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额纷争(4) 涂颖祎住院了。身上的烧伤因为隔着衣服还算轻,只有淡淡的点点伤痕,衣服 虽薄却救护了脆弱的皮肤,只是裸露在外的脸上没有任何遮拦。从手术室里出来的 她,脖子和半边脸裹着纱布,白得耀眼夺目,真是人。她默默走到床边,躺到了床 上,目光呆滞地瞪着天花板,那里满载仇恨和怒火,仿佛要劈开钢筋水泥混凝土的 棚顶,两行泪水从眼角奔流直下…… “别哭,”床边的孟雪泪眼涔涔地劝慰她,“很快就会好的……” 涂颖祎倔强地摇摇头。泪水遏制不住地流着…… “要我帮助你通知家里人吗?要不要通知你的老公?”孟雪征求她的意见。 涂颖祎坚决地摇摇头,浑身颤抖着,忽然间泪水没了,仿佛都被仇恨的目光堵 截了。许久,她握着孟雪的手说: “孟雪,我求你一件事情,帮我照看我的孩子!” “好,”孟雪答应着,“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你的家里安排一下,放心好了。” 孟雪离开医院,没有回家而直奔涂颖祎的家里。小保姆已经把她的女儿从幼儿 园接过来了。那只有三岁的小女孩冲着孟雪笑着断断续续地说: “我妈妈上班了, 不在家,我爸爸在上海,好久没有来我们这个家了。” “我知道,”孟雪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不免心底涌出热泪,她努力压抑自己 的情绪,对小孩子说: “宝宝乖乖,妈妈出差了,需要半个多月才回来——半个多 月懂吗?就是有好几天不回家,好好听姐姐的话,按时去幼儿园,好吗?阿姨每天 都来看你,啊!” 小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孟雪从涂颖祎的家里出来,从保姆那里要来涂颖祎老公的电话。她想,涂颖祎 这个时候多么需要他啊,不管怎么样,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于是,她拨通了涂颖祎 丈夫的手机。 “你好!”孟雪客气地问候,“老同学现在仕途不错,高升了吧?” “哪里哪里!”对方哈哈大笑,得意地假谦虚道,“找我有何贵干?” 孟雪心里大骂,他明明知道自己和涂颖祎同一师门,同在一个实验室,居然连 问问他妻子的心思都没有。她的声音里难免流露气愤。 “告诉你一件事情,”孟雪直截了当地说,“涂颖祎被火烧了,现住在医院里 ……” 她故意咽下后半句话,考验涂颖祎老公的态度。 “啊,”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最近非常忙,没有空去馨城啊……” “可是,”孟雪的声音几乎是怒斥,“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你的女儿吗?就算你 有了新欢,难道连亲骨肉都不要吗?” 对方没有任何声音,电话被掐断了!孟雪猛力合上手机。没错,曾经有人定义 我们人类是高级动物,而之所以叫人而不直接称呼动物,就是因为人性远远大于动 物的本性,可是,对于涂颖祎老公这样的人还怎能称其为人?畜生!畜生!她一路 咒骂着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又来到医院。 刚进门口,和正从里面出来的高教授迎面撞上。高教授一反往日那和颜悦色, 脸上也挂满了阴郁,这是孟雪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只跟孟雪点了点头,就错身离 去,忽然,停下来对孟雪说: “好好劝劝她……”然后,沉重地叹了口气离去。孟 雪来到涂颖祎的床边,见涂颖祎蜷缩在床上,双眼皮变成了金鱼泡,晶莹中泛着黯 淡的光泽,仿佛一捅就会出水。 孟雪告诉她,她的小孩子很好很乖,她惟独略去了给涂颖祎老公打电话的事。 “孟雪,”涂颖祎声若游丝,孟雪紧紧地握着涂颖祎的手,靠近了她。涂颖祎 继续说,“记得上次你在‘现代科技革命’课上的演讲,天鹅的爱情真让人羡慕啊, 它们终生结伴,一个死了,另一个去殉葬,雌雄都对爱情‘忠贞不渝’,而我们人 为什么不及动物?难道是我们人类真的进化不完全吗?” 此时,孟雪的手机响了,打开看一条短信息: 酒: 倒在杯里是水,喝到肚里闹 鬼,走起路来绊腿,说起话来绕嘴,能使男人阳萎,能叫女人变鬼,男女界限崩溃, 爬到床上通睡……又是方国豪的黄色信息!孟雪胸中怒火乱窜,为了躲避方国豪的 短信息骚扰,她特地换了手机号码,但是,却又被他跟踪到了!自己仿佛是一个逃 犯,永远逃不脱警察的眼睛……余光中,涂颖祎动弹了一下,孟雪忙把这条短信息保 存起来,她忍无可忍了,她要去公证处公证,等到某一天把这些证据送上法庭。 “哎呀,涂颖祎!”孟雪关了手机,看着涂颖祎,有条不紊地找回打断的思绪, “其实,现在的男人差劲的很多,你真的不要太认真,如此,只能自己痛苦……我 给你讲个故事,我认识的一个人,全国名牌大学毕业,四十多岁了没有一官半职的, 把和女人媾合当成一种成功来追求,他自己还大言不惭‘拥有多个女人,但不占有 任何一个女人’,你若是遇到这样的男人,才叫一辈子倒霉呢……” 孟雪停住了讲话,这方国豪实在叫她恶心,又让她心痛!看着涂颖祎正专心地 听着,她继续说道,“其实,我想你的那个老公,我们的同学,我们同样受过高等 教育,可是却缺乏‘德行’教育,和我刚才讲的那个男人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哦,男人也有好的,像我们高教授,夫人在英国,可是人家爱的还是好好的……” 涂颖祎频频颔首,她明白,高教授已经被她考验过。 “孟雪,”涂颖祎说,“你知道,我那个老公喜欢终日相守,像日本和韩国的 男人,下班直奔酒吧,烂醉后回家,从前都是我照顾他,他的身边不能没有女人, 若是我不离开上海,他就不会这样的……” “那可不一定,”孟雪否定她,哀怜涂颖祎,痛恨她的老公在她如此的情况下, 居然那样绝情地挂断孟雪的吁请电话,于是劝慰她,“日本、韩国的男人是东方世 界里大男子主义的极品XO,家是酒店,把老婆当成终身服务员。自己在外花天酒地。 如果是那种人,不论在哪里,有个天仙般的老婆,他还想尝尝癞蛤蟆是什么滋味呢, 所以,你不必自责。如此也好,你看透了他的本性。我是说,你的那个老公根本就 不是为了感情,而是为了出国的目的才支持你的,那是因为你有用,现在他找到了 更能够被利用的女人了……” “可是,”涂颖祎又热泪盈眶,“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想不通,当初什么 爱到地老天荒,为了爱支持我学业,怎么几年还没过去就不爱了?” “涂颖祎,”孟雪慨叹,“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想当初你在众多追求者中偏 偏选中他,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挑得太累了,在打盹的一刹那,就决定了 终身大事?”看看涂颖祎苦愁如渊的样子,不忍心责怪她,说,“我在网络上看到 这样一篇文章,是说‘什么样的男人不能嫁’,首先讲: 人品一直是择偶的首要条 件。然后是: 历数前任女友不是的男人不能嫁,宽容永远是男人的必须品格。满嘴 跑火车,一件事对不同人讲不同版本的男人不能嫁,除非你具有未卜先知明辨真伪 的特异功能。工作不停换、行业不停转的男人不能嫁,对事业都如此花心,更何况 其他。看见靓女移不开步、吞口水的男人不能嫁,好色也要讲品位。一朝得志便语 无伦次的男人不能嫁,轻浮如此又如何留得住福气。眼光游离、言词闪烁的男人不 能嫁,沉着谈吐也是不可缺少的男人品格……他是这些男人中的一种吗?” 涂颖祎默默地摇摇头,怅然地说: “现在讲这些都没有用了……真的!我真后 悔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