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病(2) 忽然,有人推了我一把,我讨厌他不该打断我虔诚的诉说,怕神灵没听清或者 误解了我祷告的意思,我生气地回头瞅了他一眼。 “他是谁!”我自问着,这人咋这么面熟,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他身边站了好 几个人,看样子是不想让周围的信徒干扰他的祈祷! 我记起来了,是那个和我一起去京都的张副省长,他怎么也来这里,也来这种 地方,难道他也遇上了难题,也来求告神灵保佑,他也有…… 张副省长跪在铺垫上,虔诚的样子和我没啥两样,口里默诵着只有他知道的话, 严肃的初见面时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暗暗诅咒道:你也向神灵祷告,你也会有难处, 你这是在难为神灵,神灵不保佑你,你会说他不灵验。保佑了你,你又是个坏透了 的伪君子,说不准还杀过人呢!杀了人也来求神灵保佑,保你平安无事,蒙冤的人 又该咋办?天理良心何在?你置神灵于不顾!真要保佑了你这种货色,神灵又算个 什么东西。 我“刷”的一个寒栗,自己咋骂起了神灵呢,不,不能怪神灵,神灵是慈悲的, 是公正的,正是因为神灵的公正人们才敬他信他。“香子姑娘,香子……” 忽然有人喊我,声音挺熟的。我想起来了,是仁真道长,那个德高望重的、智 慧的仁真道长,说我与善有缘的仁真道长,我想躲开,真的想躲开他,已来不及了, 回头应道: “道长,你好!” “好长时间没见你来了!” “忙……太,太忙!”我很不自然,我怕不小心说漏了嘴,把自己染上性病的 话说出来,更重要的是怕污脏了清净的道院,亵渎了神灵,更怕…… “怎么不打声招呼又走了?”道长又问。 “我只想烧炷香,没,没打算打搅你。” “你有心事,面部潮红,内火焦心,实症,你病了。”道长一下说出了我的病, 我怕他知道了我患的是性病,忙道: “我,我先走了,过几天来看你。” “等一下。我想告诉你,软比硬好,软的东西是活的,硬的东西是死的,宁可 软来,不可硬取。” 道长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我哪有心思再听下去呢? 我借故离开,匆匆下山去了。 我边走边想着道长叮咛的话,“软的东西是活的,硬的东西是死的,只可软来, 不可硬取。”我忽然悟了出来,是呀!软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东西,当然是活的, 草、人、水都是软的,所以是活的,是流动的,流动就是有生命的。死了的草是干 的,干的自然就成了僵硬的,人活着是软的,死了便成硬的了。水是软的、柔的, 所以是流动的。对呀!和人的牙齿与舌头一样,舌头是软的,牙齿是硬的,牙掉完 了,舌头依然存在。他是教我不要硬来,只能软取,对,是这个道理,一定是。我 必须想出个软的办法杀死刘飞,只有软的办法才能为外公报仇。后来我才明白,他 说的软取并非我所理解的软办法。 我回到了住处,躺在床上思考着道长指点的软的报仇办法,可我又弄不懂什么 是软办法! 老六又来看我,送来了很多生活用品,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没出去乱跑有多高兴, 而且在用另一种方式表达着他是有能力让我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尽管他用心地帮着 我,我的病情和利用他为我报仇的心依然在欺骗着他。 老六的电话不时有人打进来,他好像不愿干扰我,总是站在我听不到的地方和 对方说话,我当然不在乎那些我认为与我无关的事。 老六又摊牌了,正式提出了要我嫁给他。 “香子,我知道你的苦衷,清楚你的冤恨有多深,也明白我是个什么人,可这 些都不可能作为剔除我对你的情感。如果我能得到你的爱,当然是你发自肺腑的爱, 我就知足了,我现在正式请求你,嫁给我吧!” 我早都作好了这一天的准备,说真的,他的那张脸我确实不喜欢,可我又完全 清楚他对我是真心的,对我的情感毫无挑剔。可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嫁给他,包括 我此刻的病情,更知道一旦杀了刘麻子和刘飞,他和我的命运会是什么结果,我想 着自己的心事,没回答他。 “为什么你总这样待我?我不明白为啥你总让我无法揣摸!”他停了会儿,看 了看一言不发的我,又继续上了他的说“教”,“如果你不同意或者对我的请求无 动于衷,我依然会帮你把你的心愿了结,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会一如既往,按我 的想法去做。我还想告诉你,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纯美、圣洁的天使,就像你爱惜 你这盆郁金香一样,无私地把一切奉献给你。”他走近了我的郁金香,背对着我, 屋里又出现了沉寂。 我的心乱极了,也许女孩子都这样,经不住男人的死缠活磨,或者是好话奉承, 我无法再沉默下去了。老六的真情,使我的心泛起波澜,说不清是什么味道,也无 法说什么,因为自己的病情自己知道。 我望着他那自信的样子,那双冷酷又可怜的眸子,回忆着他的所做所为,思考 着他的言谈举止,以及他对我这个妓女非常人的认识,觉得他是理解我的,也许他 走过的也是条无奈的路。 我好像已看清了他的心灵和个性,那张令人生畏的脸也一下改变了,没有了讨 厌,没有了,反而有种特殊的吸力。我想对他说:嫁给你。可我不能,我知道已经 迟了,没有了权利,没有了资格,走向黄泉路的名单已写上了于金香的名字。 一想到患了绝症,我不想让老六继续再对我抱有幻想,更不想因自控不住把患 病的话说出去。然而又不能自已,翻来覆去地煎熬着无法解脱的心,不断地出现将 要失去他的预感。 “我理解你,可我总是个妓女,谁也改变不了的妓女!”我试探着又一次老话 重提。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只是一种行为上的丑陋。”他依然很坚定。 “至少再给点时间,哪怕是几天也行。”我给自己留着余地。 “行,行,几年我也等。”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铃铃……”老六的电话又响了,他拿起电话又出去了。 他忽然返回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说道: “我有事,先走了。”他拉上门匆匆离去了。 我一下冲到了窗前,揭起窗帘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