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身(6) 我愣了,你咋不早说呢!为啥非要我讲完了才说不属你管,不属你管为什么还 要问那么多废话。我真想问他为什么,可我不敢,我不能树敌太多,他们都是大权 在握的人,我知道自己是最软弱最低下的人,最没权利和别人争执的人,只好退了 出来,去了东大街派出所。 接待我的正好是个女警察。我觉得她很面熟,和我原来的老板娘有些相像,只 是没有大波浪烫发,大盖帽下那张富态的脸依然能看出是像林玉瑾。她也好像认出 了我似的直直地看着,也许我的打扮和在火锅城时变化太大,看着看着她又收回了 目光。 “什么事,坐下来说。”她坐下后问道。 “我被人强奸了。”我说。听到我的声音,她愣了,直直地看着我,她又一次 问道: “你是……于金香吗?” “是,是于金香。”我又答道。 “香子,我是林玉瑾。”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林玉瑾。我好像遇见了亲人,眼泪忍不住流了下 来。林玉瑾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叠纸巾,我边擦着眼泪边诉说着。当我讲到刘飞强 暴我时,她义愤填膺。我问她怎么又当了警察,她扼要地讲述了田科长给火锅城找 事的经过。我还想多问,却被她气愤的神情挡了回来。林玉瑾告诉我,刘飞是个一 没人性,二无党性原则的畜牲,她一定会给我伸冤的。 她把笔录让我重新看了一遍,我一一按上了手印,名字签在了下边。 “好啦!明早八点你再来一次,对了,不要告诉任何人说我们认识,把你的联 系方式留下。” “我没有电话,明天一定来,林总。”我感动得又想哭出来。 “以后不能这样称呼,叫同志。你先走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提前赶到了派出所,却听到了林玉瑾和一个男人争吵的声音, 门上的牌子写着:所长办公室。 “还能有谁,就是他。”是林玉瑾的声音,很生硬。 “是他又咋,你能把他咋样!”是男人的声音,却不厉害。 “咋样,执法犯法,一个副局长竟然能做出这种丑事。”林玉瑾依然声音很高。 “我的姑奶奶!别声张了行不,别再把糨糊往胶水里掺和了,越搅越黏,本来 你就不该接这个案子。”我吃了一惊,他咋能这么说话呢! “为啥不该,宁可不吃这碗饭。”林玉瑾毫不让步。 “好,好,你接,你接,好我的林同志呢!你这不是摸老虎屁股吗!你不吃这 碗饭我还得吃呀,我这个狗屁所长不还是他一句话!” “总不能徇私枉法,这不叫无法无天叫啥!”林玉瑾的声音更大了。 “小声点,小声点,喊啥呢!”男人的口气有些乞求感。 “我也是女人,我也有姐妹,谁没有姐姐妹妹呢,你……” “有,有,我也有姐妹,可是,可是他这个人你惹得起吗?咳——” “我真不明白,昨天你还在大讲特讲,法律是神圣的,法律是……” “那叫学习。”男的抢过了话,又说,“哪个领导在强调严肃法纪后边不又要 加上句:聪明点,别给我惹麻烦的话呢!” “好呀!别惹麻烦,屈了老百姓当然没麻烦,得罪了权势当然惹麻烦,法律的 严肃性不要了,法律不成了条有感情的长舌狗了吗!” “咳——你这人,总是领导嘛!你是真不懂官大一品压死人,还是装着不懂! 嗨,真是……包一包不就过去了吗!” “好,包!包一包就过去,良心能包住吗?良心过得去吗!”屋里忽然静了下 来,突的,声音又大了,“包吧!包吧!看看这个社会成了啥样子,能包住吗!女 性犯罪,青少年犯罪率不断增高让人们恐惧,让百姓忧虑,我们就公安战士,也该 问一声,喊一声为什么?怎么你不去包呢!能包住吗!不全都是包一包的罪过吗! 那些年龄不足判罪的孩子一双双纯真幼稚的目光,不谙世事又盲然无知的眼神,从 少管所铁窗中望着你求救的目光,你看了是什么心态?拍拍自己的胸脯试问一下良 心!我们,我们到底该治罪于谁呢?” “行啦行啦,说够了没有?”男人提高了嗓门,我吃了一惊,声音又忽然放低 了,“发发火行了吧!这是中国当代原始积累时期的社会众生相,谁也拿它没办法!” “我们只知道注重于性乱的暗角严打灰色性行为,忽视的却是指责那些依借权 力行诡,如此下去……” “可,可我们小小的派出所又能咋样?他是局长,局长呵!我的女士同志!” 天哪!刘飞是局长!他怎么是局长?怪不得他们都怕他,怪不得那个男人会那 样偏向刘飞,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天职,天职所长!如此地包下去,恶者更恶,弱者更弱,连我们自己的道德 羞耻感也会大面积丧失,导致整体价值趋向污流,我们在这种土壤中只能沦为动物。 正是因为他有副局长的特权,我们更应该……” “你能把他咋样,他比你权大,比你势大,他的叔父,他的岳父……” “怎么样,必须把他绳之以法。” “哎呀!”男人的口气充满了讥讽,却忽地又降低了,“大贪官多的是,这事 小得成了鸡毛蒜皮,算不了什么,又是在娱乐城……” “垮”的一声,门关上了,林玉瑾气冲冲地冲了出来,我忙迎了上去。 “林总!不,同志,我来了。” “跟我来。” 我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办公室,她“叭”的拉开抽屉,随手抽出了张照片,生硬 地对我说: “金香,过来,认识这个人吗?” “不认识。”我认真端详后说道。 “这个呢?”她又拿了一张,是个两寸照。 我摇了摇头。 “这张呢?”她又换了一张,也是个两寸的。 “刘飞,是他,是他强奸了我。”我一眼就认出是刘飞的照片,那只极大又弯 的鹰钩鼻和一双清秀的眼眉就是特征。 “再仔细看看!”她又说道,目光一直盯着我。 “没错,就是这个刘飞。”我又一次肯定了就是刘飞。 “好啦,你先回去,记住了,不能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