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第四章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4) " 讲道理有什么用?得靠你自己醒来。" 红果说,"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经 历了,才会透彻地去相信。" " ……你和久儿不同,她喜欢教育我。" " 我不是久儿。" 红果喝一杯水,说," 对了,你快要放暑假了吧。" " 是啊,放暑假就去打工。" " 咦?不回家?" 家?哪儿还有家。我说:" 我不想回亲戚家。" 她吃惊:" 自己的家呢?" 我嘴里苦涩:" 高考后的那年八月,我去乡里收发站拿录取通知书,回来发 现,家里失了火,父母和姐姐,都葬身火海。" 红果抱住了我:" 小太阳,你喝醉后,只说了一句话,久儿姐,不要离开我。 " 太多的人离开我了,我还有什么呢,只有亲人久儿姐。她对我如此重要,我 必须找到她。 " 我无家可归。" 红果把我抱得更紧,她说:" 我有家难回。" " 为什么?" 她苦笑:" 我和夏白,是堂兄妹。" 至此我全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爱得那么凄凉。 她有家难回,是不容于父母吧?他们说,会被雷劈死的——这,是被父辈诅 咒的吧?我完全能想象,他们相爱,给家族带来多大的震撼和愤怒。 " 家门不幸,他是孽子,我是逆女。" 红果看了看表," 还可以睡几个小时, 你睡吧。" " 你呢?" " 我睡不着,出去做设计。" 只睡着了两个小时,六点刚过,我就醒了,侧耳一听,红果在厨房里忙碌着, 煤气啪地点燃。 我起床洗漱,红果刚好从厨房出来,她捏我的脸:"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我反击:"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阁楼上种着一小盆葱,要做菜就过来弄一些,更多的是金银花,开得茂盛, 花瓣细长,散发出幽香,一半金黄,一半银白,如率性男子和清冷女子相携而行, 却是怡人组合。红果摘了一些,对我说:" 晒干泡水,是清热解毒的,下次你过 来,我再给你。" 我问她:" 田螺姑娘做早餐?" 她晃晃手里的葱:" 对啊。你吃面条吗?" " 吃的。冰箱里有鸡蛋吧?我来做荷包蛋。" 嘿嘿这可是我的绝活。 煮点小挂面,渥两个胖胖的鸡蛋,蛋液嫩滑,裹在雪白蛋白里,弹指欲破。 我只会做这个,还学了两个礼拜,久儿姐最喜欢这样的。红果赞不绝口:" 呀, 我从来都做不好这么嫩的!你真厉害。" 等面条凉下来的时候,红果伏在阁楼吹口琴,口琴很旧了,曲子从她唇间飞 出,我听了听,是《捉泥鳅》。 天蒙蒙亮,远处几颗玲珑的星,月色很淡,看不分明。我觉得这景象很美。 红果先吃完,去给花浇水,哼着快乐的歌: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 真鲜艳……娃哈哈呀娃哈哈,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我想,她该快乐些,再快乐些。 楼下的小店刚开,红果买了两杯原味的珍珠奶茶,简易装,三块一杯,很好 喝。 我说:" 下次我们见面,带你去一家小点心店,珍珠奶茶的味道很好,还有 桃酥,刚出炉时,满街都香,我好喜欢。" " 好啊。" 和红果在街边道别,她去上班,我回学校。道路两旁开满了月季,很抒情, 她问我:" 久儿好看吗?" 好看吗,我也不知道。看在我眼里,她总是好的。我对她用了心,无法抽身 事外客观地评价她到底如何。倒是想起一桩往事,久儿研二那年,学院排演话剧, 她演四凤,穿湖蓝色裙子,扎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眼眸清亮如水,连演九场, 场场爆满。 我客串下人甲,每场上台两分半钟。其余时间站在台下的暗影里,看着她。 其实她也不算多美,但清秀淡然,胜在气质。说到美的话,还是要算云海棠 了,兄弟们笑称,她穿条麻袋,只怕都无损她的美貌。走在路上,我想着,冷不 丁地笑出声。 早晨的行人很多,车水马龙,公交车摁着大喇叭颠簸着开过,私家车缓缓行 驶,骑自行车的人更是谨小慎微。我闲得无聊,东张西望。 我看到了夏白,他穿着黑色T 恤和迷彩工装裤,扶一位阿婆过马路,躲闪着 汹涌车辆。想到他是红果的堂兄,我莫名对他有了亲近感,就跟着他,看他接下 来要做什么。 他将阿婆安全地送到街对面,转身走了,我尾随着他,跟他走进了一家琴行。 夏白和琴行的人很熟,一进门就有人和他打招呼,对他很尊敬。我装成顾客, 在各种乐器前拨弄几下。店员过来:" 我可以为您提供什么帮助吗?" " 我随便看看。" " 您请便,谢谢。" 夏白坐在一架钢琴面前,专心致志地调试着。哦,他竟是一名调音师。 钢琴有88个键,218 根弦,8000多个零件,必须全神贯注,耳、手、心合一, 才能调准音,稍一分神就可能弄断琴弦。调试一架钢琴往往要花上2 个多小时, 他工作了多久,我就在琴行里呆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