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倾城恋歌(15) 她更急了:“你怎么这么傻?如果‘五花肉’逃回乡下去了,那他们肯定派 人监视她了,你一去,不是就可以把你们两个一起抓了吗?就给你戴个--那个 --‘嫖娼’的帽子就行了,判你个十年八年,反正‘五花肉’干那事是名声在 外的--” 黄海说:“你分析得对,我听你的,马上离开 D市。你别担心我,我--不 会有事的--我就是担心你--” “你也别担心我,我也不会有事的。你以后小心些--” “我知道--” 两人都沉默了。 突然黄海轻声说,“石燕儿,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你- -给我的帮助太多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一声“石燕儿”,把她带回了跟他一起念高中的年代,那时她班上的人都是 叫她“石燕儿”的,来到师院之后,就很少听人这样叫她了,因为很多人的方言 里都没这种叫法。不知道是谁兴的规矩,班上的人都以姓来称呼彼此,所以很多 人都是叫她“石”。 黄海以前也是叫她“石燕儿”的,但他写信的时候从来都没叫过她“石燕儿”, 这次来好像也没这样叫过。今天临别之际,他突然这样低声一叫,搞得她心里一 动,滋生出一点不舍的情绪,脑子里冒出一个“依依惜别”来,而且好像有谁在 她耳边旁白似地说:“看见没有?这就叫‘依依惜别’” 她走了一下神,又回到现实,催促说:“快别说这些客气话了吧,赶快去坐 火车,平安回到 A大了记得告诉我一下--” 石燕打完电话,放了一个大心,脚步轻松地回到寝室,发现大家都到自习室 去了,只有姚小萍一个人悠闲地坐在床边织毛衣,见她回来了,很神秘地招手叫 她过去:“来,我跟你说句话。” 石燕走到姚小萍的床跟前,问:“你怎么没去自习室?” “在等你--” 她以为又是有关黄海的事,慌忙问:“又怎么啦?你又听到什么--消息了?” ”严谨叫我们今晚过去打牌,你去不去?” 她舒了口气:“打牌?刚认识,怎么就想起叫我们过去打牌?” “可能是想找个机会跟我在一起吧。” 石燕看见姚小萍脸上得意的神情,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姚小萍昨天问她“严谨 怎么样”了。她非常后悔昨天说了严谨“矮”,还说了他“打嗝”,但她怎么会 想到姚小萍问那话的意思呢?在她心目中,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是不会对任何别的 男人感兴趣的。她开玩笑说:“你跑去跟严谨打牌,不怕你‘黑漆板凳’(husband, 丈夫)打断你的腿?”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你准备向我黑漆板凳告密?” “我的嘴巴才没那么长呢。”她好奇地想,就三个人,怎么打牌?肯定是还 有一个人,说不定就是卓越,她来了一点兴趣,问,“就我们三个打?” “严谨会找人的--” “是不是找--卓越?” “肯定是啦,有严谨的地方,还少得了卓越?他们是穿连裆裤的嘛。” “他们两人年龄相差这么远,怎么会穿连裆裤?” “你搞错了,卓越跟严谨差不多的年龄,都才二十六、七,卓越研究生毕业 没两年。” 石燕没想到卓越这么年轻,无缘无故地高兴起来,打听说:“那他跟严谨怎 么--成好朋友的?严谨也是K大毕业的?” “不是,严谨是我们师院毕业的。” “师院毕业就可以在师院当老师?” “那你觉得师院的老师都该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我以为--至少是比师院好的学校吧?” “比师院好的学校毕业的人,谁愿意到这个破地方来?” “那卓越怎么来了?” 姚小萍被问住了,但好像也没心思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很推心置腹地告诉石 燕:“我也想走留校这条路,不然的话,只能又回到县里去教书,我是打死也不 想回那破地方去了的--” 石燕知道 C省师院有规定,毕业生只能进教育口,不能进别的单位,但她一 直准备考研究生的,所以从来没操心分配的事。她劝姚小萍:“你干嘛要回那破 地方去教书?到别处去教书不行?” “我的大小姐啊,你真是象牙塔里出来的,人世间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我能 出来读书,是跟我们县中签了合同的,毕业后要回那里去的,不然我那不得好死 的公公怎么会放我出来读书?他不怕我读了书分到别处去,把他儿子甩了?” 石燕鼓动说:“你跟他签了合同就得回去?他--不就是一个县中的校长吗?” “等你进了县中就知道县中校长权力有多大了,”姚小萍说,“算了,别扯 这事了,扯起来就心烦。你呢?你毕业了准备去哪里?难道你愿意回你那个什么 ‘洞洞拐’去教书?” 石燕呲地一笑:“回“洞洞拐”?你别开玩笑了 !我怎么会回那个地方去? 辛辛苦苦地读书,不就是为了跳出那个地方吗?读完了又回那里去?那真是疯了。 我连 D市都不想呆--” “那你准备去哪里?” “我准备考研究生--” “考研究生之前呢?” “什么之前?” “考研究生也得工作几年才能考啊,你这几年总不能呆在家里让你父母供养 吧?那你户口上那里?” 石燕仿佛听到一个晴天霹雳:“什么?考研究生得工作几年?谁规定的?” “肯定不是我规定的。闹半天你还不知道?我们师院有规定的,为了保证中 小学师资力量,师院应届毕业生一律不能报考研究生--” “什么?有这种规定?这不是土政策吗?” “政策都是土的,再洋的政策到了下面,也给你改造成土的了。反正不管是 土政策还是洋政策,有这个政策就是了。” “那怎么办?我一直都想一毕业就考研究生的,”石燕急得带上了哭腔, “这几年,如果不是这个希望在支撑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熬得过来了--” 姚小萍开玩笑说:“那不挺好的吗?这个虚幻的梦帮你熬过了这几年,你还 得感谢它呢--” “别开玩笑了,我是在说真的,如果应届毕业生真的不能考研究生,那我怎 么办?” “怎么办,先找个工作干几年再说。” “干几年?那--那--” 姚小萍放下手中的毛衣,说:“走吧,不早了,我们去严谨那里打牌去吧, 别把人家等急了。” “现在我哪有心思打牌?心里都急出火来了--” “光心里急出火来有什么用呢?” “那打牌就有用了?” 姚小萍振振有辞地说:“我们乡下有句老话,叫做‘宁在外面磨,不在屋里 坐’。你现在呆在家里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来,所以还是跟我出去 ‘磨’一‘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