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关浩说他第三天就离开了,冯尚香说黄盼盼和他一起出国了,不知道还回不回 来。也许黄盼盼真的爱他可以爱到让他随便出轨,只要不动心?无论如何,沈备所 在的公司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谈判,收购亿艾科技。这一次主谈的双方是黄盼盼委托 冯尚香,另一方是鲁修承。 沈备已经被勒令辞职了。 冯尚香神秘的告诉草草,黄盼盼不是亿艾科技的大股东,这个股东另有其人, 是一家海外公司。但是无法查到这家公司何时进入的。因为记录显示很早,但是之 前从没人听说过。黄盼盼做了很多事情…… 沈备满身大汗的从外面进来,一派悠然自在的模样,“我今天去看看装修,那 边空气不好,你就别去了。” 草草点点头,有点担心的看着他,“你这几天都不去上班了?” “嗯,不去了。听候发落。”沈备口气轻松,大口的喝着粥。喝完了拍拍自己 的肚皮,“啊呀,你看看,这才多久啊,已经挺起来了。”那样子竟是模仿草草! 草草气的扔给他一个馒头,沈备反应极快,赶紧接住。草草说:“讨厌!没个 正形的。”草草很想问他工作的情况,可是看沈备若无其事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想 提,再次忍了下去,“那行,你去看看装修的情况。我在家收拾一下。对了,房东 要把这房子卖了,我挺喜欢的,就和她说买了。” 沈备说:“哦,行啊。多少钱,我看看账户上还够不够?” 草草道:“没征求你同意。因为前两天你太忙了,房东又急着出国,所以我已 经付了全款,现在就是中介帮着办手续呢。” 沈备眨眨眼睛,“也好,我看这地段迟早会发展起来。现在的房子只有多赚少 赚,没有亏了的。你看电视里天天嚷嚷宏观调控,可是有哪个政策能控制得了?还 不是利字当头,群小俯首!”沈备有些生气,顿了顿才说,“亿艾科技收购已经完 成了。而且……”他看看草草,“昨天才到的通知,我的辞职报告已经批准了。从 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是国家干部了。” 他看着草草,眼神似乎有些遗憾。 草草说:“我跳过槽,如果没有找好下家就从公司里出来叫失业,味道不好受。 不过,我没当过国家干部,不知道失掉这个身份什么感觉?” 此时已经日上中天,阳光从落地窗透过来,一直照到餐桌边上。沈备的脸以鼻 梁为分界线,一半沐浴在阳光里,一半落在阴影中。仍然可以看出上提的嘴角和雪 白的牙齿。 “干嘛?奚落我?”沈备伸手捏了捏草草的脸颊,“放心,你老公我还不至于 没有下家。不过,也算当了半辈子兵了,为国效力这么久,就这样脱了关系,心里 ……啧!”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草草说:“名头吧?其实你纳税也是为国做贡献啊,再说了不就是出了某个系 统吗?你人不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嘛!只要不投敌叛国,都是做贡献。” “生娃娃算不算?”沈备忽然没了正形,赖皮兮兮的问。 草草打掉他的手,“别用劲,轻点!讨厌,说什么都没个样子。” 沈备嘿嘿一笑,开始和未谋面的儿子交流。草草翻着白眼,对他的急切无可奈 何。 原来,收购合同签完之后,有一家海外公司突然跳出来,在新加坡起诉沈备所 在公司。要求分享沈备公司当年的利益,依据的正是那份“丢失”的合同。 其实标的并不大,对方也有和解的意图。在商言商,无非是个图个利字。可是, 一说是海外诉讼,又是和收购有关,有些人包括媒体好像都被刺激了一下。网上也 有不少流言,什么私分国有资产,什么贪污受贿,甚至还有人提到对华歧视问题。 闹得不可开交。部里视之为丑闻,严阵以待,勒令沈备停职检查,鲁修承全面代管 公司的业务。 也不知道怎么调查的,反正最后以沈备的辞职为结束,调查组澄清没有任何国 有资产被私分,以及贪污受贿的问题。不过有小道消息说,该公司的某个供应商似 乎和公司财务经理串通,有过什么交易。那个陶姓经理已经被免职,而供应商始终 不知道是谁? 沈备辞职后,也就是他和草草商量看装修的那天,部里以极罕见的速度任命鲁 修承为总经理,乔小芮为副总。不过,小乔已经递上辞呈,准备赴美留学。 小张早就辞职了。冯尚香说:他已经离开后来去的那个公司。再多的情况就不 肯说了。但是半年以后,小张就出现在沈备身边,已经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办公室 主管人员了。 那件官司已经到了商谈和解具体条件的阶段,不过已经与沈备无关了。 小乔找到沈备时,沈备正在家里摆弄家具。 “你打算怎么办?”小乔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问。 沈备道:“不知道。” “现在有不少流言,不出来解释一下?”小乔的问句带着几分挑衅 “不用了。清者自清,没什么好解释的。”沈备不耐烦的挥挥手。 “我可以帮您。”小乔想了想,终于说了出来。 沈备正在伺弄花盆里的土,听了这话直起腰来:“就那份合同?就算大家都知 道是修承藏起来的又如何?工作失误罢了。” 小乔看着沈备,似乎想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你知道鲁修承的爷爷是谁吗?”沈备低下头,摘下手套。 小乔看着沈备慢慢的点了点头,“原来您也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沈备坐下点了颗烟,顺手递给小乔,“要么?” “谢谢。”小乔掏出自己的,点着,很熟练。沈备失神的看着她的动作,想起 了另外一个人。只是那个人现在已经烟酒不沾了。 “虽然知道,可也已经养大了老虎,晚了。”沈备感慨,“我相信开始他是很 真诚的想和咱们合作的,可是理念不同,他也不是甘居人下的,所以这一天迟早回 来。”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发现合同丢了不久。” “她……帮您查的?” “不是。这件事没必要牵扯上她。更何况,她还和修承的父亲是同事,从某种 意义上说,一个助理拿着高级律师的奖金和薪水,已经是他们给我的补偿了。”沈 备回头冲小乔一笑,似是解脱,似是感慨,沧桑愈发浓重。 “听说亿艾科技的收购金比较划算?”小乔又问。 沈备终于停下手里的活计,“我怎么知道?” 小乔不着急,“亿艾的大股东是个神秘的外资公司,鲁总开始紧咬着不放,几 乎在您辞职的同时,收购金额就已经达成。这里面不由人不猜测。” 沈备道:“是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记得你不是要出国了吗?” 小乔没理他的问题,“我一直很好奇,关浩利用百慕大公司所谓窃取公司资产 的事情究竟是您的安排,还是黄盼盼的安排?为什么每次她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 “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其实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螳螂, 还是黄雀,抑或是那只小蝉儿?沈备,你送给黄盼盼的大礼不可谓不重,我一直很 好奇黄盼盼会怎么反馈给你?现在看来,这位现任关夫人真是不简单。不仅回报了 您,还让鲁修承恶心了一把。” 沈备笑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这是他的原则,男人的事情用不着女人插 手。谁愿意解说,怎样解说他管不着,但是别想让他多说一个字。 这一点上,小乔似乎永远也做不好。 太聪明的女人总想证明自己正确,而男人并不总是对此抱以惊叹! “你打算呆多久?”沈备换了一个话题。 小乔说,“不知道。反正总要上完课的。工作了这么久,正好梳理一下充充电, 希望回来还有机会。” 沈备道:“肯定的。回来以后,你就不是今日的你了!恐怕到时候我还要有求 于你。” 小乔苦笑了一下:“不客气的说,一直都是你有求于我。” 沈备愣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 小乔环顾宽敞的客厅说:“不错,看来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放放味道,开春 儿就能搬进来了吧?” 沈备如释重负,“嗯,已经差不多了。不过草草希望再晚一些,反正那边也够 用,不着急。” “倒也是。以后就是房地产开发商了,房子还不是大把大把的有。”小乔收回 目光,“沈备,现在我才不得不承认,你……真的——” 真的什么?她没有说下去。但是沈备很清楚,他真的融入这个社会了。不是黑 不是白,已经学会把理想藏进现实,在现实里寻找理想。至少——至少的至少,他 已经从那些无谓的激愤中拔出来,脚踏实地的走自己的路了。 门被重重的关上,沉重的铁门好像一把削金断玉的玄铁重剑,连那些无形的东 西也轻描淡写的斩断。沈备呆呆的立在屋子正中,久久不语。 生活还在继续。沈备得到海外资金的支持,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在为第一个楼 盘的开工奔忙着。谣言说,根本没有什么外资公司,而是他和鲁修承达成的交易。 作为退出条件,鲁修承将一笔钱以出资的形式支付给沈备。但是没有人查这件事, 因为在这件事中似乎……好像没什么人受损失。当然草草所里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私下里大家都说如果有这种事就是鲁修承和沈备私分国有资产。他们没有躲着草草 的意思,草草和她们一样义愤填膺,似乎这个沈备只是和她老公重名而已。 除了上下班,草草一如既往的捧起司法考试的书复习。这一次陪着她的不仅有 老公,还有一个越来越大的肚皮。里面还有小东西在不时踢踢她。草草想,这就是 缘分。孩子总是喜欢趁着这个时候来骚扰她。夜深人静,与沈备私语,草草说也许 这个孩子应该取名叫沈思?沈备眨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浩始终没有消息。在他们走之前,黄盼盼给草草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她说: “今后我会养着他的,他只要好好在家呆着就行。”草草愕然,这句话似曾相识。 想了很久才记得,关浩曾经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风水轮流转,只是这股被她默然 承受的青萍之风到了关浩那里会不会变成飓风呢?总之,再也没有他们夫妻的消息 了。 爱过的,恨过的,对于他们而言,一切都已经暂告一个段落了。 还是那句老话,生活还在继续。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等我们知道发生 了什么时,一切都不可改变。有人后悔,有人侥幸,有人学习,有人遗忘,时间推 着人的脚步,匆匆忙忙,一刻不停…… (全文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