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临行前一天,侯宗淮和谢庭日方正在客厅聊着南京的民风民俗,不期然,子玄 捧着一只锦盒走了进来。 “爹,宗淮伯,”子玄喊了声便将锦盒放在八仙桌上,手颤抖着打开来,里面 躺着一尊螭吻,这原是古建筑屋顶压脊两端的饰物,从来都是陶土烧制的,可眼前 的螭吻却是青铜的,上面绿锈斑斑,造型生动。子玄将它转动角度让两位老人欣赏, 说:“铜质螭吻,世间绝无仅有,我刚刚得手,天助我也!” “难得难得,”谢庭日方说,“多少钱?” “三万大洋。”子玄说。 “这样贵?”侯宗淮将螭吻搁在手心里仔细观察,半晌说道:“赝品。” “不可能!”子玄猛地蹦了起来喊道。 “你是要气死我呀!”谢庭日方指着子玄斥道,“你继续玩你的古董吧,总有 一天,这家要败在你的手上。” “爹,是我不好,”子玄低头应道,“有了这次教训,今后,我一定谨慎从事。” “子玄,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再让爹为你操心了,”子虔说,“你能否不在 古董买卖上耗费金钱和时间呢?倘若一时放不下,可否将兴趣转到古董鉴别上?” 子玄翻了翻眼,嘴皮动了下,像是说了句什么,可连他自己怕都没听清,随后便走 了出去。 子玄玩古董已经上了瘾。 螭吻物归原主,子玄倒贴了一大笔钱,他并不在意,只当做了笔赔本买卖,古 董生意,有进有出,这次亏了,下次再设法赚回,在他已习以为常,好歹他也跟宋 翊这样的人较量了一番,纵然宋翊捡了些便宜,说到底也是银样蜡枪头…… 这些想法像麻醉剂渐渐渗透子玄的神经,他置父兄的告诫于不顾,依然故我, 不仅在南京城四处搜罗古董,而且还下扬州,上宣城,珠宝玉器、金石书画以至徽 墨歙砚也广为购置,同时也倒卖一些古董,三个月内,不只把打官司倒贴的那笔款 子找回,而且还赚了七八万大洋,他踌躇满志,数月前的那场风波似乎已经忘记。 他做的事除了妻子宛如,别人并不知晓。这期间,他还有意地搜集了散于民间的南 明诸家奏议文集和名人著述抄本、善本比如《山书》、《鸭江行部志》、《宋本周 礼》以及《水经注》等,多为谢庭日方向往的,老人得手后,对子玄也不再那么严 厉了。 这天,谢庭日方刚写罢“明瑟水木星斗文章”几个行草,正在书房漫步,突然, 长孙嘉华闯了进来,哭着说:“爷爷,嘉卉她……” “她怎么了?”谢庭日方见嘉华惊恐的样子预感不祥,拉住孙子,“快说呀!” “她不见了……” “啊!”谢庭日方走出书房,只见嘉禾、嘉怡在过道哭,全家上下也都惊动了, 一个个神色紧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嘉华,跟爷爷说清楚,嘉卉怎么不见了?” “放学时,崇正学堂门口有吹糖人的,有卖回卤干茶叶蛋糖粥藕的,还有玩猴 的,”嘉华说,“见天色近晚,我说赶快回家,嘉卉偏要看猴戏,拽也拽不动……” -------- 安宜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