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又平以权谋私 她扭头看他。他站住了,嘴里大口地喘着气,眼睛却眯缝着看着高处。脱去外 衣,看得出他是明显地发福了,腹部挺着,已经是中年人的体形。她觉得心里的热 情有点儿冷去。 “累了吗?要不要歇一下?”她问道。 “山里长大的人,居然爬这么点山就累了,看来真是缺乏锻炼了。”他对她抱 歉地笑笑,“就到那上边坐一会吧,空气真好!” 空气是真好。天天囚在灰烟污染的灰蒙蒙的城市里呼吸不到这样的新鲜的空气。 他们就坐在山路边的缓坡上,周围有遮蔽的树木。很静!很舒服!她突然想起 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时她就坐在田边的一个缓坡上,而他,躺在一堆麦秸垛里。 “谢谢你约我出来爬山,好久没有感觉这么放松了。”他笑对她说。 一样的。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因微黑的脸庞和清晨的阳光而格外夺目。她有些 目眩。但是目光却不一样了。那似笑非笑,似欣赏又似讥讽的目光,她还记得。 他坐在那里,似若有所思,又似漫不经心。但是他的心里并非没有漪涟。他还 记得住那个小姑娘:在清晨的阳光下,猫一样的敏捷,猫一样的贪馋,猫一样的慵 懒。那时她留给他的印象确实像一只小猫,警觉而充满活力。 多遥远了啊!那个小山村。 “应该是我谢谢你。我最近感觉疲倦,想出来放松一下。你肯陪我来,我真的 很高兴。”她说。 “人是应该经常想办法放松自己。”他说。 “那一天我在商场遇见了你的夫人。”她猝然掉转了话题。 “是吗?”他淡淡地问。 “是啊。我问她你的情况,她说,你挺好的,只要有工作你就会挺好的。我就 突然感觉到她不太理解你。其实谁又愿意绑在工作上?常常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罢了。” “人各有命。杜鹃的命好。我们两个的命大概是一样的吧?”他看着她,微微 地笑着,有些挑逗的意思,“就像国际歌唱的: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 帝。” 她松了一口气。刚才那句话其实有些唐突。看来主攻方向没有错。 “把你的左手掌伸出来。”“做什么?”他伸出了左手掌。 她抓住他的手掌装模作样地看。“你真的会看相?”他笑问。她不答。只是翻 来覆去地看。他有些认真了,“告诉我。看出了什么?”“天机不可泄漏。”她一 副神秘的样子,“我只告诉你,你的官运不错,且还有桃花运。” 他笑了:“就你这水平!来,我给你看吧。”他反握住她的手,紧捏了一下: “再爬吗?”“好,走吧。” 那一天,他们谈得很投机,玩得很高兴。第一次,他对她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 第二次见面,与第一次只相隔两个星期,是他约她,在霸王酒店吃晚饭。 “你对太太够宠的嘛。你从云南给她带回来的玉镯,真是漂亮!”酒酣耳热之 后,她略带嗲声地对梅又平说。因恰好前一天她看到乔安手上戴了一只成色很好的 玉镯,问乔安,知道是从杜鹃那里拿来戴几天玩玩的。“又平还挺有心的,他去一 趟云南,地方的人向他介绍他们那儿的玉镯好,他就给杜鹃选了一对。在产地买就 是便宜,这么好的一对玉镯,才五百块钱。”乔安说。她一听就明白了,这镯子也 算得上是梅又平以权谋私。她不像乔安懵里懵懂,她是识货的,这一对镯子少说也 该在三万元以上。当然占这个便宜出不了大事,反正是花钱买了,真要问起来,一 句不识货就抵挡过去了。 看到他的脸色变了一下,她心里有几分得意,便又再加上一把火:“杜鹃的命 是够好,有你这样的老公宠她。她脖子上那一条又一条的项链也是你给她买的吗? 这样的贵夫人在家里是做事还是不做呢?你在家里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吗?” “我在家里能否吃到可口的饭菜,你真的很关心吗?”他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面有愠色。 她知道她造次了,过分了。她赶紧转过话题。 第二次见面以后,梅又平有一个多月没有音信。她心里忐忑,那天的话让他那 么不痛快吗?她给他挂了一个电话,他没有推托她的约会。他们一起吃了晚饭。 后来,他们又一起出去了几次,也有她约他的,也有他约她的。大约一个月左 右,他们会见一次面。 她以为,慢慢地她就能拉紧拴住他的缰绳。但是她错了。虽然他们私下约会了 几次,或爬山,或共进晚餐,但是,他们的关系没有进一步发展。她当然要保持住 她矜持的立场,她不能让他认为她急切地追求他。而他呢,他的态度实在古怪,他 似乎在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又似乎乐意与她交谈相处。有的时候,她能感觉出他目 光中的那一点儿暧昧,行动中的那一点儿含糊,语言中的那一点儿挑逗,但是,即 便他越过了一点儿界线,下次再见,还是同样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