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曙光与暮色(29)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我想你啊,想你啊。” “我也想你呀聂老。” 就这样,她搀扶着聂老到屋里坐下,目中再无他人。聂老看着她,她也看着 聂老,两个人手扯手坐在那里。这种注视至少要花去二十分钟。这之后聂老才提 起拐杖,咳嗽着,弓着腰站起: “我回了,孩子,我该回了。” 她的爱人也站起来,只把客人送到门口。聂老由滨搀着,送上很远的一段路。 去找滨吗?我仍然拿不定主意。 第二章 流浪小记 1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人否认:一个人在生活中能够有规律地作息,这既是健康 的条件,又是健康的标志。如按时上下班,按时休息,一日三餐,定时与家人散 步、与孩子一块儿玩耍等等。如果有可能,最好让美梦也适时而至。从容、和谐、 健康,这一切才是人们真正求之不得的东西。可惜这一切在四十多年中的大部分 时间里与我毫不沾边。这也是我与梅子的差异。梅子,还有她的一家,简直很难 有一种什么外力能够打乱他们的生活节奏。谈到我与梅子的不同时,岳父和岳母 只是这样评价自己的宝贝女儿:她有事业心。 我缺少事业心吗? 岳母有一次叹息:“如果你们俩能调换一下就好了。” 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自己的苦笑。我好长时间都在琢磨这句话。后来我在台 历上写了这样一句:一般而言,事业心并不能使一个女性变得更为美丽,除非她 是一个殉道者。 我写下来也就忘了,压根儿记不住当时为什么发出了这样一句感慨。可是一 个星期之后,大约是梅子随手翻阅台历看到了吧,有一天散步她突然问我: “喂,问你一个词儿。” “什么词儿?” “什么是‘殉道者’?” 我怎么也没有记起在台历上写过的那句话。我认真地解释了一番。她接上问 :某某是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提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我回答:都是。可能都是吧。后者我见过照片,那是一个执拗的、十分温厚 而端庄的女性,很美丽。我想她的美有一多半是来自那种殉道精神。这种美应该 是不容侵犯的…… 梅子不吱声了。 过了很久,我还能想起她那天奇怪的神情,后来终于恍然大悟:我记起了在 台历上写下的话。我笑了。梅子那一天与我讨论,说那些一心扑在平凡而又不可 缺少的岗位上的人,那算不算“殉道”呢?她进一步解释,说自己就是一个被固 定在这样的岗位上的人,这辈子大概也不可能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了。我说 是啊,在有些特殊的年头里,人们到处寻找轰轰烈烈的事情,以便成为一个英雄。 他们巴不得在路上遭遇受惊的马车或歹徒抢劫,实在不行就是碰到一个草垛着火 也好。他们就盼着有这么一个机会挺身而出。可惜怎么也碰不到。结果有人太急 切了,做梦都想参与这些恶性事件和不幸事件,成了精神病患者;有的竟然亲手 点燃了老百姓的草垛,然后再一头一头往火里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