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的日子,挺甜 “他劝我的。他说,找个好婆家嫁了吧,再耽误就不行了。他说,这个高地不 要说你,就是县长都没法弄。我就先干起来了。每天天不亮上山挖树坑,挖一个坑 从下面挑一担肥土去垫上。后来炳叔找我说:我们签一个合同吧。”“这件事要不 是炳叔,一定做不起来。镇里同我签的合同,是前二十年荒地上的所有收成归承包 者,此外每种一亩树,镇里还给补助十元钱,那时候全镇人的年平均收入也只有五 十一元哪。” “后来佑文来找我,说这个事可以做,说他舅舅要支持我们。” “佑文是谁?” “梅佑文,是我的丈夫,那个时候还不是。”月桂低下头笑了,“你应该记得 他的,你也同他在一个教室上过课,他是同我一个班的。” 乔安使劲地想着,她想不起来。“那么你同佑文什么时候谈恋爱的?他的舅舅 又是谁?” “佑文的舅舅是县林业局的副局长。佑文一直想考大学,从七七年到七九年他 考了三年,都没有考上。后来他学了开车,他舅舅就让他到林业局临时开车。” “佑文把我要在高地上造林的事告诉了他舅舅。他舅舅说,好,终于有人敢啃 这块硬骨头了,有人开头,这事就能做了。他舅舅又找县长说了这事。后来县长表 扬了梅西镇的做法,相邻的几个乡也像梅西镇一样做法:谁承包高地,前二十年收 成归己,二十年后个人集体五五分成,每种一亩树,乡里补助十元钱。打那以后, 就有十几家来承包这荒地。县林业局的技术员经常下来指导,种什么树种,怎么种, 怎么管理,都有技术员来教。” “原来草都不长的地方,要种活树,也不容易吧?” “不容易。佑文的点子多,他教我们挖青龙潭的淤泥来做底肥。青龙潭,你是 知道的,四周没有边,全是淤泥,人陷进去就出不来。老人都说这是神潭,里面住 着青龙,动了它,十里八乡的人都要倒霉的。后来我们就动了它。挖出来的淤泥特 别肥。这1511林场,实在得益于它了。明天我带你去看看,现在的青龙潭可漂亮了。” 青龙潭,她是记得的,她想起了小时候爬到山上看到的青龙潭。月桂说得轻描淡写, 但是,每种一棵树就要从山下挑一担肥上来,这个劳动量,她想一想都头晕。她又 想起绕坡的那一条条平展展的水平沟,那垫起水平沟的一块块石头,她打量着眼前 的这个童年的朋友,不由得肃然起敬了。月桂让她活生生地看到了人的力量。“你 还没有告诉我,你同佑文是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几年高考没考上,佑文的心 情很压抑。他都不愿回镇上来。我们两个都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后来佑文对我说, 干脆我们两个成一家子,一起干吧。我们就结婚了。一起承包了一千亩荒地。” “你们两个相爱吗?婚后日子过得好不好?”月桂迟疑了一下:“你说什么叫相爱 呢?有困难两个人担当,就比一个人心里踏实得多。那时候我一个人来开荒,是铁 了心要做这件事了,因为我觉得只要我做出点样子来,就一定有人跟着做。但是一 个人干的时候,心是虚的,也是苦的。后来佑文同我一起干,那就不一样了。头三 年,我们的日子很艰苦,那真是披星戴月干的,两个人的心思都在这块地里。后来, 日子好了,我们又有了孩子,一家人的日子,挺甜。爱情,我不知道你们城里人怎 么想。有了这个家,过日子能过得这样,我这辈子很满足了。”“你的孩子多大了? 儿子还是女儿?” 月桂笑了,她的笑容里有一抹慈爱的光辉,那让她变得美丽:“是儿子,八岁 了,顽皮得很。” “佑文呢?在果园干活吗?”她还是想不起来这个曾经的同学。 “佑文是镇农技校的校长了。他都迷上这个事了,经常在外面忙,有时晚上都 不回来。这两天,他去县里开会了。” “镇里还有农技校吗?”她有些诧异。 “好多村里都有农技校呢。我们这山区,要想富,只能靠栽经济果树林,没有 技术不行。” “那我倒真想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