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信心(1) 博士学位课程实行学分制度,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孟雪从武夷山回来后,已 经深夜。第二天一早,她急匆匆奔进教室,这是“现代科技革命”课程的倒数第二 堂课。孟雪紧挨着涂颖祎坐下来。忽然觉得涂颖祎好像才哭过。 “你怎么了?”孟雪问。她把武夷山接到的电话一直搁在心上,现在发现涂颖 祎神情极端恍惚。 “没什么!等下课我告诉你……”涂颖祎回答的同时,泪水却哗哗地流出来。 害得孟雪不敢再问。此时,政治老师走上课堂的讲台。那个老师有五十岁左右,听 说是全国知名教授,但是,平时总是操着浓重的陕西口音,仿佛是第三门外语,根 本就听不懂那是中国话,这成了课堂下面老博士生们开小差的充分理由。今天,每 个人似乎都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因为,今天的演讲将成为博士学位课程的呈堂证供。 老师说: “大家对我们这门课程都有一种厌倦的心情,这个我知道,这门课程知识 的老化,我也很清楚的,而我只能尽我所能改革这种教学方式,因此,请大家把这 门课程的理论结合各自的专业,写成一篇约五千字的论文,作为学位课程学分。在 开始演讲之前,我宣布几条游戏规则……” 考试和游戏等同,博士生们都哑然失笑了。孟雪却叹服这老师真有水平,人生 不就是一场游戏吗,何况一次考试。那老师又讲了细节…… 老师话音未落,台下一片哗然,大家个个是评委,个个是考生,每个人面面相 觑,又个个把和善友好的目光投到脸熟名不熟的同窗脸上,目的都挂在脸上,想找 “托儿”,自己也想当“托儿”。这个时候,孟雪真恨不能抛给男同窗们晚上同床 的媚眼与暗示,很后悔,这一个学期以来,自己受到多方面的教育,研究学会做人, 平时怎就没培养一批同学感情?她扫视了一周,发现“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没什 么效果,她在暗自思量: 如何能够让评委们印象深刻?这次演讲和东南研究院的竞 聘演讲大不相同: 同学们处于同一个起跑线上,彼此是平等的,机会也是均等的! 要注重现场! 仿佛明智的父母观看孩子们的吵架,等教室的声音安静下来,老师说: “‘托 儿’都找好了?那么谁第一个上来?第一个上来可以奖励3 分,我退居座位,这个 讲台让给你们——” 大家又面面相望,还没有一个打先锋的。其实,每个人都想第一个赚到那3 分, 每个人都不愿意给别人做铺垫,都在那里观望,明明知道要坐失良机,偏要坐在那 里谦恭地把机会让给别人。中国有句古话: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台下坐着的是 刚刚入大学校门的学生们,凭着年轻气盛,恐怕这方寸之地的讲台,早已经没有缝 隙可占,可台下偏偏坐着“大知大畏”的在社会大染缸里呛过水的老博士生们!他 们不知彼此,何以敢战?孟雪和涂颖祎的座位在中间,她悄悄朝教室八个方向看去, 无论从博士生们的背部、侧面、正面,低着头还是昂着头的,都已经弓张满,箭在 弦。终于有个人勇敢地走上讲台,当然从那反光的肌肤上看得出来,他的人生数字 是这个教室里最小的。博士生们立刻像动物园里的兔子,竖起了长长的耳朵,一对 对目光就像摄影记者的镁光灯,全部聚焦台上,然而,瞬间的光辉刹那间消失了— —这位博士拿着手稿,仿佛领导在报告,只有“讲”而没有“演”! “原来如此!”孟雪自言自语道。 “可不是吗!”涂颖祎应和。孟雪瞧见她已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拿出了自己 已经写好的稿子。这时教室里一下子有一半的人举手,竞争第二个演讲的奖励分2 分。孟雪相信,举手的人的思想准一致: 有这样一个垫底的,自己总不会是倒数第 一,还怕什么?稀稀落落的掌声仿佛久病初愈的病人,有气无力地延喘了一会儿, 第二个人也上去了。 “今天不交稿子吧?”孟雪瞄着涂颖祎的稿子,悄声问她,“我只打了个‘脑 稿’,还没有纸稿。” “‘脑稿’是什么?”涂颖祎疑惑地问,“是‘腹稿’吧?” “哦,是一个意思。”孟雪为了不影响台上的演讲者,低声道,“生命科学已 经研究到今天这种程度,相应的文学语言的人类意识领域的错误也该纠正了,腹稿 ——肚子哪里有思维?所以,我叫它‘脑稿’;还比如‘心想’——心脏四个部分, 两个心房,两个心室,根本就没有思维,所以,我早已经把‘心想’改成‘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