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 找梁跃江的是乐颜。她很少打电话给他,懂事安静是个乖女友。这一两年待在 他身边的也只有这个女人。 梁跃江和长辈打了招呼,走的时候叫住旁边的人,“小汉。” 宋汉南走近他,梁跃江习惯性地掏烟,“你姐衣服湿了,你去帮帮她。” “江哥。”宋汉南的笑别有深意,喊住他也不说话。梁跃江知道他心里的算盘, 一挥手就走了。 宋汉南刚到门口正好撞见宋允清进来,“姐!” “啊?”她吓了一跳。 瞧见姐姐衣服上的印子,汉南脱了外套递过去,“穿着挡一下吧。” 她没有接,而是问汉南要了车钥匙,“我先回家,我不舒服。” 其实宋汉南并没有拿钥匙,宋允清直接去他衣袋里掏,还未等他反应就已走远。 宋允清随便拣了个超市,提了两罐啤酒回车上,车门“啪”的一关,她就沉默 着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这车子就如一个独立空间,足够她静下心想事,这两年的生活里,心无旁骛这 个词与她绝缘。 开车到江边她停了下来,拿着啤酒,外套一披就下去了,走了两步高跟鞋绊脚, 宋允清“腾腾”两下给踢到一边,赤着脚走在水泥路,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啤酒 搁在脚边撞得直响。 她终于能静心去想一些事情了,过去,现在,冯迟,小江,年幼时的打闹,青 春期的悸动,梁跃江蹩脚的表白,十几岁的男孩飞扬跋扈,牵起她的手毫不含糊, “明天我接你上课,不许先走!” 那时候的自己脸皮多薄,低着头脸都在发烧,梁跃江理所当然,“记住啊,牵 了手就算我女朋友了!” “你傻啊!”“谁要理你!”“才不要!”这些话她说不出口,脸红了半天才 小声:“哦,知道了。” 这些回忆就像现在天上的星,零零碎碎,却又璀璨无比。 啤酒灌了两口,冰冷刺激着食道实在很爽,“咚!”宋允清用尽全力把易拉罐 丢了出去,她眉眼笑开了,被自己幼稚的举动逗得咯咯笑。 “哎呀!”很快,她的愉悦被这声痛叫打断。 “谁乱丢东西呢!溅的我一身邋遢,小兔崽子!”骂咧由远及近。宋允清一个 激灵从地上站起,夹起包溜的飞快,还不忘拎好剩下的一罐啤酒。 赤脚踩在地上磕的慌,她却开心的要死,心底而生的叛逆让她愈发觉得刺激, 扯开手里的易拉罐,估摸好方向又狠狠砸了出去。 “哎呦!我靠,当手榴弹呢,有种你别跑!” 宋允清捂住嘴还是笑出了声,“有种你就别追啊!”还不忘补充一句,“去你 妈的!” 她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原来放纵的感觉这样舒坦,她对谁都不 敢放纵到底,今晚或许是被刺激了,此刻的她如同找到一个出口,骨子里的劣根性 都跑了出来。 宋允清抬起左手比划在嘴边,她试图吹口哨,但只发的出“咝咝”声,她无奈 挑眉,看来还是学不会啊,下次一定要向小五多请教。 瞅见人影跟了上来,宋允清估摸好了和车的距离,她故意停在原地,对那人做 着鬼脸一脸坏笑,见那小伙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她拔腿就跑,跳上车“砰”的把门关 紧,一个漂亮的甩尾车子笔直驶远。 “臭娘们!”男人用力踢脚下的石头,对随后赶上的人说:“昂哥,靠,是个 发酒癫的女人,老子的头都快脑震荡了!” “你这老头不经打。”另个人嘿嘿笑,“看清楚了没,那女人长得还真漂亮, 那双脚白的晃眼。” “我靠,昂哥你看,六仔电光火石间看到的还真多!” 被叫做昂哥的年轻男人弹落手里烟,面无表情,“走吧。” “你小子别妄想,瞧见她车牌号了没,是不是很拉风,小妞非富即贵和咱不是 一道上的。”他冲宋昂喊了句,“是吧,昂哥!” 年轻男人没应声,背对他们做了个鄙视的手势,惹得这两人呵呵笑,“昂哥最 闷骚。” 宋允清一路把车开得飞快,这种近乎毁灭的快*感让她打心底的快乐。她的灵 魂和身体,这两年被一点一滴拖垮,爱情,友情,还有她引以为职业和生命的东西, 这些都没有了,如果说过去就像一场梦,那么如今的她梦醒之后,还是找不着北。 她表面平静,还是那个温婉的宋家小姐,但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心慢慢扭曲 了,她有了新的认识,下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一定要找一个爱她爱的足够的人, 任何出轨都是没有理由的,寂寞、报复、不懂事,其实只是爱她不够多。 还有,宋允清心里千万遍的告诉自己,任何一场相逢太迟的遇见,都没有结果。 即使它很美,也只是镜花水月,一碰就消失。 这些极端的想法,真实且伤人。 梁跃江心情也不好,两通电话弄得他烦躁不安。第一通是乐颜,他赶过去没有 看到她生病的场面,呕吐到站不起来,疼的撕心裂肺,一个都没有,梁跃江只看到 活生生的乐颜,还有她的,妈妈。 “跃江,这,这是我妈妈。”乐颜胆怯,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妈,这就是梁 跃江。” 乐伯母很开心,二十几个钟头的旅程颠簸总算没有白费,“你就是小江吧?呵 呵,老早就听乐颜说到你了。” 梁跃江明白了,乐颜以身体不舒服骗他,因为她很少打扰他,找他必定是出了 大事,梁跃江以为她真出了事,其实只是乐颜制造机会让妈妈见到他。 与长辈见面这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乐颜想安定下来了。梁跃江看着她,这种目光叫她害怕,恐慌和无措不是没有 理由,她没有底气,这个男人从来就没给过她底气。 梁跃江淡淡地打了招呼,“乐伯母,您好。” “好好好,呵呵,颜颜说你忙,还让你抽空过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你真是有心 了。” 梁跃江不冷不淡,不亲不疏,晚辈对长辈的礼仪,他有礼得体。只是始终没有 往屋里再走一步。 十分钟不到,他看了看表,说:“伯母我还有事,您好好休息。”转而看向乐 颜,“明天陪你妈妈多走走。” 他转身离开,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梁跃江不高兴,他的背影都凌厉起来。乐颜慢慢低下了头。 [约定破坏,下次不要再做。]他一出门就给乐颜发了短信,然后去酒吧坐着。 梁跃江在嘈杂的环境里猛灌酒,杯子一空,人反而安静下来,兴致缺缺看着舞池的 表演,手指扣着吧台百无聊赖。 直到宋汉南打来电话,他问他有没有看到宋允清。梁跃江皱眉,“你姐?” “她手机没人接,打去家里说没回,我和爸妈等会就回家了,如果她不在,你 知道的,我爸最近脾气不太好。我再找找,没什么事我就问问你。” 电话断了很久,梁跃江一直握着,最后打了个响指,“买单。” 宋允清没有消失,也没有走远。她在离家不远的巷子里待着,梁跃江找到的时 候,她正和着一大碗麻辣烫,热气模糊了她的脸。 宋允清看到梁跃江倒也没什么不自然,“吃吗?”她问。 他点点头,吸了最后一口烟走了过去。宋允清的动作却让他一僵。 “你要走?你不吃?”梁跃江看着她起身,不由皱眉。 “你吃,我就不吃了。”她笑笑,在避嫌。 梁跃江眼尖,看到她没穿鞋的脚,白皙的脚背上也有黑乎乎的东西。察觉他的 目光,允清说:“鞋丢在江边忘记拿了。” “去江边干什么?” 她笑出了声,“砸人。” 这样的宋允清让梁跃江陌生,他沉默片刻,把自己的鞋脱了下来,说:“穿好, 地凉。” 四个字比三月天的夜要温暖,宋允清拎起鞋子追上他,把东西扔到他车上, “你知道就好。” 梁跃江心思一转,他宁愿把她的话想成是别扭的关心。别扭就别扭吧,总之这 想法让他一晚的闷心情稍稍和缓。 “我送你回家。”梁跃江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我让汉南来接我。”宋允清摆摆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冻的跟胡萝卜一 样。 梁跃江走近,一脸高深莫测。她比了个停止的手势,笑意阑珊,“你是不是又 要绑我?或者抗在肩上打屁股?” “允清你醉了。” 她摇头,边摇边笑,“好像有一点,反正我挺晕乎。” 梁跃江见她状态不对,没打算多说,那动作就是要劫人的架势。宋允清突然一 脸认真起来,“梁跃江你别动,你就站在那别动。” 他真的不动了。 “这次啊,我主动,不要你抱,不要你扛,不要你打才就范。”宋允清脸上的 笑容染了醉意,“你别动,我主动。” 她走近梁跃江,一步步的,那眼里的笑意都能掐出水来,她一遍遍重复,“我 主动走,我主动走。” 声音小了下去,两人的距离很近了,近到他能听到她的呢喃。 “只要我在R 市,就不可能与你断绝关系,如果不能死不相见,那我就主动一 些,主动去控制这一切,不忤逆,不反抗,就不会把你激怒,就不会有更多的碰触, 呵呵。” 宋允清眼泪都笑了出来,“像上次啊,你绑我,刚才啊,你打我屁股,那句话 怎么说?没有碰触就不会有更大的摩擦,没有摩擦就不会有多余的火花,我和你是 不是就能相安无事了?哎,不好意思啊,我真的喝多了。” 她一直自顾自地讲话,没有看到梁跃江眼里浓的化不开的哀伤。梁跃江慢慢转 过身,然后蹲下,“你上来,我背你。” 宋允清趴上去,身子一轻被他稳当当地背起。 “我去了江边,两灌啤酒都用去砸人了,他追了上来哎,他们有三个人,后来 我就开车跑了,笑死人了。” “再后来呢?”他顺着话去问。 “我又买了一箱啤酒啊,换个地方喝了一大半,呵呵,闯了好多次红灯,幸好 是小汉的车。” 梁跃江心里又涩又麻,叫她的名字,“小清。” 立即安静了。 “这两年你不回家,是不是在……躲我?” 允清还是安静着,她趴在梁跃江背上,脸颊轻轻贴上他的后颈,“三件事。” 她说:“这两年,我只做三件事。” “躲你,找他,还有……治手。” 梁跃江一震,差点让她摔到地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