跟我打上一架关派 出所我也愿意。 我注意到我刚才大声喊的时候,老太太吓了一跳。我抱歉地对老太太说:“奶 奶,对不住您,我刚出院,身体还不舒服,不过我到下一站就下车了,您坐我这儿。” 车很快开到站牌前停下,我下了车走到房东家。刚才说话声音太大,这会儿头 有点儿痛。房东见我回来后马上催着要房租,而且他说这都超了三天了。我说我住 院去了,现在不租了我今天搬呢。房东面有难色地说:“那这三天我就一一。” 我说:“上边的那些暖瓶茶杯什么的小东西我就不要了,抵这三天的房钱。” 房东虚伪地说:“我不是这意思!” 我说:“没关系,那些东西我都用不着了,留给你吧。” 房东笑着说:“哎,也好也好,那我帮你收拾收拾?” 我说:“不麻烦你,你能帮我找个三轮车就行。” 房东说:“这个简单,我家邻居就有,我去推过来啊。”说完,他出门了,我 自己上楼去了。 宁夏来过这,但她未必知道我住院的事。属于她的东西她都带走了,留下的只 有那条我从萧静怡那儿买来的紫色轻纱裙,团在一起扔在床上。但是外面的东西好 像是被她收拾过的,整整齐齐。我开始收拾的东西,我没工夫收拾回忆了。在这儿 多呆上一秒钟我就能多回忆出一个小时长的事情。 我把茶杯暖瓶还有一些碎小物件都留在地上,我收拾棉被的时候意外发现宁夏 的相片。我仔细回想一下,才想起这相片乃是曾经一次我进宁夏女生寝室顺手牵出 来的。相片上的宁夏笑得很开心很自信,只有她的笑容才会那么的充满自信,别人 都不及她。可是,为什么她不自信我是爱她的,我重来没有这样刻骨地爱过任何一 个女人。相片上的宁夏穿着白色的裙子,她站在学校的东边操场的看台上,右手的 食指和中指伸出合适的角度形成一个胜利的V 字符。她的眼神很深邃,任谁看了都 仿佛要陷进去似的。 我背后传来脚步声,是房东来了。我忙收起相片,但还是被他看见了。他问我 散伙了,我答他恩。他对我说,年轻人不能放弃,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应该不顾一 切得使她回到你身边来,否则将来一定会后悔的。我细细思量房东的话,的确很有 道理,毕竟他是过来人么。 我和他收拾完后,我骑着三轮车把所有东西都卖掉惟独剩下裙子和相片。还给 房东三轮车时房东嘱咐我说:“年轻人,记住我说的话,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应该 鼓起勇气。” 他的话真是一语中的,我真的缺少勇气。我失掉了当初给不认识的姑娘搭讪的 勇气,我不知怎么面对宁夏。然而,这样其实也好,总比让我一直藏着我犯下的错 好。我想若真是那样,我一定一天比一天难受,面对宁夏这样的好姑娘,我是不能 掩盖自己犯下的错的。 同样,我也对不起萧静怡。 我没勇气再欺骗自己说你没对不起谁了,我似乎对不起很多人。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