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青果(65) 回到堂屋,母亲已在脸盆里为我倒上洗脸的热水。父亲从家神柜里往八仙桌 端早就切好的几个冷菜盘子。我三把两把擦完脸,招呼道:“来看我给你们带的 东西!”除下腰上的钥匙串,用指甲钳剪断鞋盒上的塑料扎绳。 先打开的是运动鞋盒。妹妹一把抢过鞋去,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龇着虎牙 直乐。“哥哥,你说回来要给我带礼物的,但不知道是这么漂亮的运动鞋!”她 轻轻抚摸着洁白的鞋面,又问,“哥哥,是真皮的吗?要不要擦皮鞋油?” “当然给你买真皮的,二十八块钱呢!要擦白鞋油。”我说。 母亲眉开眼笑地接过保暖鞋,脱下一只脚往上套,小心地在鞋盒盖上踩踩, 对父亲说:“尺码买得正好,暖和和的,颜色也合适。我乖乖真会买东西!” 父亲脸上有些讪然:“你们都有,就我没得。”我说:“有呢!”忙拉开旅 行包,取出藏青色呢子便帽,抱歉地表示记不得他的脚码是多大了,怕买错了不 能穿。“四十三码的嘛,”父亲说,把帽子戴在头上试了试,“帽子也不错,暖 和,式样也好!” “哥哥,爸爸,妈妈,你们看!”妹妹从房间蹦出来,运动鞋已经穿上脚了。 乡下孩子穿运动鞋的极少,穿这么贵的真皮运动鞋更是罕见,真是帅气! 母亲马上说她:“快脱下来,明天晚上穿——烧虾儿等不到红!” 我却笑着说:“别脱,把牛仔裤一起穿起来看看!” “哎呀,还有牛仔裤?”妹妹兴奋得满脸绯红,像绽放的三月桃花。 …… 在车上把肚皮吐得瘪瘪的,分完东西后我立即就要吃晚饭。母亲很快把菜热 出来,一家人团坐在一起,对着一桌子的冷盘热菜欢快地吃起来。妹妹搛了两个 大肉圆放在我碟子里,我毫不留情,统统扫光。 42 正月初三晚上,我和宝根睡在一起。宝根做新郎,请我做陪郎。在娶亲前一 天晚上陪郎应该和新郎睡在新房的床上。屋顶吊过了,是用洁净的白纸裁成条, 编在固定在墙上几十根平行等距的红色塑料扎绳之间,看上去既挺括又清爽—— 这是近几年流行的新房吊顶方法。但睡在床上的我却有些怪异的感觉,因为房间 内空荡荡的,除了我俩身下的这张大床,没有第二件东西。等新娘子陪来的嫁妆 把房间填充得满满当当的,喜气洋洋的,房间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新房。 晚上多喝了几杯酒,有些兴奋,睡不着。脚那头的宝根却打起了甜甜的微鼾。 明天他就要做新郎了,得养精蓄锐才是。电灯开着,透过天蓝色的尼龙蚊帐可以 看到新打的宁波式大床四根罗马柱闪亮的漆光。是紫红色的荸荠漆。我突然就想 起一首小时候听过的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