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魇断肝肠(1) 我傻看着杨伟神采奕奕地走近桌前,傻看着他坐下低头吃早餐,感觉如堕云里 雾里,半点都摸不着头脑。虽然我一直很想杨伟重新振作,从叶萍离去的阴影里早 日走出,但没想到昨天还半死不活的他今天居然就像咸鱼翻生,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这变化也未免太快了点,几乎让人怀疑他对叶萍的真心是装出来的。难道林箐的魅 力真有这么大?连杨伟这样偏激的人都能在朝夕间,在不经意中便能让他随心所欲 的改变? 我忍不住向林箐送去钦佩得五体投地的一眼,发现林箐正看着我的傻样抿嘴轻 笑,但与我的目光一遇上,她立即收敛笑容,不再看我,很斯文地吃着自己的那一 份早餐。我重新从厨房里拿出一双竹筷,也继续埋头苦干,尽管心里极想搞清这个 疑团,却还是不敢轻易的去招惹杨伟。 我虽是不敢开口询问,但吃着面时脑筋一直在转个不停,昨晚我睡前杨伟还是 老样子,那么这变化应该是发生在我睡着之后了,我睡着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 有点不敢去想,但一个念头却挡不住的浮了上来,难道林箐由怜生情爱上了杨伟? 我越想越对,除此之外好像再也没有别的可能,心中蓦然一阵疼痛,妒火中烧, 我头脑一热,猛的跳了起来,伸手指着林箐叫道:“你们……你们……” 林箐先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脸颊微红,狠狠地瞪 了我一眼,不等我把话讲出口,抢先警告我说:“你少想那些龌龊念头!” 听了林箐的否认,即使是被她呵斥了一句,我还是高兴不已,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颗提到了嗓子上的心这才缓缓回落下去。 吃了早餐后,林箐将磊磊叫起了床,给他穿好衣服,杨伟也好象完全恢复了常 态一样,与林箐一起帮磊磊洗脸,喂磊磊吃早餐。我像个局外人般坐在一边看着他 们忙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心里的醋意又涌了起来,他们这时候真像是一对恩 爱夫妻,我想,昨晚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等他们终于服侍磊磊吃完了面条,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份猜疑的煎熬,趁林 箐去厨房里洗碗时,我冲上去抓住杨伟的肩头,压低声音问:“你们搞什么鬼?他 妈的给老子都说出来!” 杨伟迷惑不解:“什么搞鬼?” 我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你和林箐,你奶奶的要不怎么一晚上就换了个人一 样?” 杨伟这才明白过来:“我正有事要和你说,咱们坐下谈吧。” 我回头想要找椅子坐下,就见林箐正站在厨房门前看着我,眼神复杂,我的脸 一红,不敢看她,低头快步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杨伟说:“给我支烟。” 我忙从烟盒里抽出支烟给他,又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了。杨伟深深地吸了一口,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才张开嘴将那青色的烟雾吐出,在这朦胧飘忽着的青雾里,杨伟 很平静地说:“这件事还要从我小时候说起……” “虽然我家世代都是住在农村里,但我父亲却是个很有远见的人,他不甘心一 辈子做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直在琢磨着要怎样才能走出这个禁锢了他差不多 半辈子的地方。所以改革开放的初期,也就是1983年,我8 岁的时候,我父亲承包 了不远处山里的一座大煤窑,对了,我们那儿的山上盛产煤矿,而且全都是质量最 好的无烟煤,那时候大家都对政策的突然变化还不敢相信,都怕以后再来一次运动, 再次会打倒资本主义和这些出头鸟,不过我父亲已经无法再忍耐这日复一日的单调 耕种生涯,他想去大城市里过一种丰富多彩的生活,为了实现他的梦想,他决心一 搏。所以当他提出了要承包煤窑时,没有人与他竞争,父亲很顺利的就拿到了承包 权……” 说到这里,杨伟向我伸出了手:“再给我支烟。” 我干脆将整包烟和打火机全都放在他手里,杨伟从烟盒里抽出支烟后,在手中 又把玩了两分钟才接上火,烟雾中,杨伟的脸有些模糊,有着一种我说不清是悲是 喜的奇怪神情。这时候林箐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抱起正独自闷声不响玩着玩具的 磊磊,坐得离我远远的,一起静候杨伟将他的这个故事再接着说下去。 “我们那儿都把煤矿叫做黑金,何况我父亲所承包的那山上又是附近最好的煤, 那段日子,县城里只要用煤的人家几乎都是在用着我们家采出来的煤,煤窑旁边时 时刻刻都停着十几台等候拉煤的汽车,多的时候甚至有几十台,所以我家很快就有 了钱。在承包了几个月后,我父亲就在不远的地方重新买了块地,修建了一栋当时 我们村独一无二的红砖大房,还买了我们村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和洗衣机。村民们这 时候才开始佩服我父亲,连带着我们四姐弟不管走到哪都有人热情款待,哦,我忘 了说我们一起是姐弟4 个,我上面的是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杨伟手中的烟又已燃完,他再度从烟盒里抽出支烟点燃:“那时村里有很多男 人,甚至还有不少女人都在我家里的煤窑打工挖煤,因此我们几姐弟只要在村里转 上一圈,口袋里总会被塞满了糖果,有的人家里穷,没有糖果给我们,就连红薯都 要塞几个放在我们手上,村里的孩子们也将我们当成了头,我们说什么他们便干什 么。我记得我们几姐弟在小学时的成绩都不大好,家里承包煤矿前经常被老师罚站, 但是有了钱后,老师们就再也没有骂过我们,特别是我父亲给学校里捐了10台电风 扇后,学校领导每天都专为我们安排了老师补课……” 杨伟说到这,含意不明地嘿嘿笑了两声,又接下去说:“我父亲签订的承包合 同是两年,在正好承包了一年的那天,家里买了很多酒菜庆祝,他当时对我母亲说 :‘花无百日红,煤窑的风险太大,安全不能保障,做完这两年我就不准备再承包 了,到时咱们全家都搬到城里去,哈哈,以后咱们就是城市人了。’我当时年纪很 小,自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但是听到以后能住在城里,心里却非常的高兴,我跟 母亲去过几次城里,那儿有很多好看的图画书,有吃不完的各种糖果,更有村里所 没有的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