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丝望向窗外(2) (四) 有回在一台本地晚会上见到李天,这家伙抱了一电吉他自顾自在简陋的台上摇 头晃脑疯狂地舞动,齐肩的长发几乎遮住整个脸,苍白的脸在灯光闪动下更显惨白。 好像是SteveVai的一首什么曲子名字忘掉了,在强烈的灯光和节奏中竟也自我陶醉 得有几分形似,并不失时机地把琴颈抽得老高把身子后仰成一张弓,用夸张的肢体 语言表述着他觉得意犹未尽的地方。天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什么,而台下一片安静观 众无动于衷,他弹完说谢谢的时候丝毫没有反应。我站了起来,一个人为他鼓了半 分钟的掌,旁边一女子以为我神经有问题,飞快地瞟我一次又一次并惊慌得扯衣角。 李天冲着我喊了一声ohyeah,然后屁股一扭下去了。让人倒胃的不是他的小屁股, 而是两分钟之后,他竟然重新上台自弹自唱刘德华的忘情水,满脸深情如痴如醉, 引起一大片此起彼伏的尖叫。第一段结束后,他开口说话:“今晚的观众很复杂, 有单身的男人,单身的女人,带女朋友的,带男朋友的,带孩子的,带老婆的,带 别人老婆的。没关系,都欢迎你们,希望你们能喜欢我,让我来满足你们的耳朵。” 我站起身来离开,把背影留给了他。我想在我离开的时候一定有人纳闷惋惜,为我 那5 元钱的门票只听完了他那一首只弹不唱的拙劣的吉他独奏,而我认为,他毕竟 让我联想起SteveVai,也值。 第二天到李天的乐器铺子时,他正无精打采地抽烟,音乐是stone rose的day break ,很小声,不吵。 他突然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唱情歌?” “行为艺术?” “别他妈把艺术挂嘴边我说正经的。” “自我强奸的快感?” “不是。” “莫非你在想某个女人超过了你的吉他?” “一个成熟的男人在于知道如何成功地离开一个女人,但我失败了。” “哈哈,你还能爱上女人?” 我正在笑的嘴突然合不上了,仿佛被定住,因为我发现我在问他其实潜意识里 是在问自己,我还能爱上一个女人?甚至还能爱人?长久以来世界的形态在我这里 过早地完结。现实是一个牢笼,每个缝隙透过来一股奇异的光,各式各样的人、男 人、女人、疯子、乞丐、艺人、政客、红灯、黄酒、绿头发像一把扭曲的麻线通过 缝隙绕进来,每一根线都是一个出口,一个疯狂的出口,线上爬满了拼命挣扎的蛆 企图钻出牢笼长上一对幻想的翅膀飞向原以为干净的天空。世界在我这里突然就坍 塌了,真理变得一钱不值。我爱过一些人和事,包括幼儿园的女班长,小学的同桌, 有过危险关系的同性哥们儿,青梅竹马的邻居,大学的秋秋,离开我的紫,我发誓 我爱过她(他)们,加缪说爱让人枯萎,或者是蛀虫,血吸虫,会吸干你所有的血 色,然后慢慢地萎缩,像一株植物。我承认我的恐惧超过了玩笑认真超过了轻浮, 在o 谧或喧闹的绝望中生活,忘却快乐和痛苦,生命和爱情,忘却躯体和灵魂,高 尚和卑微。 生活到底有多少种答案?一个?两个? 生活到底从哪里开始?20岁?死去之后? 哪里才是最后的结束? (五) 我的实习生活很快结束了,到一家广告公司应聘。我在毕业自荐书上醒目地写 上应届优秀大学生,有良好的设计功底和艺术创意,并在后面附上几张诸如三好学 生优秀青年志愿者英语六级等看起来美好的条件的复印件。连处女膜都可以造假改 个名字更不在话下。应聘很顺利,我在公司住下来,偶尔骑车穿过几条马路去找以 前的同学吃饭喝酒。老季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剪个寸头, 一米八的个子足可以当形象大使或作鸡。以前在宿舍时他便自嘲以后如果混不下去 了就到沿海做鸭子让富婆们养挣钱又不吃亏。后来和一个高一届的中文系一女生同 居后再也不提及做鸡的事,他沮丧地说一分钟就射了,真他妈没用。但我仍然告诉 他,如果我是你一定要练出来去做鸡以免资源浪费。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偶尔在梦中出现一些难以忘却的影子,像那天金色阳光 下出现的影子产生一阵阵关于美好的想像,生活几乎是无聊的。业务渐渐熟悉得心 应手,没有技术上的难题,一些广告和名片常常是我精心策划出来却被经理执意地 否决,而缺乏常识的客户总让你按他们的要求改一遍两遍直到像一滩狗屎。红色、 黑色、白色、灰色是我最喜欢用的颜色,搭配出来有着千变万化的艺术效果。无事 可做的时候我就跑到旁边一家美发厅去和几个漂亮小姐聊天打趣,当然带着几分暧 味和挑逗。这一带美容美发很多,一到晚上便闪着若明若暗五彩玻璃后臊动的身体, 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浑浊的流行音乐,烟雾缭绕的酒吧,高声叫喊的醉汉,吸毒的 女人,上层人物,漂亮的荡妇,夹杂在金钱中的交易和呻吟,暗示着夜的勃勃生机。 不可否认,我们旁边这家的小姐也是其中之一,从她们熟练的调笑和抽烟的动作, 大可想像其中的纸醉金迷。我从一个小姐口中听到过这样一个黄段子,说一个80岁 的老头要死的时候,很久都死不下去合不了眼,他老伴在一旁看到他眼睛直勾勾地 盯着媳妇看,便问他,你难道还有想法?媳妇立刻明白了,便对婆婆说,要不你再 上去试试? 在小姐纵横的艰难氛围中我拒绝了经理三番五次的怂恿。残酷的生存状态我们 没有资格对她们进行嘲笑,出卖肉体出卖灵魂只是很多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相比她 们,我们并没有高尚多少。梵高有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送给一个妓女的气质和胸襟, 我们难道不可以和一个妓女聊天甚至交易?带着幻想和奇迹生活,这是一个问题。 而我不明白的是,一个出卖肉体出卖灵魂的女人是否还有爱? 一个操外地口音的女人走进我们公司,这是一个小姐。她问我可不可以扫描照 片,我说 可以。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旧钱包很仔细地翻出一个小皮夹一张纸包得很 严实然后露出一个约 3岁小孩子天真纯洁的脸。这是我儿子,女人自豪地说。帮我 扫进电脑然后拷在光盘上,我 怕搞丢了。你儿子真乖,我对她说。女人一下笑了, 仔细地端详她的儿子,眼里满是母性的 光辉。我发誓这是我见过最母性的眼神, 那一刻她已忘记她是一个妓女,她是世界上最伟大 的母亲,因为有人夸她儿子长 得漂亮。她的一生注定就为这个儿子活下去了。我不想提及关 于贫穷,这是个富 裕的世界,金色的世界,粉饰的世界。 短暂的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