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晚上吴雨爬在床上为小妹写一篇演讲稿,是小妹星期天临走时给他的特别任务, 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写好,要在学校比赛的。 写什么内容他脑子里还是空的,点上一支烟抽完还是没想出写什么,随便骗骗 小姑娘觉得不行,一是小姑娘家脾气太大,实在惹不起;二是骗了人家,却坏了自 己名声。他就想到了自己的法宝——四五本日记。把日记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还 真让他找到了可以利用的材料,于是不费吹灰之力一篇演讲稿就写出来了: 98年《诗刊》中有一首诗这样写老师: 黑板 白了又黑 黑了又白 头发 黑了又白 白了又黑 98年《师范生周报》上有一篇文章这样写老师: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件事永远难以启忘却。 1994年12月8 日,新疆克拉玛依友谊馆发生火灾。当时坐在前排观看演出的25 名党政领导干部在舞台天幕失火后,竟然能从后排的学生中挤出大门,安然无恙。 而当时坐在后排,离大门最近的29名老师为了挽救孩子的生命,自己却被火魔吞没 了。有不少教师救活了其他学生,自己的孩子却被活活烧死。 正在他反复欣赏自己的佳作时,堂弟慌慌张张进了家门。“哥,不好了。我爸 和村长吵架呢,看样子要打起来了,快,去看看。” 吴雨翻身下了床,穿上鞋说,“去,把你二伯叫上。”他疯了一样向沟里跑去, 一路上狗叫声不断。 叔家门口,站了好多人,把正在吵架的叔和村长围在中间,没有一个人挡架。 也难怪,农村文化活动日见少了,农民们白天辛苦,晚上就是窝在家里看电视,这 种现场直播且免费欣赏的武打节目最能吸引人的眼球。 吴雨借着灯光看见新华哥站在人群后的一堆石头上,他凑上去小声说,“哥, 打吧,先下手为强,免得叔吃亏。” 新华哥小声道,“不急,先看着,他村长要先动手,咱再动手也不迟。” 吴雨四下瞅瞅,发现村长他弟、媳妇、母亲也隐在人群里,静观事态的发展。 叔嚷嚷着,“你让大家说说,为什么别人家每人100 块,我家每人就110 块呢!?” 村长的嗓门比叔的嗓门还大,“你说呢?你说呢?” “我问你。” “你别问我,你问你自己!”村长不愧是一村之长,举手投足间就比一般村民 要略胜一筹。 叔的脸立刻气得通红,厉声骂道,“不要脸!” 村长左手插在腰间,右手食指已经快要挨住叔的鼻尖了。“你骂谁?!你骂谁?!” “我就骂你,不要脸的东西!” 村长吼道,“你说谁不要脸,你再说一遍!” 婶娘冲上来和叔站一块儿叫,“就你!昨天晚上十二点了,你夫妻俩从良业 乩锿盗肆降2耍阋晕蝗丝醇浚? ” 人活脸,树活皮,婶娘和叔的实话把村长的脸皮生生“撕烂”,在众人面前, 感到自己已经没有脸面的村长就像一头受惊的公牛,红着眼睛一把把婶娘推到,挥 起一拳打在叔脸上,叔“哎呀”一声向后退去。 吴雨直感觉有一股风从自己身边刮过,待他看清时新华哥已经把一块石头砸在 了村长腿上。村长“妈呀妈呀”地叫着,似乎是害怕了,一瘸一拐朝家跑去。 村长弟弟从人群出来,趁吴雨没注意,抡起右拳直逼吴雨面门而来。吴雨头一 偏,拳头挨着他的下颌过去,顿时就像被火烧了一般疼。这时候,新华哥从地上捡 起一根比手腕稍细的木棍,“咣咣”两下就把村长弟弟打趴下了。 村长媳妇和婶娘你扯住我的头发,我扯住你的头发扭在一块儿撕打。堂弟站在 不远处吓的直哭。 村长母亲一看大儿子跑了,小儿子被打趴下了,她也手舞足蹈地奔到小儿子面 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声大喊,“不得了了,把我儿子打死了,把我儿子打死了!” 姨把婶娘和村长媳妇拉开,两人隔着姨展开了口舌之战。 只听一声高过一声狼一般的嗥叫,村长拨开人群扛着一镢头又来了,原来他不 是害怕,而是回家取了一件兵器。他张牙舞爪,挥动着手上的镢头冲上来。人群中 一些村长的狗腿子怕村长闹出人命,跑上去死活拉住村长。 吴雨母亲和父亲也来了。父亲手上提着一根指头粗的铁棍,举起铁棍就要和村 长再拼,被几个人拉住。 两边的人隔着挡架的人群骂了一阵儿才住了口。婶娘被吴雨母亲和姨拉回去了, 只有村长媳妇一人还在骂,“你吴家有什么了不起,一群老弱病残就想和我金家斗!” 村长弟弟看样子伤的不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母亲一边拍打他身上的土一 边抹着眼泪说,“看把我儿子打成什么了。” 看热闹的人见大势已去,都三三两两地回家了。 父亲让吴雨他们进了叔家,自己在外面不知和村长弟弟说些什么话,等吴雨从 叔家再出来时院子已不见一个人影。 叔家里挤满了自家人,你一言,我一句,就和开会一样。 叔把自己笼罩在一片烟雾中说,“他金顶山有什么了不起的,仗着自己有个哥 在县上当局长,就可以在村里胡作非为!” 新华哥说,“狗日的太欺负人了,你听他媳妇骂人的那些话,让他狗日的今晚 试试。” 姨对叔说,“哥,金圭山刚才耍赖皮呢,好啊,你明天去医院住十天八天再说。 我就不信,吴家斗不过金家!” 叔狠劲抽了几口烟,“好了,不说了,各回各家睡觉。” 吴雨走在路上对母亲说,“我叔今晚上作的不对,吵架就吵架,不应该骂人家 偷了×家的菜。” “怎么不对了,当了贼还不能说啊?” “不是不能说,关键是不能当着众人面说。你在众人面前撕下他的脸皮,他能 不急吗?你只要给他暗示一下,我想他金顶山不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敢和叔动 手吗?” 母亲不说话了,在黑夜里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到家门口她看屋里没拉灯,就问 吴雨,“你爸呢,刚才他不是在外面吗?” 吴雨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刚才打架的场面。是的, 他似乎从这件事中悟出了些许道理,一个家庭就是一个国家,落后了就要受别人的 欺负。想当年的中国,从十八世纪末期一直让别人侵略到二十世纪中期,死亡人数 达几千万之众!再联想到自己的家族,上辈的不是年龄大了就是得病了;同辈中最 小的还在上小学;亲戚中也没有一个当官的——姨父只是某镇的一般干事。这些, 不正和当初的中国一样吗?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不挨打才怪。国家能 有今天的世界地位,靠的是人才和经济;家庭要在村里直起腰板,也要靠这两样。 但吴雨想想自己家族哪一样都占不住,后悔当学生时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以至于落 到今天这样的下场。他把一切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似乎他就是吴家的罪人,今晚 的一切是因他而起的。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