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归现实(1) 灰蒙蒙蓝幽幽的天色中,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悬浮西天,轮廓清晰,但却是那么 亮而不明,它好似一个发光体却又不像,漫天迷蒙的东西似乎张着无数的小嘴儿, 把它的光芒咬住了,吞没了,吸尽了,惟有圆圆光球两侧独立地悬挂着两抹狭短的 光带,是那么耀眼,那么色彩斑斓!这,到底是些什么? 是日挂双珥还是月挂双珥? 那圆圆的东西到底是太阳还是月亮?忽然,那圆圆的东西边缘泛起细密的波纹,那 波纹蔓延到如珥的光带,模糊着它,席卷着它,天地刹那间旋转起来,充满一片混 沌,仿佛宇宙未开始的天象,接着就是一派令人窒息的恐怖的黑暗铺天盖地地袭来 …… 孟雪猛地睁开了眼睛,一阵颤栗,棚顶上的水泥漆浓缩着亮白色钻入她的双眼,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举起双手,手心里微细的汗滴闪着晚霞的晶 莹,越过指尖,她看到窗外一抹晚霞斜挂天空,头脑里依旧在猜想着许多次重复的 梦魇中那圆圆的东西,到底是太阳还是月亮。这曾经不是梦,是她很小的时候,母 亲讲给她的一个真实的故事。母亲在怀着她的时候就梦见日或月挂双耳,当母亲睁 着脱水的目光盯着她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以后,这就成了梦,那圆圆的东西到底是 太阳还是月亮就永远地成了无人解答的谜。此时,她想啊想,想了很长很长时间终 究还是不能肯定是太阳还是月亮,想得心口都痛了,堵了,喘不上气来了! 这时,她才霍然发觉一只长着毛的大手满满地抓住了左侧的乳房,那白皙嫩活 的皮肤从指缝间不安分地向外拥挤着,那条有毛的胳膊斜压在心脏部位,她把挂满 晚霞的指尖撤回用力想拨开胸口让她窒息的那只手。那只手反倒抓得更紧了。那不 安分的乳房似乎变成流水,从他的指缝间向外任意流淌。 “你快放开我!”孟雪不得不大声叫道,“你快压死我了!” 那只手终于松开了她,可是,一条毛茸茸的大腿又跨到她的身上,沉重地压在 小腹下面,隐隐的痛楚又在小腹下面作怪。她又努力着欲把这条巨石般的大腿搬走。 “你别走,”丈夫陈忱闭着疲倦而满足的双眼咕哝道,“我才出差回来,从工 作中把你接回来就是要你陪着我,你不陪我去陪谁?” 说话的人根本没有料想到他这句歪话起了副作用,倒是提醒了她,把迷失在梦 境中的她送回到现实中来。趁陈忱不备,还没有把他全身的重力都传送到那条腿上 之前,她如泥鳅一样滚落床下,抓起被陈忱扒下的内衣内裤迅速穿上,丢下床上再 次发出的咕哝声,径自到楼下去了。 这是一座花园小区的复式楼,当今流行的客卧分体式建筑。楼上是主卧室,楼 下是客厅、餐厅、客卧等。孟雪来到衣柜间,拉开旋转式衣架,站在穿衣镜前,把 衣柜中的衣服每件试过去,却没有一件让她满意的,最后还是把那件已经旧了但她 非常喜欢的黑色裹身长裙穿上,左转一下,右转一圈,那山峰洼地分明的曲线便更 加流畅突出,望着镜中那具有一幅模特般身材的自己,气质高贵不减当年,典雅而 又丰腴,她自我欣赏地笑了。然而,她突然收敛了笑容,凑近镜子,透过鼻梁上的 无边眼镜,她看到了那因岁月的腐蚀而吸收了水分略显干涩的脸,伤感地后退了一 步,然后到梳妆间拿出化妆盒返回镜前,企图把一个满分的少妇改判成及格的少女 形象。她明白玉不经打磨,也不过是块石头。这时,一个声音塞进耳朵。 “你是要干什么去啊?” 陈忱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孟雪闻声把目光瞄向楼梯,见陈忱边向下走边穿着 一件蓝色的T 恤衫,两只手正忙着向下拉扯着,欲遮住腰间那肥硕的赘肉,一条黑 白花相间的沙滩裤很随意地歪在身上,上身那健壮的肌肉似乎不堪束缚,都暴突着 拱着衣衫,胯间那个东西似乎还没有偃旗息鼓,鼓鼓囊囊的一大团。她微微笑了一 下,刚要说话,却听陈忱道: “怎么,你笑什么?才考上博士就看不上我了,是不是?” “你这个人……”孟雪停住正在化妆的手,吐出半截话后,看了下客厅里那仿 古式落地大钟,又继续忙着化妆。谁知道陈忱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拿走了化妆盒。 “你干什么呀,你?”孟雪欲夺回来,“快点给我,别误了时间!” “你先告诉我去什么地方。” “唉!”孟雪叹口气,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给杨博士介绍个女朋友,晚上六 点三十分在东城肯德基店见面,那里比城里的要安静得多。” “哪个杨博士?”陈忱咄咄逼人地问。 “你呀,”孟雪边照镜子边用手指涂匀脸上的粉底边说,“你不是见过他吗? 我这博士入学考试,有门专业课在学校读硕士时还没开课,前段时间听了他的课, 抓到重点内容,顺利地通过了考试,这么大的忙都帮了,我也应尽我所能为他做点 什么吧?” “哦,我明白了,”陈忱眯着眼睛审视妻子的表情说,“这生孩子做媒婆自古 以来都是女人的专长,可是你也够赶时髦的了,时下某些贪欲的人时兴给贪官‘性 贿赂’,你这样把一个妙龄女子奉献给杨博士报恩,有什么不同?” “你这叫什么话啊?!你把我当成‘拉皮条’的了?”孟雪有些愠怒,“俗! 你真俗气!这叫‘友情互助’,懂不懂?他这样一个归国博士,大龄青年,我帮助 他成个家,有什么不好呢?” “哼,”陈忱悻悻地说,“就算是你给别人介绍女朋友,也不至于把自己打扮 得如此妖艳吧,这化妆品对女人来说,是信心;可对男人而言,是幻觉啊!做媒婆, 做媒婆,你是要把别人做了去,还是要把你自己做了去?” “你……”孟雪瞪着眼睛,一把抢下陈忱手中的化妆盒,甩下一句,“无聊!” 嗓子眼里仍有无数的蚯蚓在爬,她又高声地说道: “你是不是太霸道了?大白 天的,硬是把我拖回来上床,我已经被你搞得精疲力竭了,哪有力气再去迎战另一 个?如果你不放心,跟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