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病(6) 朱鸿又让小莲花找我了,而且带来了所谓的好消息。我答应去见一下朱鸿。 晚上六点,我淡妆后朝红太阳娱乐城走去。此刻的我已对接客挣钱没有了兴趣, 也许我报仇所需的钱已绰绰有余,也许我心中已有了老六那个精神支柱,我似乎有 种说不清的支持力量,好像这个人间也忽然出现了让我可留恋的什么拉扯着我不愿 离去的心。 我也因此悟出了个道理,人间所有的亲情,人情,友情,爱情,说穿了只是个 精神寄托的概念,在你伤心之刻,大难来临之时,能有一个完全信任的人伸来一只 援助的手,或者放心地躺在他的怀里安静片刻,这便是最大的慰藉。除了这些,所 有的情又能做什么,又真正能做到什么呢? 也许“人逢喜事精神爽”,也许这些说不清的理由给了我力量,我的病痛明显 地减轻了许多,感觉身子特别地舒服。去红太阳娱乐城的心态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已不是一个妓女,而是一个要和老板朱鸿交易什么的生意人,朱鸿那高高在上的 身价,居高临下的老板也和我成了平等的合作人。我直起腰杆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朱鸿没在。 我迎身去了主管歌厅的黄经理房间,与其说他是朱鸿忠实的助手,不如说是朱 鸿养了一条有思维的狗。 “嗨呀!是香子!你怎么才来呀?朱总刚还说你呢!”黄经理表现得很惊讶, 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朱老板呢?”我好像换了颗心,完全和朱鸿是平等的人。 “好像和……和刘局长在一起,刚才还……” “刘局长?”我的心“噔”的一下,“哪个刘局长?”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刘飞,一听到刘字我就黑血上涌。 “是公安局的!” “叫,啥名字?”我开始紧张,追问了一句。 “刘飞局长!” “噢……知道了!”我强制自己没把情绪表露出来,气已不打一处来了,朱鸿 一定又给刘飞拉皮条了,或者又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个刘局长竟然也能在大白 天堂而皇之到这种地方来找朱鸿,真是光屁股撵狼,胆大不要脸。也好,原本想离 去的我突然产生了必须见到朱鸿的打算,我要看看他们又要干什么勾当。对黄经理 道: “你能和朱总联系一下吗?” “嘻嘻!咋不能呢!谁不想为香子小姐跑跑腿那是假的。”天啊!黄经理今天 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是别有用心。 从黄经理突变的殷勤上,我又一次认识了自己,认识了自己的另一种价值。平 时这个彻头彻尾的奴才角色,这个从不把小姐们当人看的货色却一下子以宾敬我了, 我预感朱鸿定有重要的事情求我。 很快地,朱鸿回电话了,说他马上赶回,让我在黄经理办公室等他。黄经理忙 着沏茶倒水,热情的样子真不敢相信他就是从前的黄经理。 “荣幸,荣幸,香子姑娘能在我这里坐会儿,够给黄某面子了。”他送着难堪 的媚笑,“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乐意干,乐意干。” “不用,谢谢你,黄经理!” “不谢,不谢!”他脱胎换骨地成了条哈叭狗。 我很奇怪,才多长时间没来这里,他的变化如此之大,到底因为什么? 门口忽地闪过了朱鸿的影子,径直进了他的办公室。 “朱总回来了,我叫他过来。”黄经理又说。 黄经理一句“叫他过来”,我再次感到了我的份量有多重,一个妓女忽的有了 如此大的面子,连有钱有势的朱鸿总经理也得过我这里来,更肯定了朱鸿要见我的 重要性。我说: “不用了,我自己去。” 我走进朱鸿的办公室时,他已沏好了茶水,见我进来,不自然地笑了笑,道: “茶水齐备,恭候于小姐大驾光临,请坐,请坐!”朱鸿反常地亲热,没有了 从前的老板架势,完全的有求于人或者接待贵客的礼貌,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拘谨。 我笑了笑,坐了下来,心想着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我忽然觉得好笑,人不如畜牲的好笑,畜牲会一如既往地走着自己该走的路, 人却不同,今天是个奴才,明天会成为主子;或者在权力面前当奴才,又在奴才面 前当主子,求人者和人求者完全可笑又可怕的两个角色。从朱鸿此刻的表情上,我 又成了个观众的角色,不是在和他谈什么交易,而是在看他怎么把戏演下去,然后 再评说评说他的演技是几流水平。其次的感悟就是,在以后的交际中,我必须始终 把自己放在观众的角色上,这样会清醒地看到这场交际的游戏怎么开场,怎么演出, 又怎么结尾。各种人的神态、心态、交易的方式,诡计的施行,官场上的口是心非, 求人时的胆怯与狡猾等等,我会一目了然,会轻松自如,会更有穿透力地把这场戏 准确地评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