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逸成归来 时间一晃又到了第二年的元旦,天上下起了薄薄的雪,电业集团去年效益不 错,元旦组织职工及家属去海南岛旅游,鸭鸭一听就吵着非要去,蒋雨凡想着一 家三口已经有好些年没一起出去玩,就答应了鸭鸭。鸭鸭很兴奋,一个晚上在床 上蹦来蹦去的不肯睡觉,连袁雪都被小家伙的高兴劲给感染了,暗想去海南岛给 鸭鸭买个海螺回来。包里忽然传来《江南》,袁雪皱紧眉头,这时候有电话进来 一定不是好事,“袁雪啊,明天有批外国专家到我们市访问,市秘书长才打电话 来指名要你去做专访,你今晚做好准备,明天九点前赶到市政府。”袁雪心里说 不出什么滋味,闷闷地站会儿,“雨凡,明天有外国专家来,我要去做专访。” 蒋雨凡正和鸭鸭在床上玩得高兴,“哦,那你忙你的,我和鸭鸭去玩就好了。” 鸭鸭过来抱住袁雪的胳膊,“妈妈,我要你去嘛。”袁雪被鸭鸭天真的表情逗笑 了,“好了,鸭鸭,该睡觉了,妈妈忙完就赶过去好不好?”鸭鸭忙拍着小手说 好。 外国专家在这个市总共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赶往另外一个城市,袁雪有些哭 笑不得,外国专家说的话早就有打出来的成稿,照着就可以写份专访,可自己却 跑来干陪了两个小时,她暗叹了口气,最近什么都不顺,连老天也在捉弄自己。 市政府的车源很紧张,袁雪和其他几个住得差不多的人共坐一趟车,就近在超市 转弯的地方下了车,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这个地方就是那年遇见柳燕和白向 天的地方,那根电线杆还好好在那立着,可是那杆边的人呢?柳燕去年十月份来 时说准备去外地后就整个消失了影踪,柳燕去了哪?是去救范逸成吗?为什么会 没有一点消息,柳燕她现在好吗? 袁雪拿出手机,“好久不见了,你好吗?”袁雪不敢相信地看着和自己说话 的人,手机一下滑脱跌落到地上,说话的人皱皱眉,弯腰帮袁雪捡起手机,“你 还好吗?”袁雪的泪慢慢滑落下来,清脆地跌到雪上,“范逸成!” 范逸成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明显憔悴了很多,脸上特别是眼角已经布满令人 触目惊心的皱纹,完全找不到当日在法庭上的气定神闲,袁雪有些难过有些心疼, “这些日子都过得好吗?”范逸成笑笑,“我很好。”袁雪问完就后悔了,这些 话问出来其实没有什么意义,看看范逸成的脸就知道他好不好。“我对不住你, 我没帮你管好,我……”“不,袁雪,你别这样说,”范逸成从口袋掏出面巾纸, 有点自嘲有点落寞,“最近我身体不好,鼻子老不舒服,就得老带这些东西。” 袁雪的眼泪又被勾出来,“你,你在里面……”范逸成马上接过袁雪的话,“还 好,都过去了,我是来感谢你的。”袁雪接过范逸成递过来的面巾纸正擦着眼睛 , 听到这话一下呆住了,“谢我?”范逸成温和一笑,“天够冷的,不如找个地方 喝点热咖啡吧。” 杯中的咖啡飘出淡淡的清香,袁雪注意到范逸成根本没加糖,她心头酸酸痛 痛的,袁雪想尽量控制来自内心的颤栗,可是眼泪还是慢慢渗过眼角。范逸成抬 眼见到袁雪的泪,心里也有些难过,就放柔了声音,“你不用担心,会好起来的,” 范逸成的眼睛露出一缕杀气,“是我的我会全部拿回来的。”袁雪心头一紧,范 逸成不会又犯同样的错吧?“啊?你不会又……”范逸成摇摇头,“放心,袁雪, 记得要对我有信心,等我。”这话在袁雪心头掀起轩然大波。 蒋雨凡打来电话,袁雪按了接听键,就听到鸭鸭快活的声音,“妈妈,好好 玩哦,妈妈,你什么时候来啊?”袁雪心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的难过,“鸭鸭, 乖,妈妈忙完就来,你在那要听爸爸的话。”鸭鸭高兴得大叫,“爸爸给我买了 个大海螺,我好高兴。”袁雪莞尔一笑,那边蒋雨凡好像在说不要打搅妈妈,鸭 鸭有点不高兴,“妈妈,爸爸说你在忙,要我不吵你,妈妈,拜拜。”和鸭鸭说 了声拜拜袁雪挂掉电话,有些难为情地看看范逸成,范逸成没说话,只是搅动杯 中的咖啡,一口喝个干干净净。“做人就要做得干净利落,就像喝咖啡,慢慢品 就会越品越舍不得喝下去。”范逸成像在对自己说又像在对袁雪说,袁雪怔怔半 天竟找不到可以回的字眼。 袁雪闷闷地喝口咖啡,陡然想起刚才念叨的一个人,一个说去外地的人,袁 雪挑下眉,“柳燕去年大概十月份的样子来和我说准备去外地,不知道你……” 范逸成的眼睛忽然露出一星寒芒,袁雪抬头本来是想把话说完的,可是范逸成的 那股寒芒冰得袁雪一哆嗦,“我没见过她。”范逸成淡淡的、有点冷漠地抢过话 头。袁雪有些吃惊,有些不安,意外见到范逸成的惊喜好像被一缕看不见的隐忧 给隔在半空。 桌上的手机跳起来,袁雪惊得“啊”了声,范逸成深思地望下袁雪,很快拿 起电话,“嗯嗯,什么地方?我就去。”范逸成挂掉电话,冲袁雪淡淡一笑, “离开的时间久了点,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办,”范逸成略略犹豫下,“有时间我 会再来找你的,可能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记得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袁雪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范逸成走前说的那句“帮我就是帮你自己”给袁 雪的感觉很不好,袁雪感觉自己就像网中的鱼,拼命挣扎却还是跳不出那个网, 她下意识地紧紧领口。袁雪摸出手机,翻到柳燕的名字,“对不起,您拨的是空 号。”袁雪目瞪口呆听着手机不断传来的提示,心里越发不安,柳燕去了哪?为 什么连手机号码都给注销了?范逸成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根本没见过柳燕吗?还 是? “雨凡,我已经买了飞机票,下午五点到。”袁雪预定完飞机票,简单地拿 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要了辆的士直奔飞机场,飞机起飞的一刹那,袁雪有了丝丝 后悔,是不是走得太匆忙了点?是不是该给自己点机会?为什么感觉自己像在逃 避? 从的士下来,袁雪就见鸭鸭站在宾馆前东张西望。“鸭鸭!”鸭鸭眼睛一亮, 飞跑过来,袁雪一把抱起儿子,狠狠地亲了一下儿子的小脸,“乖乖,玩得开心 不?”鸭鸭用手环住袁雪的脖子,也亲了一下袁雪,“妈妈,我想你了。”一句 话让袁雪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仓促的决定,“我也想你,鸭鸭。”蒋雨 凡把雪茄掐灭扔到垃圾桶,伸手来抱鸭鸭,“妈妈坐飞机累了,鸭鸭乖,爸爸抱。” 鸭鸭点点头,松开了环住袁雪的手。 蒋雨凡刚打开房间的门,鸭鸭就连蹦带跳地跑去桌上拿来一个外形很奇特的 海螺,献宝似的跑到袁雪面前,“妈妈,这是爸爸给你买的。”袁雪诧异地看着 鸭鸭,“给我买的?”鸭鸭快乐地吹起海螺,“是啊是啊,爸爸说海螺可以避邪, 给我买个小的,给你买个大的。”袁雪笑起来,这蒋雨凡可真会瞎掰啊。蒋雨凡 有些尴尬地走过来,拍下鸭鸭的小脑袋瓜,“快去洗手,一会儿就吃饭了。” 走进餐厅,袁雪注意到蒋雨凡的位置安排在中间,邻近桌的都很客气叫声 “蒋科长”,礼貌中有股让人亲切的尊重,袁雪回头望眼蒋雨凡,他正微笑着冲 和自己打招呼的人点头致意,袁雪有些慌乱,眼前的蒋雨凡和记忆中那个背叛自 己背叛家的蒋雨凡实在挂不上号,是因为时间地点不同想法不同吗?不,袁雪知 道自己是个很理性的人,也许一直都是自己不肯去原谅蒋雨凡吧。 海南的几天,袁雪去哪都关上手机,美其名曰给自己放假,可袁雪自己明白, 她是害怕了,害怕某个时间某个时段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女人特别是三十岁以后的女人有几个能经得起折腾的?袁雪感到内心的变化,她 记得某个专家在评论婚姻时说:“围城外的诱惑很多,有时候没有走出去并不是 舍不得围城内的风景,只是外面的诱惑没有大到让你有足够的勇气走出去。”那 么当外面的诱惑大到可以诱惑袁雪走出去,袁雪会走出去吗? 忍字头上一把刀,一个不忍就可能成为刀下鬼,十字关口,谁敢说谁做的一 定是正确的选择,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对或错,只是看你的心朝哪个方向走。 孙青急匆匆跑进社会版,袁雪马上就明白孙青想来告诉自己什么,“孙青, 正好,一会儿我去博物馆采访,那里将举办一场盛唐的陶瓷展,你不是很喜欢唐 朝的东西吗?一起去咋样?”孙青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袁雪的言外之意,“那敢 情好,嘿,要是允许买的话,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买个回来好好欣赏欣赏。” 袁雪坐上孙青的奇瑞QQ,孙青并没有急着发动车,“袁姐,知道谁回来了吗?” 袁雪笑笑,“知道。”“你知道?”孙青的眼睛瞪得老大,“怎么?我就不可以 知道吗?”“不是这意思,袁姐,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是的,范逸成回来了。” 孙青边小心地绕过别的车边点头,“袁姐,那你一定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袁 雪望望窗外,“不就是保外就医吗?而且十之八九是那个凤荚把他保出来的。” 孙青忽然笑起来,“袁姐,我一直很佩服你,因为你的直观和敏锐,可是,这次 你只猜对了一半。”袁雪一阵讶然,马上恍然大悟,“是周恒远!”孙青吃惊地 转头看了袁雪一眼。“快安心开好你的车,一会儿再讨论好不好?”袁雪慌得指 指前面,这是最繁华的地段,车多,孙青不专心开车,后果难料,她闭上眼睛, 不再和孙青说话。 凤荚吃了亏就是去保范逸成出来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吃进去的肉谁会吐出来? 表面看周恒远和张清华走得很近,可是周恒远那只老狐狸怕是也明白,一旦自己 手上的股份被套了出去,自己女儿的幸福暂且不说,怕是以后的下场比凤荚还要 惨,可如果范逸成回来那就不同了,周恒远就成了两边力争的人,那可就要看风 朝哪边吹了。袁雪暗暗担心,如果范逸成现在莽然去把张清华拉下来,张清华势 必会和周恒远联手,那范逸成岂不是吃了亏也做不得声? 袁雪到博物馆后已经没有心思去做什么采访,她随便拍了几张照片,就去找 馆长闲扯了些关于陶瓷的话,问馆长要了一套带图片的资料,“孙青,”袁雪回 头正想招呼孙青回报社,转头就看见孙青正满脸严肃地在看一个陶瓷做的彩女, 八个彩女各具特色,或在翩翩起舞或在拿乐器专神吹奏,只有孙青看的这一个在 仰望明月,“真漂亮!”袁雪发自内心地赞叹一声,拿起照相机咔嚓拍了下来。 孙青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对袁雪点下头,就去找馆长,“您能告诉我,这 套彩女陶瓷全国有几套吗?”馆长有点儿不高兴,“这都是文物,怎么可能有几 套?只此一套,别无他家。”孙青也不生气,把馆长拉到刚才看的那个彩女前, “说句冒昧的话,您觉得这个陶瓷有可能是仿制品吗?”此话一出,整个博物馆 的人都停下手头在干的活朝这边望,袁雪忙跑过去,把孙青往背后拉,“年青人 不懂文物,好奇想多学点,曾馆长,对不住,您多海涵。” 曾馆长没有回答袁雪的话,拿起那个彩女陶瓷仔细端详起来,“小李,把刀 拿过来。”小心地刮了点座底的边缘,曾馆长脸色马上大变,“小李,马上把这 个送到洪教授家,请他鉴别下。”曾馆长回身看眼孙青,皱紧眉看着袁雪,“袁 记者,能不能暂时不发采访稿? ”袁雪赶忙点点头。出博物馆大门孙青就给袁雪 敬个礼,“袁姐,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可是我现在得马上去办件紧急的 事,等办完我再给你详细说好吗?”袁雪的右眼跳得厉害,“好,不过,不过你 要小心啊。” 回报社,袁雪很快输进今天采访的主标题,边看手头的资料边敲电脑,奇怪 的是资料输完了,袁雪找不到半点想写的东西,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什么在抓心挠 肺的,说不出的难受。袁雪重重地拍下键盘,今天真是见鬼了,有点心惊肉跳的。 她咬咬嘴唇,孙青的反常让袁雪嗅到不寻常,“浩天啊,我袁雪,中午有时间吗? 一起吃个便饭。”李浩天在那边笑得很开心,“嫂子请客,那是一定会到的,要 不我叫上凡哥?”袁雪怔了怔,“有事找你呢。” 西湖园的建筑有点摹仿古宫,青瓦两边各有一条飞龙跃跃腾空。袁雪点好菜 瞄了眼周围,四周的餐桌已经差不多都满了,这地方菜的口感不错,加上清静, 很多有身份的人都到这来谈生意上的事,袁雪来这也是看中了这的独特设计,每 个桌都有帷幕隔着,说是邻桌,实际都还有点距离。 “哟,袁雪,都说写文字的人情感丰富,这回我可信了,看看这么清雅的地 方还只有你找得到。”不用回头,袁雪就知道是李浩天来了,“又贫嘴了不是? 其实……”袁雪的话被硬生生哽在半空中,随李浩天来的还有一位四十出头的警 察,她忽然记起孙青的那句话“我不是不相信李浩天,是不相信另外的人”。这 李浩天也是,明知道找他有事,怎么还带一个陌生人来?“这是张博,我在A 市 的铁哥们,”李浩天转头拍拍张博的肩膀,“这是袁雪,《海风晚报》的名记者。” 袁雪一听李浩天的话马上就明白李浩天的意思,张博是自己人。 袁雪详细地把今天孙青在博物馆的奇言怪语说出来,“孙青他怎么就知道那 是个仿制品?虽然他平常很喜欢收集些相关的资料,可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懂什么 是古董。”李浩天皱起眉,看下张博,“你看呢?”张博没有马上回答,“袁记 者,他以前和你提过别的话没?我的意思是别的事。”别的事?袁雪马上想起那 晚孙青受伤后来找自己说过的话。 “怎么这早不告诉我?”李浩天有点责备地看着袁雪,袁雪有点呐呐的, “我以为他都和你说了啊。”张博瞥眼李浩天,“袁记者,小李性子急了点,别 介意。是这样的,我想再确认下,你真肯定你不认识陈罡?”袁雪点点头,马上 摇摇头,有些迟疑,“我,我好像记得我爸爸有个学生叫这个名字。”袁雪说完 眼睛马上瞪得溜圆,“那案子不是结了吗?怎么?”李浩天和张博对望了一眼, 没有回答,袁雪马上知道自己问到敏感地带,也不再多问什么,笑着举杯,“来, 张警官,初次见面,我先干为敬。”李浩天竖起大拇指,张博呵呵一笑,“谢谢, 以后搅扰的地方多着呢,千万勿怪。”这话听得袁雪心头狂震,看来事情还没有 完结。 下午本来可以不去报社的,可是袁雪担心孙青,还是回去了。孙青没有在新 闻版,也没有在娱乐版,袁雪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机放下,要是孙青啥 事也没有,自己不是显得太过敏了?而且本着男女相处的原则,袁雪可不希望闹 出什么绯闻来,她在办公桌前愣愣发呆,最近睡眠质量明显下降,写作也老进不 了状态,是因为静不下心吗? 蒋雨凡现在又和以前一样,忙起来也不打电话来说,袁雪也不想打,不想示 弱。婚姻就跟慢吞水似的平淡而又没什么变化,可是要命的却又加注了感情色彩, 让你欲罢不能,放弃又有点舍不得,还真有点像鸡肋,想到鸡肋,袁雪忽然发现 好久没去吃口味鸡,她犹豫片刻,还是拿起电话,“雨凡啊,晚上有时间没?” 蒋雨凡在那边明显很犹豫,“有事吗?”“好久没去田家铺子了。”蒋雨凡似乎 在和边上的人说什么数据包线的,“好,你先去订座,到了叫我。”袁雪的心情 一下变得愉快起来,瞄眼钟,不过才三点多,她皱皱眉,抓起桌上的手机,“对 不起,您拨的是空号。”袁雪发了下呆,轻叹口气,柳燕究竟去了哪? 美容师轻柔地把按摩膏涂到袁雪的脸上,“袁姐,怎么好久没见柳姐了?” 袁雪闭上眼睛,“我有点累了,我想睡会儿。”袁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连范逸 成都不知道柳燕的下落,她袁雪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她想起元旦那天,范逸成听 到柳燕名字后的反应,实在太冷漠了,按说快一年没见面,总会有些想念,怎么 可能是那样冷淡得近乎是憎恨呢?难道此次柳燕去外地不是为了救范逸成?还有 范逸成,也过去好多天了,不说来找自己,连个电话都没一个,有那么忙吗?袁 雪想去金鹏看看,可是范逸成已经回来了,她再去金鹏合适吗? 蒋雨凡到田家铺子的时候,袁雪瞄眼表,不多不少,正好等了三十分钟,袁 雪心里很是不快,难道结婚了就真从奴隶升到将军?刚结婚那阵,可都是蒋雨凡 早早地来这儿占位置,袁雪暗叹口气,示意边上的小姐上菜。吃完饭蒋雨凡就说 还有事,叫小姐买单,“小雪,我还有事,你先回去。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你了。” 袁雪懒洋洋地玩着手中的筷子,就是没事你蒋雨凡会送吗? 外面已经是灯火通明,袁雪不想回家,懒懒地一个人沿着马路往前走,包里 忽然传来《江南》,“快来第三人民医院急诊室,孙青出事了。”孙青出事了? 袁雪握着手机的手抖起来,李浩天的声音听上去那么空洞,孙青出事了?袁雪的 脸一下变得刷白,眼泪马上涌出来,“我马上就来。”孙青出事了?上午不是好 好地还和自己去博物馆采访吗?怎么就出事了?袁雪想起上午孙青的异常,悔恨 不已,要是不叫孙青一起去,要是孙青没看到那个彩女陶瓷,至少孙青现在还是 好好的啊,袁雪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急匆匆地闯进第三人民医院急诊室,“啪” 地把自己的记者证重重扣在急诊室值班医生桌上,几乎是吼道:“孙青在哪?” 李浩天正好从门口进来,“袁雪,在这儿。” 孙青的头上、身上、手上都裹着纱布,已经奄奄一息,袁雪的泪大颗大颗落 下来,她跑出特护病房,趴在墙上大哭起来,这个傻瓜孙青,这个笨蛋孙青,知 道危险为什么还要去?自己咋就那么笨啊,明明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还放任 他去?明明担心为什么不打电话,顾忌这顾忌那的?袁雪越想越后悔,越想越难 过,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害了孙青。 李浩天跟着袁雪走出病房,“哭也解决不了问题,你若真想帮他,就要配合 我们找出杀害他的凶手。”杀害?袁雪猛地转过头来,感到来自胸口的恐慌和痛 苦,“你的意思是,是说孙青,孙青他……” 袁雪忽然发现自己几乎丧失说话的勇气,不会的,不会的,孙青他没有做过 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李浩天递过来面巾纸,袁雪没有接,眼泪 顺着眼角滑跌下来,“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孙青他,他救不活了?”袁雪几乎 是咬着牙才艰难地说完最后那几个字。李浩天点点头,“医生已经尽全力了,他 活不过今晚。” 袁雪的腿一软,所有的力气在那一瞬间被抽离了袁雪的身体,李浩天忙扶住 袁雪,袁雪用手撑着墙,眼泪如珍珠串串碎了她的心,“要我帮什么忙,”袁雪 用力捶下墙,吸下鼻子,“我一定尽我所能配合你们,抓住那个天杀的狗杂种。” 袁雪努力回想孙青和自己说过的每句话,可是好像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她气 得直捶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记不起来呢?我怎么就记不起来呢?”张博扔来 盒口香糖,“袁记者,急是没有用的,你先坐下来静静心。”袁雪说声谢谢,木 木地坐到走廊的椅子上,记忆中好像有个模糊的点在那儿晃来晃去,可是袁雪就 是想不起是什么事,她再也坐不住,焦躁地在走廊走来走去,到底是什么事啊? 自己怎么一下变得这么笨啊,到底是什么事?袁雪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口长气, 然后屏住呼吸,冷静,此刻最需要的是冷静,她用双手食指按压两边的太阳穴。 孙青上次受伤是因为去找那个什么九哥,被张成功救了,孙青这个傻瓜,好 好地没事去找那个九哥做什么,找九哥?袁雪猛地一击掌,“那张照片。” 张博对李浩天使下眼色,李浩天马上领悟地点点头,“袁雪,时间也不早了, 你还是回去休息会儿吧,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的协助,你可不能在我们还没 有找到凶手前就垮了。”袁雪本来是死活不肯回家的,可是架不住李浩天的劝, 加上病房已经属于重点保护区,再待下去也不合适,袁雪含泪忍痛答应了李浩天 送自己回家的好意。 袁雪疲惫地回到家,打开门,孙青仿佛还坐在沙发上,红着脸说:“袁姐, 我想你了。”袁雪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孙青!往事仿佛又重现在眼前,孙 青挤挤眼,“看来我得等没人的时候再来讨教。”……生命原来如此脆弱,在一 个不经意的恍惚中就匆忙地把现在变成了过去。 蒋雨凡洗完澡,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就见袁雪站门口在哭,慌得把 毛巾一扔,“小雪,怎么了?”袁雪凄凉地看着蒋雨凡,“孙青死了,孙青死了,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蒋雨凡心疼地把袁雪搂进怀里,“不是的,不 是的,你这么善良,肯定不是你害的。” 一晚上袁雪都睡得不安稳,总是在尖叫中惊醒,蒋雨凡就去泡杯宁神茶给袁 雪喝,袁雪看着蒋雨凡微微发红的眼睛,“对不起,我吵到你了。”蒋雨凡笑笑, “都老夫老妻的,这么客气做啥?来,趴着,我给你按摩放松一下。”袁雪有些 感动却又有些担心,“你明天还上班呢。”蒋雨凡笑笑,“没事,我已经给刘秘 书发了短消息,说有事明天不去了。”袁雪不再说话,转身趴到床上,在蒋雨凡 的推拿下渐渐睡着了。 早上袁雪醒来的时候,蒋雨凡还没醒,袁雪注意到蒋雨凡的额头已经脱掉不 少头发,有些心疼,蒋雨凡也不过才三十多点啊,她忍不住用手去轻拂蒋雨凡的 头发,蒋雨凡一下睁开眼睛,“几点了?”袁雪看眼钟,“十点还差几分钟。” 蒋雨凡转过身摸摸袁雪的脸,“小雪,你越来越漂亮了。”袁雪脸红了,袁雪看 到蒋雨凡眼中的渴望。蒋雨凡重重地吻过来,袁雪以为自己会抵抗会反感,会再 次感觉到蒋雨凡脏,可是当蒋雨凡的手隔着睡衣揉搓袁雪的乳房的时候,她听到 自己全身发出快乐的呻吟,欲望很快席卷袁雪残留的意识,什么都远去了,范逸 成也好,柳燕也好,都只剩下朦胧的一个字符。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