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冯尚香提供的情况少的可怜,还搭进去自己一个月的工资。草草有点郁闷的坐 回座位。孙南威精神**,满面红光。看起来既不知道亿艾科技和自己的关系,也不 知道沈备被询问的事情。草草希望自己同样无知,那样会幸福很多。 “草草,我听说了。”孙南威笑着趴在草草桌子的挡板前,“听说国庆节你们 回去一趟?” 说的不明不白的,草草瞪了他一眼:“回哪儿啊?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嘿嘿,没什么。小雯有点不高兴,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她牵的线,你们就这 么定了,也不通知她一下,她有点儿接受不了。” 草草道:“嗯,这事儿……唉,回头我请你们俩个吃饭。算我陪不是了。” “别介,她可不怨你。是沈备不地道。做人做的那么差,还能把你摆平,小雯 想替你出气呢!” “随便怎么说吧。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 “好,就今晚吧。叫上沈备,一定要叫上他。” 草草想了想:“他最近很忙,可能抽不出时间。这样吧,你和小雯说一声,等 有空了,我叫上老沈一定请她。无论如何给她一个出气的机会,好吗?” 孙南威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草草:“怎么,出事了?” 草草惊讶南威的敏感,不得不小心掩饰:“有什么事儿?国庆后一大堆事要处 理,都一个礼拜了,我都没怎么见他,不好安排时间而已。” 孙南威狐疑的点点头,拿出一份资料:“这是亿艾科技的劳动纠纷,人家已经 提到仲裁了。有时间你处理一下吧。对了,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草草没接那份资料,说:“可能月中吧。亿艾的案子我不做。” “啊?怎么了?”孙南威有些吃惊。 草草道:“亿艾科技的法定代表人是我前夫,委托你的这个财务执行官是他的 现任老婆,我们昨天才见了面,不欢而散。” 孙南威有点消化不了,指指资料,又指指草草,啊啊了几声没有冒出一句完整 的话。草草却明白他的意思:“不知道什么意图。不过,关浩应该是公私分明的人, 能选择咱们所必定有他的评估,况且你也担当的起他们的委托。我告诉你只是想让 你知道这里面的问题,打个招呼。其实,你还可以找别人。” 孙南威终于闭上嘴巴,点点头,转头对一直支楞着耳朵的小王说:“你来!” 小王“嗖”的站起来,笑嘻嘻的接了下来。等到孙南威走了,才对草草说: “草草,你说的是真的?你跟那个女人PK了?结果怎么样?” 草草把她探过来的身子推回去,说道:“一败涂地!满意了!快回去干活吧!” “诶诶,别介。”小王赶紧拉住草草,“是不是你前夫还留恋你,所以这个女 人想着法的破坏来了。” 草草脸一黑,丰润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小王一缩脖子,嘟嘟囔囔的坐下: “好嘛,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草草慢慢坐下,思绪上下翻腾,脑袋疼的厉害。 一上午,没有一个沈备的电话。 中午,也没有。 下午,没有。 下班的时候,草草看着寂然无声的电话机,一丝怨恨爬上心头。凭什么自己在 这里担心的要死,他却还要**着。或者就是根本没拿自己当一家人! 想到这里,草草的眼睛有些湿润,一股苦味泛起在口舌之间。嘴上说的花巧, 到了实际行动还是两家人。 正想着,门口传来争吵声。埋头工作的小王好像兔子似的弹起来,轻轻说了一 声:“妈呀,冯尚香跟人吵架了!” 草草跟着跑了出去。从她们的办公间到前台需要经过一段四人宽的甬道,甬道 两侧都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出了甬道眼前一亮,是宽大的前台接待区域。在前台 接待员的后面是装饰成落地书架模样的墙壁,看起来充满了书卷和专业的味道。 草草在甬道和接待区域相间的地方停住脚步,探头看去。冯尚香细细的胳膊被 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高高的拎起来。方才那声尖利的呼叫就是从冯的嘴里发出来了 :“你敢!” “我是不敢!”那个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的放下冯尚香,“不过, 你也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酷啊~~~~”小王发着颤音的花痴声低低的飘了过来,草草看了看身边的“美 少女”,叹了口气。希望冯尚香没有听到。 “你是律师,怎么狗眼看人低?我不打女人,不过打狗很在行!”说着年轻男 子嘴角斜斜的挑起来,带着一丝嘲讽看了一眼冯尚香。 冯尚香的脖子都红了,她今天穿着一套雪白的套装,愈发衬得她面色黑红。和 草草不同,冯尚香的肤色是流行的健康小麦色。尴尬起来自然偏黑红。小王凑过来 低声说:“看,冯律多黑啊!” 草草翻了翻白眼,警告她:“小点声!” 冯尚香哪里受过这种侮辱,指着大门口尖声喝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年轻人瞥了一眼她,转头看到草草这边聚集了三四个人,迈开步子向这边走来。 冯尚香不敢再和他有肢体接触,站在原地嘴巴咬成青白。草草怀疑她要哭出来了。 年轻人走到草草他们面前,草草下意识的往旁边挪挪。她和冯尚香关系刚刚好 转,可千万不要再搭上任何她不喜欢的事了。 草草一让,让出一个空地,躲在她们身后的孙南威无可避免的露了出来。呵呵 一笑,挺了挺胸膛。 年轻人笑起来牙很白:“请问,邓律师在不在?是沈总让我来接邓律师的。” 刷,所有的目光——除了冯尚香,都向草草射过来。 草草眨眨眼,决定先解决内忧,冯尚香以后再说吧:“我是,沈,嗯,你们沈 总呢?” 年轻人黑黢黢的面庞挂着憨厚的笑容,好像刚才冯尚香对着空气吵架。不过草 草却觉得,他的眼睛很深,那些笑容都到不了眼中心。 “我姓张,是沈总的司机。今天沈总忙,让我接您回家。” 以前沈备也有赶不及接草草的时候,那时草草都是自己坐车或者打车回去。今 天竟然派司机来接,实在是有点奇怪。 草草赶紧说:“哦,这样,那、那你稍等一下,我收拾收拾。” “嗯!”年轻人找了个沙发,很随意的坐下。草草扭身的瞬间,看见年轻人宽 宽的肩膀和笔直的坐姿,觉得似曾相识。沈备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种坐姿。 在各色目光中穿过的时候,草草留心到冯尚香已经不在了。 上了车,草草说:“嗯……那个,张先生——” “哦,叫我小张好了。”年轻人不卑不亢,稳稳的握着方向盘。 “沈备……” “沈总晚上有应酬,怕你担心,让我先送您回去。” “哦,他还好吧?” 年轻人脖子没动,但是草草觉得似乎有人看了自己一眼。就听他说:“好。” 草草已经知道,从这样的人的嘴里问不出什么,干脆不问了。 车里尴尬的沉默着。 还是沈备以前那辆奥迪,只是交车以后,草草留在车上的小零碎都不在了。擦 得锃亮的车窗和散着银色冷光的中控,再加上年轻的驾车人,感觉像是两辆车。 打开CD,传来的竟是新概念英语的声音。年轻人说:“哦,您要听音乐吗?我 给您换。” “不用了,这个很好听。”英式英语的一板一眼在现在这个速成的时代,别有 一种沉稳。让人想起黑色的礼帽,和绅士般的鞠躬。在张弛有度,重音突出的朗读 里,躁动的心可以慢慢的沉下来。 “我总觉得英音是属于用纸写信的年代,写信的人有一双**的手,嘴里发出这 样的声音,然后白色的鹅毛笔下是漂亮的花体字。最后加上一个红色的火漆封缄, 盖上花纹繁复的家族纹章。这样的信只能是一封情书,或者一封霍格沃茨学校的来 信。不会是账单或者广告!”草草沉浸在遐想里,自失的一笑。转头问小张:“是 你学习用的?” 小张憨厚的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嗯,是。我准备考六级。” 草草道:“你……是军人?” “嗯,复员的。原来在沈总的部队。” 哦,草草点点头。难怪总觉得他们两个身上似乎有某种相通的东西,原来不仅 是军人还是一个部队的。 “我原来是狙击手,后来出了点事,手坏了,就回来了。” 草草印象里狙击手都是狠角色,属于冷血杀手类型。躲在阴影里常年不见太阳, 抽冷子给你一枪,把你撂倒了也不会出来检查死没死的主儿。可是,眼前的年轻人 粗眉大眼,宽宽的脸膛,眉目开阔,光明正大。哪里见得她想像中的阴暗? 所以,草草眼皮抽抽了两下,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夸奖人家。 小张笑着说:“真走运,回来就碰见沈总。他让我继续深造,还让我开车,有 份工作。” “你家是哪里?” “山东临沂,一个小城镇。” “哦,父母都在家乡?” “嗯,跟着我哥。”小伙子腼腆的一笑,“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只能麻烦 我哥了。” 草草点点头,不知怎么想起关浩了!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时他们都没钱。 草草费了些功夫把关浩从脑子里挤出去,小张不大擅长交际,见草草不说话, 也就不说了。到了三元桥,路面有些拥堵。草草想起方才的事情,不知道冯尚香怎 样把这个憨厚的小军人惹急了:“对了,刚才……你和冯律师……” 小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淡淡的:“哦,她姓冯吗?我正和前台的接待员 说话,想问问您在不在,她就插话进来。态度非常不礼貌!” 草草很奇怪,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喜怒的人,怎么会因为冯尚香的不礼貌动怒? 甚至威胁打人? 小张继续说:“我原想她可能认识您,问她也是一样。想不到她一听说是沈总 让我来接您的,就说……就说——非亲非故的,也没听说您结婚,怎么就冒出个回 家?!”小张的脸看不出红色,但是草草看见他的大脖筋在鼓鼓的跳动。 “沈总才不是她说的那种人!” 草草明白了,早就听说个人崇拜,还以为21世纪没机会见到了,想不到在沈备 和这个年轻人之间看到。小张不允许任何人说一句沈备的坏话,如果对方敢这样做 ——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他都要教训教训!冯尚香何其走运,亲身体验了一 下这种古老而纯真的情感。 或许他们之间的这种崇拜要更加沉厚一些,比起那些明星偶像式的狂热和亲近, 这种感情可能更值得别人尊重。而能赢得这样感情的人本身应当有他的过人之处吧? 草草歪头想了想沈备的好处,眼前竟浮现出一个呵呵傻笑的大个子,带着点狡 黠和坏劲,让人尊重不起来;闭上眼再想想,却是情浓蜜意时那个满身是汗的性感 男人,嗯,有反应但绝对不是那种尊重。 想来想去,草草想不起沈备有什么值得供奉的优点,心里安慰自己道:“好歹 有人敬重他,就算是骗来的吧,也算能耐了!” 草草道:“冯律师说话是尖刻些,不过绝对没有恶意。不好意思哈,我代她向 你道歉。” 小张赶紧说:“没有,没有。不过她那样说团长,还说什么连手下都是一样, 我觉得实在过分。” 草草偷偷吐了吐舌头,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事情,冯尚香干的不少。除了工作, 生活里她其实是个个性很鲜明的人。爱了就爱了,恨了就恨了。爱屋及乌,恨屋及 乌的逻辑在冯尚香那里是天然的真理。她现在对沈备又爱又恨,见到沈备的手下, 多说两句不奇怪,说的尖刻更不奇怪。草草怀疑,冯尚香说话的时候是不是把这个 年轻人当成沈备了? 不过,这些事情说了也没用,草草道:“哦,还有这样的事啊!实在抱歉,你 别介意!” 小张笑了笑,没有说话。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