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岛上日记(6) 告别企鹅,告别那两个智利人,踏上归途。我们是从东岸上岸的,现在要在 西岸下海。看来,企鹅集中在岛的东半部,而从长城站望见的是西岸,难怪我们 平时看不见岛上有企鹅聚集的迹象了。不过,西半部别有天地,连绵的缓坡,一 大片白是积雪,一大片绿或黑是地衣和苔藓。这里的苔藓都连成片,而且密密厚 厚的,不像我们在长城站一带看到的那样零散稀疏。举目四望,俨然一块绿洲。 走在上面,如踩在松软的地毯上。有的黑苔藓地上长着绿地衣,像黑地毯上缀着 绿花纹。一道清水在苔藓间流淌,把靠近的几处苔藓滋润得格外青翠,乍一看以 为是青草,令人感觉到一种春意。翻过一个山坡,眼前出现一个小湖泊,一汪清 水映着蓝天,嵌在白的雪山和绿的苔坡之间。走下苔坡,便是铺满碎石的岸,然 后是海,海那边的冰盖、山峰和房屋。坐在岸边一块石头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看着静谧的海景,不知身在南极。1-07 攀登岛上第二峰(12月21日) 天阴,刮着风,后来又下起了小雪。何悄悄问我:“出去走走吗?”我犹豫 :“风这么大,还出去?”可是,一会儿他还是来叫我了。我说,把滨鸿也叫上 吧。他说,已经叫了。在坏天气,总是我们三人出去。 我们向南。有两个选择:去南海岸,或登山。天色灰蒙蒙,能见度低,到了 海边也看不见什么,我们决定登山。这座山海拔150 余米,是乔治王岛上的第二 峰,离长城站不远,被中国人命名为山海关。海中那个岛叫鼓浪屿,后边那个湖 叫西湖,诸如此类,可见思乡之心切,也可见想象力之贫乏。 到了半坡,风更大,直不起腰。脚下是积雪或碎石。风从东面吹来,眼看着 东边黑压压的云在向我们逼近。漫天皆乌云,刚才露出的一小块青天已经消隐。 继续朝上爬。真正是爬,坡越来越陡,踩在脚下的碎石很容易滑落,必须手 脚并用。 终于到了顶端。一只贼鸥立在最高处,飞出去,又飞回来。那里是它的窝。 几尺见方的山顶还有两个废弃了的贼鸥窝,是凹下的碎石坑,里面的石头已被贼 鸥的分泌物染成了褐色。我用碎石垒了一个纪念碑,在旁边躺下。一躺下,风就 没了,被挡在了我背后的那块大石之外。 为了躲风,换了一个方向下山。举目四望,山丘起伏,到处积雪,一片白茫 茫。我已不辨方向,但何始终胸有成竹地走在前面。平时常见他神情恍惚,想不 到他会有这么好的方位感。1-19 回到住地,雪下得更大了。回头看那座我们刚攀登过的山,山顶已隐在迷雾 之中。 岛上地球村(12月21日) 三天前的晚上,为了庆祝中国智利建交三十周年,长城站请智利站的人员来 聚餐。今天晚上,智利站回请,申明规模对等,意味着有少数人不能出席。这对 于我是正中下怀,我可以合法地逃避一次应酬了。 在地球上,若要体会一下地球村的滋味,应该来这个岛上。在岛上未被冰盖 覆盖的地区内,分布着若干个国家的站。在这些站与站之间,没有国界,来往无 须签证。据我不多几天所见,站与站之间的来往十分频繁。我们站上常有别站人 员成群结队来吃饭,来得最多的是智利人和俄罗斯人。我们有时也去别站参加活 动。到达的第二天,我们就去智利站参加了以色列大使在那里举办的一个宣传耶 路撒冷的活动。曾经问智利站的一个军官,在这里是否感到寂寞,他笑了,说: 比起在智利本土,这里热闹得多了。看来,外交活动是这里各站的日常生活的重 要组成部分。 这里原是无人地区,而现在,不同国家的人被派到这里,为了生存,也为了 排遣寂寞,反而有了比别处更紧密的人际关系。1-23 外交从来受利益的驱动,在这里也不例外,不过由于以非官方的形式出现, 显得比较有人情味。譬如说,我们之所以和智利站、俄罗斯站最热乎,不仅因为 他们是紧邻,更是出于自身生存的需要。智利是地球上的小国,在这个岛上却俨 然大国,站上设施齐备,我们必须依靠他们的机场和邮局,否则与外界的交通和 通信就会断绝。俄罗斯站有两辆破旧的装甲车,能在厚雪中行驶,我们时常借用, 他们倒也有求必应,我们开玩笑说那是我们的公共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