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骚扰(3) 孟雪回到家里,保姆告诉她陈忱也才回来,还没吃饭,在楼上呢。孟雪就走向 旋转楼梯。 夜晚,起风了,黑蒙蒙的天空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不知道何时飘起了淅 淅沥沥的冬雨。橘黄色的街灯闪烁江滨两岸,马路和江水同样泛着碎金般的光芒, 给夜色增添了神秘而具有诱惑的色彩。孟雪看到陈忱站在露台的莲花瓷瓶护栏边, 那宽大的背影和左侧的三角梅花树挡住一片江滨灯火的光亮。孟雪踏入露台,夜风 霎时吻遍周身,凉意侵袭着她,她一阵哆嗦,走到了陈忱的身边,陈忱居然像没感 觉到她存在似的。 “多么美好的江滨风景啊!” 陈忱幽幽的声音被夜空吸了进去。 “你没看到吗,那有一对狗男女在偷情……” 孟雪只感到一阵冷风刮过,刺入骨髓般,痛彻周身。 此时的陈忱却一把抓住三角梅的花瓣,用力一捋,那花瓣窸窸窣窣地坠落了, 接着那花树枝“啪”地一声断了。在朦胧之中,孟雪看到陈忱看了看手,那只手上, 一股黑色的暗流像虫子一样蠕动着,滑落下去,滴滴答答地砸到地上。 出血了!孟雪抓起了陈忱的那只流血的手,然而,她的手被那只流血的手用力 甩掉了。陈忱转身的动作掀起了一阵风,风把他卷入了房间,她随他走入卧室。 “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这么好的别墅给你住着,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陈忱因为气愤而涨红了脸,络腮胡子因为充血变成青筋一样,根根都挺了起来, “还要跑到野男人的床上?” “我……”孟雪欲申辩,可她张口结舌,只痛苦地呻吟了一下,而后默默地摇 摇头,一行泪水哗哗滚落。 “不是我自己跑上去的……”孟雪终于大声地争辩道。 这一句解释把陈忱的最终猜测变成了事实。震怒中的陈忱来到站在衣柜旁的孟 雪身边,扬起手来“啪”地扇了她一个耳光。孟雪顿感耳鸣眼花,一个趔趄,可她 扶着衣柜终于没有倒下。 然后,她紧咬嘴唇,似乎要硌出血来,牙齿缝里挤出一串词汇,“我不吃你的、 不喝你的、不用你的、不住你的,行不行?我还有一份工作呢,我还能养活我自己!” 说罢,她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随身衣物,出了家门。 冬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和着她脸上的泪水,冰凉而寒冷,凛冽的江风扑身 而来,她不住地颤抖着。她努力控制着充盈的泪水,命令它们不要再流出来。和陈 忱结婚许多年来,共同生活中吵架斗嘴经常发生,这都缘于陈忱那种征服的强烈欲 望,虽然,陈忱越是这样,夫妻之间越会无端地产生许多矛盾,反抗也愈演愈烈, 仿佛一只皮球摔在地上,力气越大,反弹得越高,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儿,陈忱 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而今天,他的这一巴掌打得太重了,到现在那脸颊上好似还 有一团火在冬日的严寒中燃烧着。 本来,黄浦江边的那一幕,她都想把那一切留在上海,过去了的事,也好比一 块石子扔到海里,就被大海吞没,或者就当覆水入地风干了。她也曾经想向丈夫述 说,祈求原谅,他那玩笑的话她还记得真切: “……被强暴……我就全当自行车给 人家骑了一圈又送回来了,值得庆幸的是还没偷走就行了哦!”可是,真有此事的 时候,他还能做到如此宽容吗?于是,她想默默忍受一次屈辱总比一个家庭的破裂 损失小,所以,就自己承担一切心痛。然而,这个方国豪!哼,方国豪没日没夜地 性骚扰——他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才肯罢休吗? 灰蒙蒙蓝幽幽的天色中,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悬浮西天,轮廓清晰,但却是那么 亮而不明,它好似一个发光体却又不像,漫天迷蒙的东西似乎张着无数的小嘴儿, 把它的光芒咬住了,吞没了,吸尽了,惟有圆圆光球两侧独立地悬挂着两抹狭短的 光带,是那么耀眼,那么色彩斑斓!这——到底是些什么? 是日挂双珥还是月挂双 珥?那圆圆的东西到底是太阳还是月亮?忽然,那圆圆的东西边缘泛起细密的波纹, 那波纹蔓延到如耳的光带,模糊着它,席卷着它,天地刹那间旋转起来,充满一片 混沌,仿佛宇宙未开始的天象,接着就是一派令人窒息的恐怖的黑暗铺天盖地地袭 来…… 这个梦又出现了,躺在单身宿舍和衣而卧的孟雪在一阵惊悸和痛楚中醒来,泪 水模糊着窗棂外的天,天什么时候会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