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过去 第二天,ANITA 对我说,她要搬家了。 听到这句话时,我的第一反应是长舒了一口气。虽然,王斌说和她不再可能 了,但是三个人见面总是尴尬吧。可能,ANITA 也是这么想的。 “你要搬到哪里去?” “虹口。那里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近。” “你准备什么时候搬?” “明天,明天我休息。今天我们把账都结清吧。” “哦,好的。明天谁帮你搬家?你男朋友过来吗?” ANITA 警觉地看了我一眼,说:“我们分手了。我请了搬家公司?” 分手?我看了一眼ANITA ,她脸上很平静地样子。想想,好像是有一段时间 没见到徐氏来了。但是,我心里还有一丝疑惑,便没再说什么。 拿出几个月的水费单,电费单,煤气费单,还有合同,我们开始一笔一笔地 清算。我是一个在账目上很糊涂的人,并且对那些数字天然的不感冒,我总是算 不清账。ANITA 干脆拿过计算器,一笔笔算给我看。很快就一清二楚。我们两讫 了。 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王斌。 “喂,王斌?”接通的同时,我扭头看了一眼ANITA ,恰好,她也在看我。 我拿着电话朝房间走去。 “嗯,是我。你干嘛呢?” “没干嘛。嗯,李玲要搬家了,我们刚算完账。”迟疑了一下,我还是照实 说了。 “她要搬家?为什么?搬去哪里?”王斌一下子提高了语速。 “她说,住这儿她上班不方便,所以,要搬到虹口去。” 王斌“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喂?怎么不说话了?” “哦。没有,我在想,她搬走了,你怎么办?还要再找一个人合租吗?” “嗯,我也不想住这儿了,和别人合租总不方便。我想一个人住。前两天在 网上看了一套房子,我去看过了,一室一厅的,也不贵。我准备租下来。你哪天 有空咱们一起去看看?” “嗯,行啊。”王斌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我稍微有点失望,他为什么不问 问我在哪里,安全不安全,是否方便?好像这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对了,李玲她搬过去是自己住还是和别人合租?” “这个我不太清楚,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问一下吧。”我冷冷地说。 “哦,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她刚来上海,人生地不熟的~~~~~ ”王斌大概 从我的语气里意识到什么,急忙给我解释。 “我知道,我能理解。”我缓和了口气,说:“对了,你打电话给有事吗?” “哦,我刚看完碟,没什么事,打个电话给你,看你在干嘛。” “哦。”刚才的不快,让我的情绪有些低落。 我们都没有作声。 半晌,王斌声音很轻地说:“没什么事,我挂了。你照顾好自己。” 没来由地,我的鼻子一酸。“嗯”了一声,便匆匆挂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明确了和王斌的关系之后,我并没有像很多坠入爱河的女 孩子一样,颤抖、兴奋、甜蜜。只是在刚听到他称我女朋友的时候,有过心动。 之后,便平静如水。好像这些事和我没什么关系。甚至,还有一点失落和惆怅。 我竭力回避这样想。可是,越回避,这种感觉越强烈。 我甩了甩头,想,我必须要找点事做,否则,就会胡思乱想。 打开电脑,登录到了校友录上,意外地,我看到了媛的留言。 媛说,她和老公蜜月旅行,本月十一号途经上海,希望能和在上海的同学见 见面。我看了一下日历,十一号是下周五。 我想了想,还是给媛打了个电话。 “媛,是我,百合。” “哎,是你啊。”媛的声音透着惊喜,“我在校友录上留了言,你看到了吗?” “嗯,我刚看到。你这家伙,什么时候结的婚,都没通知我们。” “呵呵,我们没办仪式,他不是刚刚博士论文答辩完了吗,我们就领了证, 然后,就说去苏杭玩玩,当蜜月吧。正好还能到上海和你们聚聚。” “哦,你都通知他们了吗?” “没呢,好多人的联系方式我都没有,我还说要给你和鸭子打电话,让你们 帮我联系一下呢。” 和媛通完电话,我有些心思恍惚,很多往事,浮上心头。 媛是我大学时的舍友也是曾经无话不说的好友。接下来,就是一个很俗套的 故事。我爱上了聪明幽默的君。君的眼光则始终追逐着媛。于是,猜忌、试探、 伤心、无奈、推却、离去。最终,三个人的故事,在落幕时,定格在两个人的牵 手,和一个黯然的背影。 媛是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子。她是那种一开始就知道什么是自己要的,并不露 痕迹地去得到。如果说大学时的我们,都是青涩的,那么,媛,则是离阳光最近 的那枚果子。 媛和君的恋爱,自然地,影响到了我们的友情,虽然,最后,我真诚地祝福 了他们,但是,我还是做不到看到他们在一起亲呢的样子,我可以无动于衷。我 只能远远地走开。 只是,最终,媛也没有和君在一起。在心里,我一直认为,他们是不合适的。 媛是成熟而心思细密地女孩子,而那时的君,只是一个初次尝到爱情的大男孩。 他能带给媛欢笑,阳光,但是,他给不了媛要的安全感。在他们分手以后,一次 和媛聊天,媛这样告诉我她离开君的原因。只是,她选择离开的时间,是在君第 二次考研成绩刚刚公布的时候,君还是榜上无名。我记得,当时媛哭着对我说: “你们都以为我是因为他考研没考上才跟他分手的,可是,真的,我们不合适。 他就像个小孩子,和他在一起,真的,我没有安全感,你明白吗?”说实话,那 个时候,我不明白,那时,我天真地认为爱情就是爱情,和其它无关,只要两个 人相爱,就足够了。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而媛比我早四年明白了这些。因此, 她是幸福的新娘,而我,还在找我的新郎。 这次聚会,我想和王斌一起去。我想以这样一种方式,让自己对这段感情更 坚定,不再给自己犹豫的空间。 我打电话给王斌,他说如果不加班就去,没有太多的感情色彩,我不知道, 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多一些在意? 约好的在陆家嘴附近一家贵州菜馆。鸭子选的地方,她说那家的菜的很好吃。 “而且”,她说的时候,嘻嘻笑了两声,“我去也方便一些。”鸭子已是准妈妈 了。 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大家却不常见面。有了电话,MSN ,QQ,联系起来方 便多了,随时都可以聊天,于是,专门为了聊天而见面,在这个忙碌的时代,成 了一件奢侈的事。 我到的时候,媛和老公已经等在我们定的包厢里了。 “嗨,百合,好久没见你了,你还是老样子。”我刚一推门进去,媛就一脸 欣喜地站起身向我迎来。 媛披肩的卷发使她看起来很温婉,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双颊比当学生 时丰润了些,俨然是个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她身边的男人,个子高高的,国字脸, 肤色略显黑,不能说英俊或帅气,但是看起来让人觉得很安稳。显然,他比媛大 的多。媛和我打招呼时,他在一边温和地笑着,媛给我们做完介绍后,他伸出手, 说:“你好。” 人陆陆续续到了,大家都是好久没见。寒喧之后,各自谈论着感兴趣的话题, 男生,无外乎谈论着工作,房价或者最近一期的牌局等等,女生,只有我、鸭子、 和媛,谈论的当然是鸭子即将出生的宝宝。在大学时,鸭子宣称她结婚后一定不 要小孩子。“我最烦小孩了,尤其是听见小孩一哭,我恨不能把他拎起来扔到窗 户外面去。”我清晰的记得当时鸭子说这话时的表情。我拿这话打趣她,说: “怎么一结婚,你的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哼,没有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地。女人的二个基本职能是妻子和母亲。” 鸭子俨然是副传播真理的样子。 “晕!打击面太大了吧,还让人活不?按你的逻辑,我现在还不是女人呢。” 大学的时候,我和鸭子就喜欢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媛,微笑地看着我们,并不插 话,像是个纵容地母亲看着淘气的孩子在打闹。 “你还没结婚呢,当然不算是女人。只能称作女孩。”鸭子一脸坏笑。 “哦,对了,你男朋友怎么还没到,你不是说他也来的吗?”鸭子的话提醒 了媛。 “哦,他和我老公一块过来。刚才我老公打电话给我了,说他们加了会班, 要晚点。”我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呢,鸭子先接了过去。 我听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因为,我从别人那知道了关于我男朋友的消息。 这个,本该是王斌打电话告诉我的。于是,我拿假话掩饰真相:“哦,就是,王 斌刚电话说他会晚点。咱们不用等他了。” 我没想过,其实,我也忽略了王斌的迟到。 “那不行,不等王斌还得等我老公呢。”鸭子嘴快地接了过去。 媛好奇地问:“你男朋友和鸭子老公是同事啊。” “嘻嘻,你不提这个我差点都忘了。哎,你们俩还没谢过我这个媒人呢。怎 么办,请吃饭吧?”鸭子光顾着敲诈我,没直接回答媛的话。 “瞧你这点追求,全国人民都奔小康了,你怎么还跟在温饱线上挣扎似的, 就惦记着吃。” “唉,问你们呢,你男朋友是鸭子介绍的啊。”媛在一边急了。 “可不是,哼,没良心的人,给她介绍了一个极品,还不请我吃饭。”鸭子 一脸交友不慎的样子。 “哦?是吗,哪里人啊,怎么样,你见过没?”媛似乎兴趣浓厚。 “哎哎哎,怎么才结婚就搞得跟个中年妇女似的,这么八卦,等会儿不就见 着了吗。”我嘲笑媛。 “我?我也没见过,就听我老公说他单位新来了个男孩挺好的,就赶紧发给 她了。哼,早知道,让她先请完我再给她介绍。”鸭子念念不忘这顿饭。 “呵呵,好好,我一定请,要不,我还不成千古罪人了。”鸭子的表情把我 逗笑了。 我忽然发现,我们一直自顾谈笑,忽略了媛的老公,他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 偶尔和身边的男生聊两句,大部分时候,在听我们说话,如云端看厮杀似的,淡 淡地笑着。 “唉,不好意思啊,周维,光顾着我们聊了。呵呵,不过,人家不是说了吗, 有鸡鸭的地方,粪多;有女人的地方,话多。呵呵,见谅啊。” “去去去,会说话不会,什么鸡鸭粪的。”鸭子习惯性地跟我叫板。 周维宽厚地一笑,说:“没事没事,你们聊你们的。都是好久不见了,理解 理解。” “呵呵,没事的,他不会介意的。”媛跟我说完,又转过身,握住周维的手, 亲呢地说;“老公,是不是啊?” 周维呵呵笑着,说:“老婆说不介意,我敢介意吗?” “酸、酸死了。”鸭子在一边叫到。 “嘿,肉麻的话,等我们吃完饭再说,请客想省钱也不用这样吧。”我也在 一边起哄。 媛不理我们,只是一脸幸福地笑。 “哎,人到的差不多了吧,是不是就差他们俩了?”鸭子环顾了一下,下巴 一点一点地数着人数,还真像只鸭子,我暗自笑着,没敢说出来。 “百合,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再不来,咱们不等了。” 我有些不情愿,我想,王斌干嘛不给我打电话。可这话,我又不能说。于是, 我说:“干嘛让我打?你打不就得了。” “废话,我能打还让你打。不知道孕妇要避免用手机吗?”鸭子白了我一眼, 一副母凭子贵的得意样子。 我无话可说,只好拿出手机给王斌打了电话。 “他们还得半个小时,刚上地铁。”放下电话,我跟媛说。 “别等了,咱们先点菜吧,都七点四十了。”鸭子说。 媛看了看周维,说,“那好吧,咱们先点菜吧,让他们慢点上。” 冷菜刚上齐,王斌和鸭子老公推门进来了。鸭子的老公大家都认识,王斌, 是个陌生面孔,有几个男生起哄道:“哟,村里来新人了,百合,还不给我们介 绍一下?” 我笑看了王斌一眼,说:“他叫王斌。”然后,我很快地把在座的人一一介 绍给王斌。有意无意间,我没有说明王斌的身份。是一目了然勿需多言还是~~~~ 我没有深想。 真正开吃了,话题才开始集中。之前的谈话,像是会议之前的聊天,海阔天 空家长里短,现在,才是真正进入议题。 所谓无酒不成席,在中国人的饭桌上,尤其如此。酒,是活跃气氛的主要道 具。吃饭,到了最后就成了劝酒。大家“同仇敌恺”地一副不把媛和她老公灌倒 不罢休的架势。媛则一脸真诚地挡架:“真的,他不能喝,他对酒精过敏。真的 真的,把他灌倒了,最后还不是在害我吗。” 灌完了媛夫妇,下一个目标就成了鸭子的老公,鸭子自然不能喝,那么做老 公的,就当仁不让了吧。桌上的气氛宛如近来的天气,越来越热。 最后,轮到我了。我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把我们百合骗到手了,还不得先自残三杯?”贺四喝得脸红红的,饧着 眼跟王斌说。 “就是就是,这酒说什么也得喝。” “三杯?三杯都是少的,一个大活人就让他得到手了。才三杯?” 其他的人纷纷敲着边鼓。 王斌端起杯子,站起身说:“这样吧,我敬大家一杯,今天都是第一次见面, 很高兴认识大家。我先干为净,你们随意,好吧。” “不行不行,两码事,你先喝三杯再说。”大家都表示不同意。 我想我得说话了。我说:“有你们这样的吗?人家初来乍到,敬你们酒你们 不喝,干嘛,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啊。” “来来来,咱们大家一起来,陪陪王斌。”媛的老公跳了出来打圆场。 王斌一扬脖,一饮而尽。冲大家亮了亮空杯。大家也纷纷都端起了杯子。 “百合,你给他盛点汤吧。”媛给周维盛完汤后,周到地提醒我。 “哦,好。”我答应着,一抬眼,看见鸭子的老公细心地给她碗里放着拨好 的虾。 吃完饭,有人提议去钱柜唱歌。我征求王斌的意见。他说:“我今晚还有点 活要干,明天加班要用的,要不你们去玩,我就不去了。” 我稍稍有点失望,但还是点头说,“那好吧。”然后,我又问道:“你两天 都加班吗?我还想周末你有空跟我去看一下那个房子呢。” “嗯,不好说,这样,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吧。” “说什么体己呢,倒底去不去啊,你们?”还没等我说话,鸭子插了进来。 “嗯,我去,他明天要加班,就不去了。”我跟大家解释着。 “抱歉啊,等下次有机会再聚。你们玩得尽兴点。”王斌接着说道。 我们一行人涌向了钱柜。 我的一边,媛小鸟依人般的挽着周维,另一边,鸭子的老公小心的扶着她, 鸭子则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老公的呵护。我走在他们中间,是个单数。 我突然想起了君。这个时候,远隔重洋的君,在做什么? 媛和君分手后。君意志消沉,一个人去了外地一家小公司,远远地离开那个 让他伤心的城市和城市里的人。一年前,君顺利地申请到了比利时的一所大学的 奖学金。出国前,君约我见面。他像往常一样幽默健谈,但是,我依然能清晰地 捕捉到,从他心底里飘出的,一丝忧伤的气息。在呵呵谈笑的时候,他的目光偶 尔地会在某处停留,眼神,是空洞的,如一口被汲干了水的井,留在井底的,我 想,还是媛。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君选择出国,心里是堵了一口气。 君走之后,我们便通过EMAIL 联系。君给我写信的时候,常常在深夜。君说 他白天上课,晚上去中餐馆打工,君跟我说,他现在不洗盘子了,开始去案头切 菜。还说,他可以切出很细的土豆丝。圣诞节的时候,我收到君的信,他说,圣 诞夜餐馆的生意格外好,一直忙到午夜二点。从餐馆出来,他一个走到街心花园, 坐在花园的长凳上,看着一对对拥吻的情侣,在冷冷地空气里,自己竟没有一丝 疲倦。看到这些的时候,我觉得很心疼。 突然,我的耳边传来一阵爆笑,我茫然地看着大家,笑容,清清楚楚地写在 每个人的脸上。原来,不知是谁讲了一个略带颜色的笑话,引得大家都笑了。我 也跟着笑了,笑地很大声,虽然,我压根就没听见那个笑话。我知道,我笑了, 就不会有人看见,我心里的孤单。 有人给媛和她老公点了一首《知心爱人》。媛很大方地拿起了麦克风。周维 的脸上有一丝拘紧,推辞说唱不好。 “怕什么,有我呢,我带你唱。”媛很豪爽地说。媛唱歌很好听。我记得毕 业时,宿舍聚会,媛和君一起几乎唱遍了王菲所有的歌。王菲,是他们共同喜欢 的歌手。而今,她已是别人的知心爱人了。 媛的声音依旧动听。周维,笨拙地跟着媛哼唱,虽然有些走调,但是,很认 真。看着他们紧握地双手,我的鼻子一酸,冲进了洗手间。歌声关在门外的一刻, 我,泪流满面。我捂着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我最后一次为君流眼泪,是六 年前,君告诉我,我们没有未来。从那以后,我把我对君的感情深深地锁了起来。 我对自己说,我不要,再为他流泪。六年来,我和君从最初的尴尬到朋友般相处, 再到知己般无话不谈。我以为,我和君之间的那段过往,已从我的生命中淡出。 从此以后,不再有悸动,也不会有泪流。然而,当我看到媛和她的幸福,我竟心 痛难当,为远在异国的君。那一刻,我深深地,想念君。 当心绪平息,我用略带腥味的冷水洗了洗脸。打开门走进房间,我看到媛面 带微笑唱着“我们永远保存着那份爱,不管风雨再不再来”。没有人注意到我的 离开。 晚上回到家,我给君发MAIL,告诉他,鸭子有宝宝了,媛结婚了,蜜月经过 上海,大家今晚一起吃了饭,去唱歌。我像是记流水账似的,拉拉杂杂地写着。 我知道,一定没有人把关于媛的消息告诉君,我也知道,君是为了遗忘而选择了 远离,而我却偏偏隔着千里把这消息告诉他,只因我知道,如果,你曾深爱一个 人,即使你正在努力忘记她,即使你嘴上说,她和你无关,而你的心,却依然想 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