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心似乎丢失在飘雪里(5) “黄脸婆!”剑深一把推开女人,得意地笑着,对自己的妻子说,“你敢瞒 你的男人?我想这家伙应该有钱给的。” 小瑟一屁股瘫在地板上,尖叫地哭起来:“剑深啊,那是赵世诚给我们孩子 治病的钱,你不能拿去赌呀!” 剑深头也不回,抛下坐在地上的妻子,奔出门,闯入了漆黑的夜色。 小瑟一个人哭着,直到嗓音哑得哭不出声来,直到整个下身和地板冷在一处。 她无奈地站起来,偎在沙发里软软睡去。 女人太累了,不仅是生理上的累。 好久,她被夜的冷唤醒,只得草草煮了点面条,胡乱吃了,又炒了点鸡蛋, 温在炉子上,等孩子醒来。 她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被丈夫骂成“黄脸婆”的自己,真的风姿已淡,红颜 将逝。是贫穷和焦虑带去了自己的美丽?不,是被男人掏空了自己。 小瑟站在穿衣镜前,痴痴地读着镜子里的女人,不禁心惊胆战起来,这不就 是自己吗?平常的日子里,自己为何就不曾这样关注自己?是不是往昔的老友惊 醒了自己?看到赵世诚像一棵茂盛的大树参天挺拔着,才意识到躲在婚姻暗影里 的自己,已匍匐到地上。 家庭是爱情的壳、婚姻的床。男人,真是女子不得不把自己的灵与肉托付给 他的动物啊!被他爱着,呵护着,是女人的幸;被他冷落着,则是女人的命。 结婚就得承认现实?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 她越看越怕,自己就这样被婚姻榨干了吗?她心里突然涌起怪念头,想把镜 子砸烂,假如把镜子砸烂了,女人就不会看到自己的衰老了。 镜子里的女人,突然间也对小瑟厌倦了。 美丽和活力是支撑女人世界的支点。如果女人跨过30岁,不能守住美丽和活 力,就意味着要彻底陷入生活的陷阱。 如果说,刚才是一个妻子在呜咽,现在则是一个妇人在低泣。小瑟越想越悲 哀,已经32岁的女人,如果连自己的老公都开始忽略自己,谁还不把一个中年女 人往寂寞的角落里挤?谁会给她一丝爱情?谁愿意懂得女人30岁的感情? 这个世界,永远只和年轻的女人打情骂俏。 小瑟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找不到人来商量自己的心事了,甚至包括自己的丈夫。 婚姻这个古堡,不仅把别的男人关在外面,而且一个古堡里的女人和另外一些古 堡的女人,也互相把自己隔离了。 这时,孩子醒来了,小瑟赶忙给他穿件厚衣,就坐在床上喂了饭。又把他哄 睡着,自己也在胡思乱想间睡去。 夜深人静时,小瑟醒来,给浓睡着的孩子掖了掖被子。 男人还没有回来。 她打了一个呵欠,刚才她是被梦吓醒的。她竟梦见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亲热, 这个人不是剑深,而是,而是偶遇的赵世诚。她突然慌乱起来,自己为何这么下 贱?女人不禁面红耳赤。 丈夫多久没碰自己了?偶尔上了自己的身子,也是三两下子就完事…… 第二天,小瑟就带着孩子回到娘家,和父母哥嫂商量,父母和哥嫂不忍心看 小瑟的疲弱,听到小瑟有这样的去处,都怂恿她试着闯一下。 小瑟知道父母哥嫂都乐意替自己带孩子,便放下心中最重的忧虑。她告诉父 母,待过了春节就找赵世诚,躲避剑深几年,看他能不能收心转意,浪子回头。 毕竟,自己已和他生活了近十年,毕竟,自己曾真的爱过他。真要和他离婚,先 犹豫的倒是自己这颗女人心,还有,不能让孩子幼小的心灵遭遇父母离异的痛苦。 02 小工工其器,大匠匠人心。 ——小牵 小瑟,这个呼吸着小城里一潭死水的即将过时的女人,冬季送她一份与赵世 诚的一面之缘,给她产生了巨大震撼,她无法不拿他和自己的丈夫比较,因为这 两个男人都是她熟悉的。比较中,她感到老公的颓废和做人妻的幻灭。更是前面 的生活无着,逼着这个女人试着拨通赵世诚留给她的那张名片上的号码,她并未 直接拨通赵世诚的,而是拨通名片上叫黄小青的人的电话,她想了解这位倏来倏 去的老友。当她拨通后,话筒传来的竟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称赵世诚为“赵总”。 对方听小瑟介绍自己是赵世诚的大学校友时,对方的语调里马上染了一种说不清 的戒备和酸软,这是女人与女人间才能察觉到的情绪。 她挂掉电话,这一切都使她瞠目结舌。刹那间,她明白了名片上“温城世诚 实业有限公司”中的“世诚”两个字就是赵世诚自己的名字,当时赵世诚没有直 接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或许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或别有隐情。 小瑟回到故乡后,依仗父亲的背景,使她搭上了当时的分配风,挤进了好单 位。可不过几年,时代的变革,使原来所有的东西都变得不可捉摸不可把握了。 随着政府一届届更迭,其父亲年迈失势,内退后连老干部局都没挤进去,当时名 噪一时的企业竟是本县第一个轰然倒下的倒霉蛋,她和丈夫双双下岗,想再挤进 别的单位或部门,风水轮流转,别人已忘记她父亲的名字。她那个小白脸丈夫不 成想自己死缠烂打娶到手的竟是过时局长的千金,社会的残酷使他身心灰冷,钻 营的结果,竟是一场抓不住的风,但他的王老五身份已被耗空,已没有别的女人 腾出心情让他攀援,只好沉迷赌场,未赌得好生活,好端端的家庭却被他亲手送 了别人。 天道酬勤。这些,小瑟并不了解。赵世诚却看透了小城的颓废,毅然下海, 藏起自己的身份,从一个建筑工地上的小工干起,获得新生般的奇迹。 阿青接到小瑟的电话,心里感到奇怪,赵世诚为什么把自己的名片给了这个 陌生女人?这个声音她从来没听过,但凭直觉,对方应该是个正经的女人,对方 的谈吐还有一种自己所缺乏的书卷气息。她有些妒意,这就是赵世诚和自己隔膜 的一个原因吧? 阿青放下电话,心里愈想愈不是滋味。小钱匆匆拿了几万块钱飞到杭城,说 是给赵总的朋友看病,再问,小钱就吞吞吐吐了。赵世诚怎就会对一个妓女如此 情深意重呢?不可思议的男人,就有着不可思议的心思,男人真是奇特。自己对 他的一往情深,他应该是清楚的,他更清楚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且自己为他的 企业呕心沥血,绞尽脑汁,竟不能博得丝毫暧昧的怜惜。 爱一个人,如此近地爱一个男人,自己把女人的珍藏都献给了他,却无法看 懂他的一丝眼神。为了他,自己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一世的守财奴。 而他的体温,却总温暖别的女人。 唯有赵世诚临行前的那夜,阿青身受了这个男人赋予自己唯一的平等。 唯有那次平等的欢爱,值得女人夜夜怀抱。 阿青处理了一些事情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闲下来,想想刚才那个女人的声 音,本要打个电话问问赵世诚,提起话筒,却又无端地挂掉了。这时,便有一颗 泪珠聚了眉睫,支离破碎,欲坠不坠的。 阿青拿出包里的镜子,端详自己的面容。她发现自己近段时间有些变了,或 许,跟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就是真正的女人了,不仅从心理上,更是从生理上存 了男人的影子。原先因长期使用化妆粉底,使皮肤都失去了自然的亮度与弹性。 现在慢慢好起来了,许多痘痘也不见了。清秀的脸,也渐渐恢复天然的光泽。阿 青注视着镜子里的那滴晶亮的泪珠,它先是在眼眶里轻轻滚动,然后藏在眉睫间, 又圆润地低垂着,阿青看着它,便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轻轻用眉夹剔了它一下, 那滴泪便倏然躲离了睫毛,滑入脸颊的芬芳里,却又停驻那芬芳里,迟迟不肯离 去…… 阿青为自己感到难过,她想起一个奇怪的问题,赵世诚究竟要娶什么样的女 人