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原来尹心瀚想“以毒攻毒”,即让他的帮办岑子凯出面佯装豪赌,识破赌局, 戳穿内幕,以儆效尤。 “可有把握?”谢庭日方问。 “岑子凯为赌场老手,麻将、牌九、铺票、蛐蛐、抡场……他都玩过,他深谙 玄机,每赌必赢,曾有‘牌九师傅’之雅称,”尹心瀚说,“后来,瘾过足了,钞 票也赚了不少,遂见好就收,洗手不干,旋又助我经办起丝织工场。” “啊,是这样,”谢庭日方不禁眉开眼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妨一 试。” “他不出山便罢,出山非达目的不可,”尹心瀚信心十足。 稍后,岑子凯被请到寄园,谢庭日方设宴款待,宴罢谈及子玄的事,岑子凯未 说多话,只问:“不知谢老先生是否信得过我?” “信,信,仰仗你啦!” 暮春的一天,暝色笼罩着钞库街南头那家银行,已是开赌时分,谢子玄托病没 有露面,岑子凯邀了徒弟陶宏毅进了赌屋,谢庭日方由尹心瀚陪着待在银行隔壁一 家茶馆内。 岑子凯装作几分木讷,戴顶毡帽,面色黯然无光,眼角残留眼屎,像个瘪三又 像个赌棍。开局后,他和陶宏毅一旁观看,见几名赌家,尤其是庄头出牌都很慢, 每张牌总在手上摩挲一会儿,他暗自发笑,此乃赌场之认牌法,不过是雕虫小技而 已。但他不动声色,目光几乎搜遍每一副牌的竹丝和牌面之细微污点以及每张牌牌 边所镶之准头,以其惊人的记忆贮入心中。等到厮杀正酣,庄头玩弄“袖箭”调牌 之技,又未逃过他的目光。自然,最厉害的一着便是不断上演的“使骰法”即“掼 杀”。骰子两粒,中有一粒名“根子”有水银充塞其中,每掷必准,每赌必赢。岑 子凯看在眼里,决定使出绝招收拾刁钻之庄头。但他没急于参赌,看了会儿向陶宏 毅使了个眼色便退了出来,众赌徒赌性正浓,也没注意到他们。 他让谢、尹二位等在茶馆,自己则回了趟家,不远,就在附近的琵琶巷,他喜 好收藏赌具,形形色色的都有,自然少不了与银行赌桌上同类的牌九,他取了几枚 便又同陶宏毅再进赌屋。见庄头正在邀赌,岑子凯不慌不忙取出三千大洋押上,陶 宏毅押了一千,庄头使出“掼杀”,岑子凯、陶宏毅处于下风,拱手相让。第二盘, 岑子凯押上八千,陶宏毅押了三千,庄头不知岑、陶底细和来意,依然自任上风, 岑、陶分坐上下门,赌了近一小时,岑、陶均大输,此时赌桌四周挤满赌众,吆五 喝六议论纷纷,庄头利令智昏大声嚷道:“押哪,有种的继续押……” 陶宏毅摸着头故作犹豫状说:“未料到今天出师不利……”而岑子凯却无所谓 地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没准后面大有希望,不必怯阵,尽力下注就是了。” 说着掏出金元宝三锭,还有三万大洋,陶宏毅会意,则摆上一摞银元,也值一万大 洋,如此大的赌注令在场赌众惊奇不已,而庄头两眼如豆盯在闪光的金元宝和银元 上,几乎冒血。上风分牌之后,陶宏毅忽顿足说:“完了!”将牌一掷站起来要走, 众人一看,陶的牌是“人牌配幺钉”,只得一点。有人喊出“惨啦,惨啦……”陶 宏毅已挪动脚步,岑子凯伸手将其拦住说:“别急,别急。上风的牌是‘别十’, 你赢了。”旁观者都不相信,只见上风面如纸灰冷汗淋漓,果然认输,什么也不说, 将老本全部赔上尚欠五千大洋,只得向别人周转方才了事。 “这位牌九师傅是……”有人怯怯地问岑子凯。 “赌王岑三爷听说过吗?”岑子凯笑道,“在下便是。” “原来,你就是岑三爷,”庄头一副谄媚相,不停地拱手作揖,“小的有眼不 识泰山,往后还望多加调教。” “对啊,多加调教”众赌徒齐声喊道。 “现在我就来调教你们”岑子凯撸了撸衣袖,坐上赌桌说,“早年,我的足迹 遍及京津沪粤等地,身行万里半天下,眼高四海空无人,赌资不下十万百万,结果 呢?妻离子散,我也险些死于黑道之手。后来,蒙一位高人指点洗手不干投身实业 界,无忧无惧,荣辱不惊地过日子,倒也乐在其中。” “这里,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岑子凯凛然作色,“赌海风急浪高深浅莫测, 赌不赌在你们,破不破在我。我劝诸位切勿一错再错,害人害己。 岑子凯露了一手,众赌徒作鸟兽散,纷纷转移阵地,钞库街已难见他们的身影。 (完) -------- 安宜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