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粮茅台腾细浪,乌贼王八走鱼丸 从出租车上下来,马路对面霓虹灯招牌闪着“五湖饭店”四个字。一恂已经看 到又平站在玻璃门里头向他招手。他快步穿过马路。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这首歌的歌词和旋律与 他经常不期而遇。当年电视上播放《渴望》这个连续剧,一向不太看电视的他居然 看了这部长达五十集的把老太太老阿姨们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连续剧的大半。也许就 是这首主题歌激起了他的一种感动和情绪,他以为这首主题歌本身就赋予了电视剧 一些它未必有的情绪和深刻。 悠悠岁月,人生如梦。回顾以往,究竟与看一部让你深入其中的电视剧有何不 同?也许就在于刻骨铭心,在于那是你独一份的体验。所有能触动你感动你的东西 在于你能理解,或者说你有经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什么叫感同身受?如何能 感同身受? 眼前这个人,与其说是朋友,是故人,不如说是历史。是他不想回顾但是在久 违之后又还想看一眼的历史。但是,又何必再看? “一恂兄,”对面的梅又平端起“三炮台”茶碗,喝了两口茶,“你还是过去 的样子,总像若有所思。现在不攻读马列主义了吧?” “马列主义,那是你们的专业。本人天生反骨,不是做信徒的材料,只好搞搞 自然科学。”一恂笑道。 “先生,上什么饮料?”服务小姐柔柔地微笑着问。 “噢,一恂兄,菜我已经越俎代庖,先点了。这家饭店我熟,知道它什么菜能 做出个样子。可是酒,你看咱们久别重逢,难得一聚,今天是不是来点白的?” “是啊!久别重逢。难得一聚。我倒想起咱们插队时喝的地瓜烧了。行,咱们 今天喝白的!” “好!小姐,两瓶酒鬼。”“慢,不要太过了。两瓶是多少?”“嗨,一瓶半 斤,过不了。虽然这么多年不知道你的情况,你的底我是知道的。” “又平,你像是饭店的常客了。如今国内企业,大事小事先上饭桌,莫非你们 政府机关也兴此风?” “一恂兄,你虽回来才几天,你出去也才三年,国内的情况你应该不陌生。此 风是东西南北风,风行全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梅又平举起小姐才斟满的酒杯:“来,一恂兄,时光似箭,日月如梭。为咱们 久别重逢,干了此杯。” 赵一恂笑了:“你还是像过去一样,出口成章啊。来,干了此杯。” 喝下第一杯酒,两人一时无语。他们发现,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想说的话。 “来,来,吃菜。老兄,今天是故人重逢,我可以卸下盔甲,轻松轻松。给你 说个笑话吧,月前出差,在一个晚宴上,一位记者给我们念了这么一首诗词重填: 当官不怕赴宴难,万盏千杯只等闲。五粮茅台腾细浪,乌贼王八走鱼丸。桑拿按摩 身上暖,麻将桌前五更寒。更喜小姐肌如雪,三陪过后尽开颜。他刚一念完,同桌 的一位当地领导脸上就变了颜色。我打了一个圆场,我对那位记者说,小伙子,你 不当官不也不怕赴宴难吗?于是大家哈哈一笑。” “这类民间文学表露的是民心民意吧。” “去年,我回了一趟老家,就是咱们插队的那个县。” “变化大吗?” “还是穷县啊,主要是地处偏僻,交通不便。下了飞机后,坐县里来接的汽车, 走了整整七个小时,其中有五个小时走的是山里的沙土路。我对县委书记说,什么 时候你这条路拓宽铺上柏油了,你这个县的经济就要发达了。” 大山里的村子。傍晚时的炊烟。恍若隔世了。为什么心还会痛? “来,又平,喝酒。” 相识的时候,我们多年轻啊。虽然一无所有,前途茫茫,但是,并没有什么深 刻的烦恼,前面似乎有无尽的岁月,无穷的希望。今天,我应该算是得到了所期望 的,我是同经历同年龄人中的佼佼者,为什么有这份茫然和沉重,还有那掩饰不住 的暮气? “来,一恂,喝酒。” 梅又平和赵一恂,认真说起来,他们坐在一起只有四次。 第一次是在梅又平插队的瑞石生产队。 在梅西公社的知青中,梅又平和赵一恂是知名人士。梅又平是公社里活学活用 毛主席著作标兵,优秀知青代表。赵一恂被知青们戏称为“赵博士”,附近几个生 产队的知青,都爱来找他聊天借书。梅又平和赵一恂见过面,点过头,却从未说过 话。 那是他们插队的第二年。星期日。一个夏末秋初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