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一个半月过去了,我的工作连续得到了林玉瑾的赏识和表扬。 三百元的纯收入,如此的工作环境对我来说,已是很满意了,至少给我提供 了暂时生存的空间,也给了我为外公报仇的一点希望。然而,真要靠这点收入去 完成我报仇的计划确实又太慢了,除去自用最多能落二百块。女孩子嘛,添件衣 服什么的,总不能老虎守上一张皮。 我算计着,一年可以攒到两千元,两万元就需要十年,十年我不又成了黄脸 婆了吗?老天爷,这要等到牛年马月? 我既怕时间过得快,三个月后会失去工作,又盼望一月一月过得快一点,三 百元的工资就可以拿到手,离为外公报仇的愿望也就近了一点。 三个月还是过去了,我作好了被辞的心里准备,随时等候林玉瑾辞我的消息。 那天一大早,大领班来叫我,说林总要和我谈话,我当然明白这个“谈话” 意味着什么,也就没有了紧张。 林玉瑾依然和我初来时一样的客气,让我坐在应聘时的沙发上。我等着被辞 的结果从她口里说出来。 “金香,上班多长时间了?” “三个月零六天。”我淡淡地回答了句。 “你工作很认真,我很满意。”她的声调和笑容依旧和蔼可亲。 “林总,别不好意思,我不会为难你。” “为难我,嘻嘻,为难我啥呀?” “三个月满了都会被辞掉,这我知道。我不可能难为你,就这个!”我干脆 替她说了。 “是三个月会被辞掉,可你不同呀,恰恰相反,叫你来是想告诉你要更努力 做下去,做好了想提你当领班。其实,我们两个很投缘。” 很投缘?我望着她,不敢相信她的话是真的,和我投啥缘呀!小莲花那样的 女孩子多机灵,二十多天前就辞退了,我咋敢相信这是真话呢!然而,却是林玉 瑾亲口说的。 我放心了,带着感激的心理更加认真地做着门迎工作,迎来了一个又一个新 到的姐妹,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离去的朋友,很快地,一年过去了。 尽管我提心吊胆地挣着每个月吃住后得到的三百元苦力钱,却因林玉瑾的特 殊恩赐对她产生了说不清的感情,更多的是敬服她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敏锐 思维和善辩应对的智慧,不知不觉地把她变成了我心中的偶像,寻思着有一天也 能像她那样做个大老板该多好,我偷偷地向她学着。 我也常常看到她的作难,她默默承受着很多心酸和无奈,懂得了一个女人在 这个世上干点事不易的道理。这里吃公家饭的人和我原以为的公家人完全两样, 他们说的“公仆”和我们这些“服务员”不一回事,“服务员”是客人真正的公 仆,只是换了个名词罢了。那些所谓的“公仆”倒是一群社会地痞,无事生非, 打着各种检查、收税费的招牌刁难林玉瑾,就连居委会的老太太也借着罚款的因 儿,三月两月来店里找便宜沾。他们用的都是近同的模式:刚进门一本正经的 “大公无私”,伪装着铁面无情,吃饱喝足后抹抹嘴什么也不说了。这种事每个 星期都有两三次,林玉瑾都应付得头头是道,大不了在他们走后叹口气,或者骂 句: “没长人心的吃人贼,社会痞子!” 那天,工商局又来了几个人,林玉瑾满脸堆笑接待了执行公务的“公仆”, 这种现象已习以为常,无所谓来不来和来做什么。也许林玉瑾给了我特殊的恩惠 的缘故,不自觉地老是为她担心,跑前忙后地应付着他们。 那个胖一点的工商员一下给饭店找了几条“罪证”:卫生条件不合格;门前 的广告牌超越了营业范围;多支了三张桌子;反正哪儿都有问题。我真的体验了 人给人找事,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的话千真万确,一张嘴,皮筋罚款法——一到 五万,我吓得伸了一下舌头。 林玉瑾总是赔着笑脸,我能看出她笑得很不自然,具体说很无奈,边认着 “错”边安排着他们吃饭,一会儿摆满一桌面。没想到,那个他们尊敬的高个子 男人却忽然提出要我陪他喝酒,他们称他老板,我明白他们说的老板就是管他们 的上级。我为难了,林总给我了个眼色,我会意地坐在了他们旁边。 “姑娘挺甜的,哪里人呀?”高个儿“老板”问我。 “无村。”我笑着回答。 “吴村!知道知道,村子挺大,全姓吴,去过,去过,是什么县来着?”他 似是记起的眯缝着鼠眼看着我,却射出了一种贪婪的邪光,我一下想起了王县长, “刷”的一个颤栗。 “无名氏县。”我应付着,真不想和这类无聊的货色说什么。我说的也是真 话,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去过,去过,这个县城我去过。”他很认真地点着头,“这个县不错!挺 富裕的,历史上好像还出过个大人物呢,叫……叫什么来着?”他张冠李戴风马 牛不相及的学问,我想笑,又不敢。我不知道他是没听清,还是他根本就是个地 理学赝品。我看了看林玉瑾,意思说我想走开,林玉瑾却还了个眼色,我只好耐 起性子听他的张罗。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